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继承白月光的剑

作者:我同桌是女给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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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刁难


      提升考核结束后的第三天,砺剑谷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却又似乎有些东西悄然改变了。

      徐清晏的生活,按照他选择的“特殊通道”安排,进入了全新的轨道。他不再有固定的早课和集体修炼,不再有传功长老系统的讲授,也没有了每月固定发放的灵石和丹药配额。他的修行,将主要依靠自行参悟剑痕林,以及每月仅有一次的、向指定高阶弟子请教的机会——这位“指定”的师兄,正是陆黎。至于资源,他需要自己去任务堂领取并完成宗门任务,用贡献点换取。

      这是一种近乎放养的修行方式,充满了不确定性和风险,却也给了徐清晏前所未有的自由。考核当日那番“走出属于自己的路”的宣言,如今成了他必须面对的现实。

      清晨,天还未亮透,徐清晏已背负慕珡,踏着露水来到了剑痕林。谷中弥漫的淡金色晨雾依旧,那些沉默的石柱如忠诚的卫士矗立。与以往不同的是,此刻林中并非空无一人。虽然时辰尚早,但已有不少通过了考核、正式留下的弟子在此晨练,或是对着某道剑痕冥思,或是两两切磋,呼喝声与剑器破风声打破了林间的静谧。

      徐清晏的出现,立刻引起了一阵微妙的骚动。许多目光投来,带着复杂的情绪。他通过特殊渠道留下的消息早已传开,加上考核当日“剑理甲上”与“灵力丁上”的巨大反差,以及那柄醒目的慕珡,让他成为了新晋弟子中一个极其特殊的存在。羡慕其悟性者有之,鄙夷其修为与出身者有之,嫉妒其得长老破例者有之,更多则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想看看这个“特殊通道”的弟子,究竟能走多远,或者说,能撑多久。

      徐清晏对此恍若未觉。他径自走到自己惯常修炼的那片区域——几根刻有“崩”、“截”、“守”等意蕴剑痕的石柱附近。这里相对偏僻,石柱上的剑痕也偏向刚猛厚重,与慕珡的性子隐隐相合。

      他解下慕珡,深吸一口气,摆出“起手式·藏锋”。气息沉凝,与脚下大地相连,与慕珡的沉重相融。两个多月的苦修,让这个起手式几乎化为了他的本能,一站定,便自然有一种不动如山的气势流露。

      然而,这份专注很快被打断。

      “嗤——”一声轻佻的嗤笑从旁边传来。

      徐清晏收势,转头看去。只见三个身着月白道袍的弟子正站在不远处,抱着手臂,一脸戏谑地看着他。为首之人并非赵干,而是一个面皮白净、眼神却有些油滑的弟子,徐清晏记得他好像姓钱,考核时成绩平平,似乎是赵干那伙人中的一个。

      “哟,这不是咱们的‘特殊弟子’徐清晏吗?这么早就来‘参悟’啦?”钱姓弟子拖着长音,语气里的讽刺毫不掩饰,“怎么,没了早课,也没人管,就只能自己在这儿抱着铁棍摆样子了?”

      旁边一个矮胖弟子接口道:“钱师兄,人家这叫‘自力更生’,‘走出自己的路’,懂不懂?哪像咱们,还得按时听长老讲课,按部就班地修炼,多没意思啊!”

      第三人是个瘦高个,阴**:“就是,说不定人家参悟几天,就能顿悟无上剑道,一飞冲天呢!咱们这些凡夫俗子,还是别打扰‘天才’修炼了。”嘴上说着“别打扰”,三人却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反而又往前凑了几步,隐隐成三角之势将徐清晏围在了中间。

      徐清晏面色平静,提起慕珡,淡淡道:“三位师兄若无事,还请自便,莫要干扰他人修行。”

      “干扰?”钱姓弟子夸张地睁大眼睛,“我们这是关心同门啊!徐师弟,你看你,选的这条路多难啊!没资源,没指导,就靠这堆破石头和这根烧火棍……师兄我实在看不过去,好心过来提醒你一句,早点认清现实,去杂役房说不定还能混口安稳饭吃,在这儿硬撑,徒劳无功不说,还惹人笑话,何必呢?”

