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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许看我
林克楠其实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是错。从她小时候,从那个所谓的家,再到社会,她都是凭借近似动物本能般的生存直觉来行事的。
林克楠现在唯一知道的是,她必须做出改变,才有可能找回她的可可。
心理咨询有没有用,林克楠说不出来。她感觉自己没有什么变化,又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心理医生给她的很多建议她都照做了,除了暂时和樊段可互相冷静一下。她骨子里一直有着股拧巴劲儿在,她做心理咨询就是因为她想要找回樊段可,所以不管心理医生怎么说,不管自己的理性怎么说,她都无法说服自己不去纠缠樊段可。
网红不像很多人想象的这么闲,特别是做到林克楠这个体量的网红。每次她从繁忙行程里挤出时间去纠缠樊段可,都能感觉到助理做作的欲言又止——那种“你个狗东西又耽误我们这些社畜工作,偏偏你是老板我不能骂你,只能欲言又止一下让你知道你耽误我事儿了”的欲言又止。林克楠从小脸皮就厚,对此不痛不痒的。
太阳已经升高了,有些人来来往往,对着林克楠招摇的车频频回首、窃窃私语。
林克楠似乎什么都意识不到,她降下一半车窗,看着樊段可的窗帘,好像在欣赏画。林克楠并不是在楼下等了一夜,她昨晚深夜回家睡觉,今早清晨又赶了过来。樊段可不喜欢人折腾自己的身体,所以她不可以等一夜。她的行事准则只有两条:一是樊段可的吩咐,二是能接近樊段可。
有的人会艳羡,有的人会不屑,很少有人能理解她对樊段可的执着。这不光是爱情,这是超于爱情之上的东西。就像出门旅行劳累多日后躺回自己床上的感觉,就像从寒冷的冬夜钻进温暖被窝的放松,就像老象死前会自行走往长眠地的自然,樊段可是林克楠的归处。
心理医生说这是不健康的,什么过度依赖,什么缺乏边界,什么需要创造自我价值,但是林克楠听不进去。
虽然在等着窗帘拉开,但是窗帘真的拉开的时候,林克楠先慌了。
樊段可住的楼层比较高,林克楠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看到她站了一会儿就走了,于是更慌了。
“我没有等一夜,我昨晚回去了,今早又来的。”林克楠急急地在对话框里打字发送。
“哦。”樊段可居然秒回了。
林克楠心像是泛洪灾般瞬间被喜悦淹没,浪退去后又开始在潮湿的心绪里手足无措。
“上来。”樊段可又说。
林克楠差点以为自己终于精神失常了。她反复看着那两个字,确定自己没有看错内容,也应该不是产生了幻觉,这才急匆匆地赶下了车,甚至差点忘记解安全带。
一层四户,却只有一台电梯,林克楠等得焦急,干脆冲进楼梯间跑了几层楼,然后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的她,赶忙又到电梯前等待。
不能这样,太疯可可会生气。
电梯终于到了现在的楼层,林克楠挤了进去,深呼吸着,并不在乎挤满人的电梯里自己的行为有多异常。
等电梯终于到了樊段可那层,林克楠也冷静下来了,深吸一口气然后抬手敲门。
樊段可穿着宽松的睡衣过来开门,她的神情不算冷,但也没有笑,只是平静地看着她,声音不高也不低:“进来吧。”
樊段可的公寓比起她们曾经一起住的小单间要大很多,比起她们曾经一起住的大平层又小很多。里面没有很多家具,显得有些空旷。她和林克楠对于家装的喜好都是熟悉她们性格的人想不到的。樊段可性格和善,但贪懒,自己住以简约风为主,越容易收拾越好,看上去很清冷。林克楠对待外人性格冷淡,却喜欢繁杂和华丽,喜欢买最好最贵的东西堆在家里。
林克楠在沙发上坐下,一眼就看到电视柜上摆着的小瓷罐,上面还贴着杏杏的照片,很容易猜到里面是什么。
看到了当初自己犯浑时期去世的杏杏的骨灰,林克楠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紧张了起来。她立刻收回了眼神,好像被烫到了一样。
厨房里传来水壶落座的轻响,接着是拖鞋的声音,然后是樊段可端着两杯水从厨房出来。她把一个杯子推到林克楠目前:“喝点水吧。”
林克楠顺从地端起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水,不敢说话。
安静了一会儿,樊段可大概觉得尴尬,主动开口:“你在楼下做什么?”
