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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另一边，在出晴峰顶的晴暖煦日里。
周流迈入正殿，姿态闲适得仿佛回到了自己家后花园。他随意掸了掸衣袖上的枝叶，甚至还有闲心顺手摸了一把门口装饰用的仙鹤铜像。
正殿一侧的案台边上，霜归正在悠闲地煮着茶，两只空着的茶盏表示着他在等人。
他抬头瞥见挺秀的少年人，和身后空无一人的大殿门，不由问道：“怎么就你一人，你江师妹呢？”
周流走到案台前，也没客气，径直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单手支着下巴，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家师尊：“师尊，您这是闭关把脑子闭糊涂了吧？剑冢不是必须单人通过么，我就先过来了。”
“臭小子，怎么跟为师说话呢？你师尊我风流倜傥当打之年，”霜归真人笑骂道，不过也终于想起了这茬，抬手准备倒茶：“是我忘了还有剑冢这茬，这年头谁还去那种千古老坟挑武器啊？”
他执袖抬手，一抹青绿淌出，拜师茶就这么斟好了，“你告诉了她怎么通过了没？”
周流端起茶盏，并没有立刻喝，而是像鉴赏古董一样转了转杯子，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说了是说了。不过嘛……”
他顿了一下，想起江岱桦那副“我是谁我在哪”的表情，眼底的笑意更深了：“我看她对南无那破百典，比对天书还陌生。能不能领悟，就看她造化咯。”
霜归也随意道：“反正，若她一炷香的时间还没到，我会去剑冢寻她，我们等着便是。”
周流挑了挑眉。哦，对了，这一条——“师尊兜底”的规矩，他刚才好像“顺便”忘了告诉她。
在百典里写着，初入门的弟子会得到师尊庇护，直至能独当一面随意通过山道的洗练。
“师尊说的是。”周流心安理得地接受了这个小小的失误，甚至觉得自己好心地替师妹的经历增添了点节目。
于是便宜师徒二人其乐融融地完成了好像缺了点什么的拜师仪式。
这缺的东西可有点要命，下一刻，霜归真人眼睁睁地看着前一刻谈笑风生的明朗少年晕倒在自己眼前，好看的俊眉间竟浮起一丝诡异的沉绿，状似中毒！
他目瞪口呆，赶紧运气探入他的内府，发现那沉绿竟似有实体般从神丝里一簇簇地飘走！
自己已经是渡劫后期，对当世绝大多数的毒药是免疫的，但——自己新收的徒弟难道是被自己种的茶草毒倒了吗！
这抽丝剥气的沉绿太像吸取元神的毒药，霜归真人赶紧在这新弟子的周身起了隔绝一切的灵罩。
除了跌打损伤骨折断头之类的外伤，这位当代著名剑者的医术贫瘠的可怜，尤其是自己变的免疫之后更懒得去研究毒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自己灵田种下的雨花茶叶能有啥毒。
于是一通神品灵讯发到了隔壁惊雀峰同样正在收徒的连幽长老。
渡劫期的灵讯占用了南无山不少的宽带容量，连幽接下便道：“什么事这么急？是仙鹤死光了？还是你腿瘸了不能缩地了？你把其他弟子的通讯断了怎么办？”
霜归真人不跟她计较：“连幽，我徒弟喝了我种的雨花，就就中毒了！你快来瞧瞧！”
朱连幽摁了摁眉心：“你把你徒弟毒倒了？”
“对！我们在行拜师礼呢！他就这么倒下了！”
“……”
这沉默让霜归真人咯噔一下：“……是那一批掌门给我们的雨花种子真的有毒？”
连幽感觉自己此前不存在的偏头痛正在复发：“四师兄，上个月刊印的最新的收徒手册你读了没？”
“……那是什么东西？”这位碰巧也是个不爱读书的。
“也是，你百年来再没收过徒，”连幽叹息一声，刷刷几抹灵识给她的好师兄定了个快递，“我送一册过去，你翻一下第七十六条。”
霜归：“载物鹤还要半个多时辰才过来呢，你不能先把那条给我念一下吗？”
连幽：“急啥，你徒弟十二个时辰都醒不过来。我去忙了，马上我徒弟也要晕了。”说罢掐断了灵讯。
既然师妹都说没事——哦不其实师妹没说——霜归好歹稍显放心，叹出了一口浊气，打算继续品完自己那杯雨花茶。
嗯，之后教授徒弟可没那么清闲了，也不能想闭关就闭关了。
看着山顶的绿意暖阳，霜归真人想着。
嗯，真是难得地在忙碌前清闲片刻。霜归真人想着自己百年没收徒，也不知道忘了啥重要的事没有。
谪仙般的人突然一顿——坏了！
重要的不能再重要的，师尊的房门都没见过的江岱桦，已经被忘在了死气沉沉雾霾不尽的剑冢快要一个时辰。
不是她莽撞，是这个通关条件，看似简单，实则变态——
不断告诫自己需要自己对剑无欲无求的结果就是——满脑子都是剑剑剑像个痴汉全是欲求！
她深吸一口气，她只是犯了每个人类都会犯的错——你突然告诉一个人，不要去想大象，那他的脑子里当然会全是大象！
于是，漫天的深雾如同悬崖峭壁一般将她挟裹，别说出路，连来时的小道也已被模糊。
她不由浑身发冷，这下是真的可能如周流所说，埋骨此处了。
唯一的一点希望便是，她在过去的一个多小时里，凭借自己本来就超常的记忆，想起了原书某处细节，她只看过一次，却觉得因为在一本狗血NP文里显得太过有逻辑而记下了——
修真之人之所以衰老速度缓慢、不畏严寒酷暑、可不眠不休的原因，除了修炼导致自身元神的愈发强大以外，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身体能量的调配更精准了。灵力的修炼，或者说身体机能的修炼，让修真者的五感神识和思维都趋向于稳定甚至休眠。
换句话说，修炼可以让人全身心放空，剥离外界感知，导致全身处于空无状态，最终回归天地。
这也是飞升渡劫的极致，彻底舍去这副能食五谷、酝真情和感衰老的肉身。
江岱桦当时读到这一段，觉得它实在是符合逻辑到突兀的程度。
毕竟全书都在写女主多么喜欢和男人睡觉，突然来了这么一段堪称严谨的背景描写，她就自然而然地印象深刻了。
而且正适合用在当下的阶段。此地并非没有灵气助她修炼，如果她能更加熟练地调配灵气，她完全可以做到封闭五感。什么外界环境，什么时间流逝，都将对她来说化作虚无。到那一刻，她自然可以真正地无欲无求。
虽然听起来像是要达到什么大能的境界，然而毕竟她似乎已经在一个不去突破就会死亡的情境下。
当然，只是“似乎”。
当江岱桦沉浸于自己精神世界的小周天里摸索方法的时候，她的未来师尊，徒手挥散罡风，只身劈进雾霾，宛如一把利剑穿云而下。
霜归真人看到眼前似将将入定的少女，正面露差异。然而剑冢的敌意已经汹涌磅礴地扑向师徒二人，于是他当下扯住江岱桦的手腕将她凌空带起，踏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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