      “钱师兄说得对,”矮胖弟子帮腔,“你看看你那点灵力,炼气一层?哦不对,听说快二层了?啧啧,我入门时三个月都炼气三层了!你这‘道痕之体’啊,就是没救!再练也是白费力气!不如把这块好地方让出来,给真正有需要的师兄弟用用?”说着,他目光瞟向徐清晏身后那几根刻有刚猛剑痕的石柱,显然也有些意动。这些剑痕意蕴虽然需要对应的心境和剑器才能更好领悟,但观摩总有益处,好的修炼位置在剑痕林也是资源。

      徐清晏明白了,这三人不仅是来嘲讽,更是来抢地盘的。他握紧了慕珡,目光沉静地看着钱姓弟子:“此地我先来,剑痕林广阔,师兄们可另寻他处。”

      “我们先看中这里了!”瘦高个弟子上前一步,语气强硬,“识相的就赶紧滚!一个靠施舍留下的废物,也配占着这么好的位置?”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周围一些正在修炼的弟子也被这边的动静吸引,停下动作,投来观望的目光,却无人上前劝阻。砺剑谷虽禁止私斗,但这种口头冲突和轻微的排挤,只要不动手,执事们往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徐清晏心中涌起一股怒意,但很快被他压下。他知道,动手是最坏的选择。对方三人修为都在炼气三层左右,真动起手来,自己即便有慕珡之利,也双拳难敌四手,何况一旦被认定为挑起争斗,自己这“特殊通道”的身份很可能被立刻取消。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理会三人的污言秽语,直接转身,面向石柱,再次摆开架势,竟是要继续修炼,完全无视了他们!

      “你!”钱姓弟子见他如此无视自己,顿时觉得面上无光,怒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他使了个眼色,矮胖弟子和瘦高个会意,同时向前逼近,隐隐有将徐清晏挤开,抢夺位置的架势。

      就在三人快要碰到徐清晏时,徐清晏忽然动了。不是攻击,而是脚步一错,身形微转,手中慕珡随着身形的转动,画出一个不大却极其沉凝的弧线,宽厚的剑身如同移动的墙壁,恰好挡在了矮胖弟子和瘦高个弟子前行的路径上,同时他侧身的方向,也巧妙地让开了钱姓弟子正面。

      这一下,既没有主动攻击,却又形成了有效的阻碍和防御,正是“转手式·流云”与“环手式·守一”结合运用的雏形,借用了慕珡的“重”与“大”。

      矮胖和瘦高个只觉一股沉浑的阻力传来,前进之势不由得一滞。而钱姓弟子扑了个空,差点踉跄。

      “好狗不挡道!”钱姓弟子恼羞成怒,下意识地就想去拔腰间的剑。

      “剑痕林内,禁止私斗!违者重罚!”一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响起,如同寒泉浇头。

      众人一惊,转头看去,只见一名身着黑袍、袖口绣有银色小剑的执事弟子,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的一根石柱旁,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那是砺剑谷的执法弟子,专司维持谷内秩序。

      钱姓弟子三人脸色一变,连忙收手,挤出笑容:“执事师兄误会,我们只是和徐师弟切磋一下身法,并无他意。”

      执法弟子冷冷道:“切磋?三人围一人?当我眼瞎?再有无故滋扰同门修炼者,扣除本月灵石配额,情节严重者,送去戒律堂反省!都散了!”