林克楠捏着杯子的手紧了紧,下意识想要找借口,又努力制止住自己,她斟酌了一会儿,还是说了实话:“想你了。”然后急急补了一句:“但我知道不能上来。”
樊段可抬眼,表情看不出情绪:“嗯。”
可能觉得自己的回复太冷漠,樊段可又补了一句:“下次不要这样在楼下吹风,对身体不好。”
对于樊段可接近客套的关心,林克楠已经非常满足,她像是想要证明自己的成熟,说:“我知道的,我坐在车里,没有吹风。”
樊段可笑了下,说:“这么……”然后又意识到了什么,截断了自己的话,收起了如以前和林克楠还在一起时的笑容,冷淡地说:“哦。”
这么什么呢?这么听话?这么可怜?林克楠露出了渴求的眼神,想要听取完整的夸奖或是怜惜。
樊段可和林克楠的目光相撞,她并没有做出反应,只是只是垂下眼继续喝水。
林克楠原本飘浮起的心瞬间重重坠落,她只能闭着眼安抚自己:“这不是被抛弃,不要灾难化思维,我没有被抛弃,可可的反应是正常的,是我做坏事了,她的反应是正常的。”
樊段可注意到了林克楠闭起了眼睛,她知道林克楠一定又是一个人开始在心里上演大戏了。她有些无语,但要让她完全忽视林克楠,又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犹豫了几秒钟,樊段可微微吐了口气,放下杯子,想要给双方一个台阶下:“我等会儿要出门,先得去趟超市。”然后站起身,非常明显送客的姿态。
“我陪你一起去吧!”林克楠立刻站了起来,“我给你提东西。”
不等樊段可生气,林克楠又接着说:“我知道你只是在暗示我该走了,但是我不要脸。”
樊段可被这句话噎住,梗了半秒,嘴角抽了抽,实在没忍住短促地笑了一声。
“行啊,走啊,我们肩并肩逛超市去呀。”樊段可是被气笑的。
林克楠假装听不懂这话里的阴阳怪气,她只接受了樊段可明显比前几次要好一些的态度,笑容里带着些很少展示出来的天真:“嗯。”
一瞬间的晃神下,樊段可以为自己看到了那个和自己一起挤在小单间的林克楠在笑。林克楠的眼睛笑得弯弯的,和当年逗弄樊段可的时候一模一样。当年的樊段可抵挡不住当年的林克楠,现在的樊段可同样抵挡不住当年的林克楠。她本就不是个喜欢对峙和冲突的人,事已至此,竟然似乎只能真的拿上钱包去和前女友一起逛超市了。
为了尽早结束这尴尬的场面,樊段可特地没有去常去的超市,而是去了离小区最近的一家生活超市。超市里面暗暗的,货架摆得很密,且商品区域乱七八糟,没有逻辑可言。本来想随便买点什么就回去的樊段可,一时之间不知道拿什么好。
林克楠问樊段可要买什么,樊段可眼睛一扫,随口回答:“洗发水。”林克楠便推着车走在前面寻找洗发水。她在洗发水的货架前停下,将不同的洗发水瓶身摆正,认真地对比着标签上的内容,最后把几瓶放进购物车,像摆样品一样列开。
“这几个是适合油性发质的。”林克楠小声念叨着,“这个在打折,但我记得香味过重了些;这个我也用过,大体还好,但是偶尔头皮会有点涩;这个贵一点,但是我记得你喜欢这个味道……”
樊段可侧身看着林克楠一本正经絮絮叨叨的样子,心莫名突兀地塌陷了一块。
林克楠个子高,弯着腰摆弄购物车里的洗发水时,薄薄的毛衣布料露出了颈后和肩膀的白皙皮肤。林克楠的手指修长,即使放在洗发水瓶子上也像是在拍广告。林克楠的声音很好听,她以前就知道樊段可喜欢她的声音而常常故意在耳边轻语引诱她。林克楠比较完这些洗发水,抬头时正迎上樊段可的眼神,笑着问对方:“可可想要哪个?”
樊段可没有说话,静静地看着林克楠。
林克楠等了等没等到回复,有些不安地搓了搓手指,开始担心自己又说错了什么:“……可可?”
樊段可抬起手,拍向了林克楠的脸,让她侧过去无法和自己对视。
即使是喜欢被樊段可打巴掌的林克楠,在这突如其来的情形下也愣住了。她摸了摸自己突然被拍了一巴掌的脸,转回头,开始认真自我检讨:“我怎么了吗?”
“不许看我!”樊段可气呼呼地说完,气呼呼地拿起一瓶林克楠选好的洗发水,气呼呼地走向收银台结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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