糖锁

　　第九章：鹿鸣为誓

　　箭矢钉入追兵前方的泥土，溅起的尘土迷了马眼。受惊的马匹人立而起，打乱了追兵的阵型。阿达海抓住时机，翻身上马，伸手将阿沅拉上马背。

　　“驾！”他策马冲出重围，风在耳边呼啸。

　　阿沅伏在马背上，感受着阿达海急促的心跳。她回头望去，追兵已被甩开一段距离，但对方旗帜上的“皇太极”徽记在阳光下格外刺眼。她忽然想起多铎临消失前的话——“替我看看春天的萨日朗”，又想起泉底石碑的碑文——“鹿灵将醒，双生为祭”。

　　“阿玛，”她贴着阿达海的背问，“皇太极为什么要抓我？”

　　阿达海没有回头，声音却沉了下来：“因为多铎。皇上派他查鳌拜，他却私放了鳌拜的家眷。皇上怀疑他勾结外敌，而你……”他顿了顿，“皇上说你是多铎的同谋。”

　　阿沅笑了。她摸了摸手腕上的鹿影胎记，胎记温热，仿佛在回应她的情绪。她知道皇太极的真正目的——他不是要抓她，是要抓“鹿灵”。多铎的消失，让皇太极意识到契约的力量仍在，而她，成了新的载体。

　　“阿玛，”她轻声说，“我们不去科尔沁。”

　　“不去？”阿达海一愣，“那去哪？”

　　“回京城。”阿沅直起身，目光坚定，“我们去见皇太极。”

　　侍郎府门前，早已被皇太极的侍卫围得水泄不通。

　　阿达海勒住马，对为首的侍卫长拱手：“烦请通报皇上，阿达海携女阿沅，求见。”

　　侍卫长冷笑一声：“皇上说了，叛臣之女，格杀勿论！”

　　他话音未落，阿沅忽然从阿达海身后探出身，搭箭上弦。箭矢擦着侍卫长的耳畔飞过，钉在他身后的门板上。侍卫长吓得脸色发白，回头一看，箭矢上竟穿着一张纸条。

　　他颤抖着取下纸条，上面是阿沅清秀的字迹：“皇上若不见我，鹿鸣泉的水，明日就会流干。”

　　侍卫长脸色大变。鹿鸣泉是皇室祭天的圣泉，若真流干，必成大祸。他慌忙转身跑进府内。

　　片刻后，侍卫长出来，脸色复杂：“皇上请你们进去。”

　　乾清宫内，皇太极坐在龙椅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玉玺。他看见阿沅走进来，目光立刻落在她手腕的鹿影胎记上。

　　“阿沅，”他开口，声音低沉，“多铎呢？”

　　“死了。”阿沅直视他的眼睛，“他用命解除了契约。”

　　皇太极笑了。他站起身，走下台阶：“你以为朕会信？那契约是前朝巫祝的秘术，岂是说解就解的？”他忽然伸手，抓住阿沅的手腕。鹿影胎记在皇太极掌心泛起金光，他闷哼一声，猛地松开手，脸色变得苍白。

　　“你……你竟然真的……”他后退一步，眼中满是震惊。

　　阿沅揉了揉手腕，冷笑：“皇上想唤醒鹿灵，为大清开万世基业。可您忘了，鹿灵不是工具，是神灵。它要的不是祭品，是自由。”

　　皇太极盯着她，忽然大笑起来：“自由？阿沅，你以为多铎真的想还你自由？他不过是利用你解除契约，好让鹿灵的力量归于他一人！”他从袖中掏出一卷羊皮卷，扔在地上，“看看吧，这是从多铎书房搜出的。上面写着，‘双生之魂，契约解除，鹿灵之力，归于执钥人’。”

　　阿沅捡起羊皮卷。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多铎的，内容却让她浑身发冷。她想起多铎临消失前，看她手腕胎记的眼神——那不是释然，是某种她当时未能读懂的复杂情绪。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

　　“怎么不可能？”皇太极冷笑，“他骗了你，阿沅。他用你的信任，解除了契约，却将鹿灵的力量据为己有。而你，成了他手中的弃子。”

　　阿沅后退一步，撞进一个温暖的怀里。是阿达海。他搂住她的肩膀，轻声说：“沅儿，别信他。多铎若想夺鹿灵之力，何必等到现在？”

　　皇太极笑了：“阿达海，你以为多铎真的在乎你女儿？他接近阿沅，从一开始就是为了契约！四年前，是他设计让阿沅的姐姐撞破鳌拜的阴谋，也是他，让阿沅的姐姐用契约换你的命！”

　　阿沅浑身发冷。她想起水底幻象中，姐姐戴着银鹿面具的样子；想起多铎说“我欠她的”时的表情。原来这一切，都是多铎的布局。

　　“为什么……”她声音发颤，“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权力。”皇太极的声音像毒蛇，“多铎想要权力，比朕更大的权力。而鹿灵，就是他的阶梯。”

　　阿沅看着手中的羊皮卷，忽然笑了。她将羊皮卷撕成两半，扔在地上：“皇上，您错了。”

　　皇太极一愣：“错在哪里？”

　　“错在您以为，所有人都和您一样，只在乎权力。”阿沅抬起手，鹿影胎记在阳光下泛着金光，“多铎确实骗了我，但他骗我的，不是鹿灵之力，而是他的真心。”

　　她转身走向门口，声音轻却坚定：“他会回来的，皇上。等他回来，我会亲手杀了他，为我姐姐报仇。”

　　走出乾清宫，阳光刺得阿沅睁不开眼。阿达海递给她一块帕子，轻声问：“接下来去哪？”

　　阿沅擦了擦脸上的泪，笑了：“去鹿鸣泉。”

　　鹿鸣泉边，绿藻早已褪去，泉水清澈见底。阿沅蹲在岸边，伸手探了探水温。水很暖，像多铎的体温。她忽然想起泉底石碑的碑文——“血染鹿鸣，契约永续”。原来“血染”的不是别人的血，是多铎的血；“契约永续”的不是枷锁，是思念。

　　“阿沅。”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阿沅猛地转身，看见多铎站在柳树下。他穿着一袭月白长袍，手里拿着那盏青色琉璃灯，仿佛从未消失过。

　　“你……”她声音发颤。

　　多铎走近，将琉璃灯递给她：“泉底的灯，忘了拿。”他顿了顿，轻声说，“我回来了，阿沅。这次，不是为了契约，是为了你。”

　　阿沅接过琉璃灯。灯身温热，像多铎的手。她抬头看着他，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你骗我。”

　　多铎伸手，擦去她的眼泪：“是，我骗了你。可这次回来，是真的。”

　　他握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那里，黑色的鹿纹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道淡金色的疤，像一弯新月。

　　“阿沅，”他轻声说，“以鹿鸣为誓，这次，我绝不骗你。”

　　风掠过泉面，带来远处的鹿鸣。阿沅靠在多铎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她知道，这场契约的游戏，远未结束。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一个人。

　　泉底的金色光芒顺着水流往下游飘，像一条金色的河。阿沅看着那条河，轻声说：“姐姐，这次，我选他。”

　　多铎搂紧她的肩膀，目光望向远方。那里，朝阳正从地平线升起，照亮了整个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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