      钱姓弟子三人不敢再多言,恨恨地瞪了徐清晏一眼,灰溜溜地快步离开了。

      执法弟子看了徐清晏一眼,目光在他手中的慕珡上停留了一瞬,没说什么,也转身离去。

      周围看热闹的弟子们见没打起来,也渐渐散去,但看向徐清晏的眼神,又多了几分不同。刚才他那一下巧妙的身法转换和剑势运用,虽未动真格,却也显示出了不俗的应变能力和对重剑的理解,并非完全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徐清晏对着执法弟子离去的方向微微颔首致意,然后转过身,重新面向石柱,仿佛刚才的插曲从未发生。但他的心绪并非毫无波澜。这只是开始。他清楚地认识到,自己选择的这条路,注定会伴随无数的质疑、排斥乃至明里暗里的刁难。资源需要争,地位需要守,尊重需要靠实力赢得。在云渺宗,在砺剑谷,温情是奢侈品,实力才是硬道理。

      他握紧慕珡,挥剑。这一次,剑势更加沉凝,心志更加坚定。

      ---

      晨练结束,已近巳时。徐清晏收剑,感到腹中饥饿。按照新安排,他需要自行去膳堂用饭,费用要么用还未到手的贡献点赊欠(额度有限),要么用自己微薄的积蓄。他摸了摸怀里仅剩的几块碎银——这是离家时父母塞给他的,一直没舍得用。

      砺剑谷的公共膳堂位于谷地东侧,是一座宽敞的石木结构大殿,可同时容纳数百人就餐。此刻正是用饭高峰,殿内人声鼎沸,菜肴的香气混杂着汗味、议论声,显得格外喧闹。

      徐清晏走进膳堂,立刻感受到许多目光落在身上。他目不斜视,径直走向领取饭菜的窗口。窗口前排着几条不短的队伍。他默默排在一队末尾。

      膳堂提供的基础餐食是免费的(包含在弟子基本福利中),但仅限于最简单的灵谷饭和一两样清淡小菜,勉强果腹,对修行助益甚微。若想食用蕴含灵气的肉食、药膳,或者更好的灵米饭,则需要用灵石或贡献点额外购买。

      徐清晏排到窗口前,负责打饭的是一个面色黝黑、表情淡漠的中年杂役。
      “要什么?”
      “一份基础餐食,谢谢。”徐清晏道。
      杂役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舀了一大勺色泽暗淡的灵谷饭扣在粗陶碗里,又夹了一筷子几乎看不见油星的青菜,随手推了出来。
      徐清晏端起碗,正要离开。
      “等等。”杂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
      徐清晏停下。
      那杂役慢悠悠地擦着手,眼皮都没抬:“你是那个……徐清晏?特殊通道的?”
      “是。”
      “哦。”杂役拖长了音调,“上面交代了,特殊通道弟子,基础餐食供应减半。你这份,多了。”说着,他竟然拿起一个空碗,从徐清晏那碗饭里,拨走了差不多一半,然后才挥挥手,“行了,去吧。”
      徐清晏愣住了。他看着碗里骤然减少、连正常分量一半都不到的饭食,又看了看那杂役淡漠的脸,一股火气直冲头顶。餐食减半?他从未听说过这样的规定!这分明是刁难!
      周围排队和正在吃饭的弟子也注意到了这一幕,窃窃私语声响起。
      “看,连饭都不给吃饱……”
      “特殊通道嘛,估计宗门觉得是浪费粮食吧?”
      “啧啧,真可怜……”
      徐清晏胸膛起伏,握着碗的手紧了紧。他强压着怒火,沉声问道:“请问师兄,这是哪里的规定?弟子并未接到通知。”
      杂役不耐烦地摆摆手:“哪来那么多废话?上面怎么交代,我就怎么做!不吃就滚,别挡着后面的人!”态度极其恶劣。
      徐清晏知道,跟这种奉命行事(或者假传旨意)的杂役争执毫无意义。他深深地看了那杂役一眼,仿佛要将这张脸记住,然后端起那半碗饭,转身离开。他没有去找座位,而是径直走出了膳堂。
      站在膳堂外的空地上,午间的阳光有些刺眼。徐清晏看着碗里少得可怜的食物,心中一片冰冷。他明白了,刁难不仅仅来自同辈弟子,可能还来自某些管理层的“特别关照”。是因为自己“道痕之体”却占用了名额?还是因为某些人不想看到他这个“特例”存在?或许兼而有之。
      他默默地、很快地吃完了那点食物,连菜汤都喝得一滴不剩。饥饿感并未完全消除,但他早已习惯。这两个多月的苦修,他经常因为修炼忘记吃饭,或者吃得极其简单。身体的饥饿,某种程度上,也是对他意志的磨砺。
      只是,这种被人刻意克扣、羞辱的感觉,比单纯的饥饿更令人难受。
      他洗干净碗,放回指定位置,然后大步离开膳堂,没有回头。他需要尽快获得贡献点,换取真正的资源,包括食物。任务堂,是他下一个目的地。

      ---

      任务堂位于砺剑谷西侧,是一座相对古朴的二层石楼。这里发布着宗门内外各种任务,从最简单的清扫、搬运,到猎杀低阶妖兽、采集特定药材,乃至一些护卫、探查等危险任务,应有尽有。弟子根据自身修为和能力接取任务,完成后获得相应的贡献点,贡献点可以在宗门内兑换几乎一切修行资源。
      徐清晏走进任务堂一层。这里人也不少,许多弟子围在几块巨大的玉板前,查看着上面以灵力显现、不断滚动的任务信息。玉板分为不同区域,标注着“甲”、“乙”、“丙”、“丁”等字样,代表任务难度和推荐的最低修为。
      徐清晏直接走向标注“丁”字的玉板区域。这里的任务最简单,贡献点也最少,适合炼气初期的弟子。
      他仔细浏览着:
      “清扫砺剑谷东区青石道落叶,持续五日,每日贡献点1。”
      “后山药园协助除草、捉虫,需基础木行灵力感应,每日贡献点2。”
      “器堂需搬运精铁矿石五十斤,从谷口至器堂,贡献点3。”
      “膳堂帮忙处理低阶妖兽‘赤睛兔’皮毛,十张,贡献点5。”
      ……
      任务不少,但贡献点都低得可怜。而且很多任务看似简单,却需要特定技能或灵力属性,或者已经被接取。
      徐清晏看中了那个搬运精铁矿的任务。五十斤,对现在的他来说不算太重,地点也明确。贡献点3,虽然少,但至少能换几顿像样的饭食,或者攒起来换一块下品灵石。
      他走到任务堂的执事窗口前,里面坐着一位面色枯黄、正在打瞌睡的老执事。
      “弟子徐清晏,想接取丁字七十三号任务,搬运精铁矿。”徐清晏恭敬道。
      老执事被惊醒,眯着眼看了看他,又翻了翻手边的册子,慢吞吞道:“丁七十三?哦,那个啊……你等等。”他慢悠悠地查找着,半晌才道:“这个任务……已经被人预定了。”
      “预定了?”徐清晏一愣,“玉板上并未显示已被接取。”
      “内部预定,不行吗?”老执事耷拉着眼皮,“你去看看别的吧。”
      徐清晏心中生疑,但无法反驳,只得道:“那弟子接取丁字八十五号,膳堂处理赤睛兔皮毛。”
      老执事又翻了翻册子,摇头:“这个也满了。今天处理皮毛的人手够了。”
      “丁字六十六号,药园除草?”
      “需要木行灵力感应优先,你没有木行主属性吧?下一个。”
      “丁字五十五号,清扫青石道?”
      “那个啊,已经有人包了未来十天的了。”
      连续几个最简单的任务,都被以各种理由拒绝。徐清晏的心渐渐沉了下去。他明白了,这又是刁难。有人不想让他轻易获得贡献点。
      “执事师兄,”徐清晏声音依旧平静,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请问,今日可还有适合炼气初期弟子、且尚未被接取的丁字任务?”
      老执事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混浊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一丝别的什么情绪,他随手在册子上一指:“喏,就这个了。丁字九十九号。爱接不接。”
      徐清晏看向他指的位置,只见册子上写着:“清理砺剑谷后山‘寒鳞溪’下游淤积的‘沉水铁砂’,需搬运至谷中炼器坊。总量不低于一百斤。贡献点:10。”
      沉水铁砂?徐清晏听说过。那是一种蕴含微弱金铁之气的特殊砂石,比普通砂石重数倍,常用于低阶法器的粗炼。寒鳞溪下游水流较缓,确实容易淤积这种砂石。但一百斤沉水铁砂,其实际重量和搬运难度,远超普通矿石。而且寒鳞溪在后山深处,距离砺剑谷核心区域有相当一段距离,路途崎岖。贡献点10看似比搬运精铁矿高,但综合考虑难度和耗时,性价比极低,甚至可能亏本——因为搬运消耗的体力,需要食物或丹药补充,而贡献点10能换到的东西有限。
      这明显是一个“鸡肋”任务,甚至是故意为难人的任务。正常情况下,不会有炼气初期弟子愿意接。
      老执事似乎笃定徐清晏不会接,已经准备继续打瞌睡了。
      徐清晏沉默了片刻。他知道,如果拒绝,今天可能就接不到任何任务了。而没有贡献点,他就真的寸步难行。
      “我接。”他平静地说道。
      老执事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多说什么,懒洋洋地登记了他的名字,递给他一个特制的粗麻袋和一块记录任务信息的木牌:“袋子是特制的,能装沉水铁砂。木牌是凭证,完成任务后,带着铁砂和木牌去炼器坊交割。时限……三天。完不成,倒扣贡献点5。”
      三天,一百斤沉水铁砂。徐清晏接过袋子和木牌,入手微微一沉,这麻袋本身似乎也掺了某种材料,比看起来重。他点点头,没有多言,转身离开了任务堂。
      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老执事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倔小子……看你能撑几天。”然后,他目光转向任务堂角落里一个不起眼的身影,微微点了点头。那身影,赫然是赵干的一个跟班,王虎。王虎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悄悄从侧门溜走了。

      ---

      后山,寒鳞溪。
      与砺剑谷内相对规整的景象不同,后山更加原始幽深。林木茂密,怪石嶙峋,只有踩出来的小径蜿蜒其中。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草木气息,偶尔传来不知名鸟兽的啼鸣。
      寒鳞溪如其名,溪水冰凉,即使在午后的阳光下,也泛着清冷的色泽。溪流不算宽阔,但水流湍急处水声哗哗,平缓处则形成一个个小水潭。下游区域,地势更低平,水流放缓,岸边堆积着大量的泥沙和卵石。
      徐清晏背着慕珡,提着特制的麻袋,沿着溪边艰难前行。他需要找到沉水铁砂淤积较多的地方。
      沉水铁砂颜色深黑,比普通砂石更细密,入手沉甸甸的,夹杂在普通的砂石和淤泥中。徐清晏找到一处淤积滩,放下麻袋,开始用手将黑色的铁砂捧出来,筛掉杂质,装入袋中。
      这项工作枯燥而费力。铁砂冰凉刺骨,很快就让他的手指冻得发红。溪边的淤泥湿滑,他需要小心站稳。而且,一百斤沉水铁砂,听起来不多,但实际体积并不小,需要反复挖掘筛选。
      一个时辰过去,麻袋才装了不到三分之一。徐清晏已经满头大汗,腰背酸软。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僵硬的四肢,喝了口自己带来的清水。目光扫过靠在旁边石头上的慕珡,心中忽然一动。
      他拿起慕珡,走到溪边,双手握剑,将宽厚的剑身插入溪边淤泥与砂石的混合堆积物中,然后用力一撬!大量混杂着铁砂的淤泥被翻了起来。接着,他运用“转手式·流云”的技巧,手腕带动剑身轻轻一抖、一旋,利用慕珡的沉重和宽大剑面,将翻起的混合物在空中稍作“颠簸”,较重的铁砂在离心力和重力作用下,更容易与普通淤泥分离,落到一旁。
      虽然做不到精细分离,但效率比徒手挖掘高了数倍!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也在练习对慕珡重量的掌控和对力量细微变化的把握。
      徐清晏精神一振,开始用这种方式“挖掘”铁砂。沉重的慕珡在他手中,时而如犁,时而如铲,时而如筛,虽然动作依旧显得笨重,却比之前高效了许多。他对“以重化巧”有了更深的体会。这不仅仅是剑法,更是一种对工具、对力量运用的智慧。
      只是,这样做对体力的消耗也极大。又过了一个时辰,麻袋堪堪过半,徐清晏已感到双臂酸麻,丹田内的灵力也消耗了不少。他停下来,再次休息,啃了几口随身携带的干硬面饼。
      夕阳开始西斜,林间的光线变得昏暗。必须加快速度了,否则天黑前难以赶回。
      就在徐清晏准备继续时,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侧面的林子里传来。他警惕地握住慕珡,转头看去。
      只见三个身影从树林中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不怀好意的笑容。正是早上在剑痕林挑衅未成的钱姓弟子、矮胖弟子和瘦高个弟子。
      “哟,徐师弟,真是勤快啊!这么晚了,还在后山忙活呢?”钱姓弟子笑嘻嘻地说道,目光扫过徐清晏装满大半的麻袋和旁边的慕珡。
      “钱师兄有何指教?”徐清晏心中一沉,知道来者不善。
      “指教不敢当。”钱姓弟子走近几步,踢了踢地上的麻袋,“听说你接了清理沉水铁砂的活儿?这活儿可不好干啊。师兄们看你辛苦,特地来帮帮你。”
      矮胖弟子接口:“是啊,帮你减轻点负担!”说着,他竟一脚踢向麻袋,想要将袋子踢翻。
      徐清晏早有防备,手中慕珡一横,剑身挡在麻袋前。“嘭”的一声,矮胖弟子踢在剑身上,疼得龇牙咧嘴。
      “徐清晏!你敢动手?”钱姓弟子脸色一沉。
      “是你们先动我的任务物品。”徐清晏冷声道,“任务堂规定,故意破坏他人任务进程,可追责。”
      “少拿任务堂吓唬人!”瘦高个阴**,“这荒山野岭的,谁知道怎么回事?说不定是你自己没站稳,把辛辛苦苦挖的铁砂倒进溪里了呢?”说着,他竟弯腰,伸手去抓麻袋口,想要将其掀翻到溪水中。
      徐清晏眼中寒光一闪。他可以不理会嘲讽,可以忍受克扣,但绝不能容忍有人破坏他辛苦半天的劳动成果!这不仅仅是一袋铁砂,更是他换取生存资源的希望!
      “滚开!”他低喝一声,慕珡顺势一扫,用的是“截手式·断流”的横向发力,剑身带着沉重的风声,扫向瘦高个的手臂。
      瘦高个没想到徐清晏真敢动手,急忙缩手后退,险险避开,惊出一身冷汗。
      “好啊!你真敢动手!”钱姓弟子怒极反笑,“看来不给你点教训,你是不知道天高地厚了!兄弟们,上!只要不打死打残,执事那边赵师兄自有交代!”
      三人“呛啷”拔出佩剑,呈品字形将徐清晏围在中间。他们修为都在炼气三层,虽然剑法稀松,但以三敌一,自觉稳操胜券。
      徐清晏心念电转。不能退,身后是溪流和辛苦挖的铁砂。也不能久战,体力灵力都已消耗大半。必须速战速决,或者……制造动静,引人前来?
      但这里是后山深处,寻常弟子不会来,执事巡逻也罕至。
      没有退路了。
      他双手紧握慕珡,剑尖斜指地面,再次摆出“藏锋式”,气息沉入脚下,与溪边潮湿的土地相连,心神高度集中。慕珡的沉重,此刻反而让他有种奇异的安定感。
      “装模作样!”钱姓弟子率先发动,一剑直刺,正是“进手式·破风”,剑光倒也迅疾,直取徐清晏右肩,意图让他无法持剑。
      几乎同时,矮胖弟子从左侧挥剑横斩,攻向下盘。瘦高个则绕到右侧稍后,剑光闪烁,伺机而动。
      徐清晏动了。他没有理会正面的钱姓弟子,而是脚下步伐一错,身体微侧,手中慕珡由下而上,划出一个短促有力的弧线,精准地撩在矮胖弟子横斩而来的剑身上。
      “铛!”
      矮胖弟子只觉一股巨力传来,虎口剧震,长剑差点脱手,整个人被带得向右踉跄,正好挡住了瘦高个原本打算偷袭的路线。
      而徐清晏在撩开矮胖弟子剑的同时,借着反震之力,慕珡顺势回转,宽大的剑身如同门板般拍向因为同伴受阻而动作微滞的瘦高个。
      瘦高个慌忙举剑格挡。
      “嘭!”
      又是一声闷响。瘦高个被拍得连连后退,气血翻腾。
      此时,钱姓弟子的剑才堪堪刺到。徐清晏重心早已转移,以左脚为轴,一个极其沉稳的旋身,慕珡随着身体转动,画出一个浑厚的半圆,剑脊正好撞在钱姓弟子的剑锋侧面。
      “叮!”
      钱姓弟子的剑被撞歪,刺了个空。徐清晏则借着旋转的余势,慕珡回带,剑柄末端猛地撞向钱姓弟子空门大开的肋下!
      “呃啊!”钱姓弟子痛呼一声,捂着肋部倒退数步,脸色发白。
      电光火石间,徐清晏以一敌三,利用慕珡的沉重和宽大,结合简洁有效的“截”、“撩”、“拍”、“撞”,以及沉稳的步伐和精准的判断,竟将三人第一轮攻势全部化解,还让钱姓弟子吃了点小亏。
      三人都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徐清晏反应如此之快,剑势如此沉猛,配合那柄怪异的黑剑,竟有种难以撼动的感觉。
      “他力气快耗尽了!别怕!游斗!耗死他!”钱姓弟子忍痛喊道,眼中闪过一丝狠色。
      三人调整策略,不再急于近身强攻,而是开始绕着徐清晏游走,不时刺出一剑,或虚晃一招,意图消耗他的体力和注意力。
      徐清晏心中叫苦。对方看出了他的弱点。他本来体力灵力就已消耗大半,刚才一轮爆发更是雪上加霜。慕珡此刻仿佛有千钧之重,每一次挥动都异常吃力。汗水顺着额角滑落,视线都有些模糊。
      但他不能倒下。倒下,就意味着任人宰割,意味着任务失败,意味着所有的努力付诸东流。
      他咬紧牙关,将所剩无几的灵力灌注四肢,强迫自己集中精神。脚步变得有些虚浮,但依旧努力维持着基本的守势,慕珡在身前缓缓移动,划出并不圆润却异常坚韧的防御圈。
      “铛!铛!”他又勉强格开了两次攻击,手臂震得发麻。
      “他不行了!”矮胖弟子兴奋叫道,瞅准一个空档,猛地一剑刺向徐清晏后心!
      徐清晏听到风声,想要转身格挡,却感觉身体异常沉重,慢了半拍!
      眼看剑尖就要及体!
      就在这时——
      “住手!”
      一声清冷的断喝,如同冰珠落玉盘,骤然响起!
      一道凌厉的剑气后发先至,“叮”的一声,精准地击打在矮胖弟子的剑尖上。矮胖弟子如遭雷击,长剑脱手飞出,整个人也向后摔倒。
      与此同时,一道身着月白道袍、身形挺拔如松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场中,挡在了徐清晏和另外两人之间。
      来人面色冷峻,眼神锐利如剑,正是陆黎。
      钱姓弟子和瘦高个看清来人,吓得魂飞魄散,连忙收剑后退,躬身行礼:“陆、陆师兄!”
      陆黎看都没看他们,目光扫过气喘吁吁、以剑拄地才勉强站立的徐清晏,又看了看地上装满铁砂的麻袋和散落的工具,最后才冷冷地转向钱姓弟子三人。
      “解释。”他只吐出两个字,却带着无形的压力。
      钱姓弟子冷汗涔涔,结结巴巴道:“陆、陆师兄,我们……我们只是路过,看见徐师弟在这儿,想、想跟他切磋一下……”
      “切磋?”陆黎语气冰寒,“三人持剑,围攻一个体力耗竭、正在执行任务的同门?你们管这叫切磋?”
      “我……”
      “滚。”陆黎懒得听他们废话,“自己去戒律堂,领三日禁闭,清扫后山所有兽径。若再让我看到你们欺压同门,后果自负。”
      钱姓弟子三人如蒙大赦,连滚爬爬地捡起剑,头也不敢回地跑了。
      陆黎这才转过身,看着徐清晏。
      徐清晏喘息稍定,向陆黎行礼:“多谢陆师兄解围。”
      陆黎没有回应他的感谢,反而问道:“为何接此任务?”
      徐清晏如实回答:“其他任务被拒,唯有此任务可接。”
      陆黎沉默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他走到麻袋旁,单手一提,那沉重的麻袋竟被他轻松拎起,掂了掂:“不足八十斤。天色已晚,先回去。明日再来。”
      徐清晏一愣:“可是任务时限……”
      “我说,回去。”陆黎不容置疑,“你的状态,已不适合继续。明日我会在此。”
      徐清晏看着陆黎冷硬的侧脸,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陆黎的出现,不仅仅是解围,似乎还意味着某种……他不敢确定的关注。
      “是。”他不再多言,收起慕珡。
      陆黎将麻袋放在一旁显眼处,然后当先向谷内走去。徐清晏默默跟上。
      夕阳的余晖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路无话。
      回到砺剑谷,陆黎将徐清晏带到听竹苑附近,停下脚步。
      “每月一次的请教,你可有疑问?”陆黎忽然问道。
      徐清晏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这个,连忙道:“有!弟子近日练习‘环手式·守一’,与重剑结合,总觉顾此失彼,难以圆转。面对多人游斗时,尤感乏力。还有……”
      陆黎抬手打断他:“今日你体力心神俱疲,不宜深谈剑理。我只说一点。”
      他看向徐清晏,目光如剑:“你今日应对,初始尚可,懂得借势借力,以重化拙。但后继乏力时,心思已乱,脚步虚浮,守势徒具其形。记住,无论何时,心不能乱。心若乱,剑必散。纵有千钧之力,亦如无根浮萍。”
      “至于多人游斗……”陆黎顿了顿,“重剑擅守,亦擅以攻代守。‘环手式’非死守,当与‘截手’、‘崩手’乃至‘掠手’之意结合。守中藏攻,攻即是守。如何结合,你自己体悟。下月初一,老地方,剑痕林。”
      说完,不等徐清晏反应,陆黎身形一晃,已消失在渐浓的暮色中。
      徐清晏站在原地,反复咀嚼着陆黎的话。“心不能乱……守中藏攻,攻即是守……”
      良久,他对着陆黎消失的方向,再次深深一礼。然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走向自己的竹屋。
      这一日,他经历了嘲讽、克扣、刁难、围攻,也感受到了冰冷的维护和宝贵的指点。这条路,果然艰难无比。但至少,他还在路上。

      ---

      接下来的日子,徐清晏的生活进入了一种艰苦而规律的循环。
      每日天未亮便去剑痕林,在那些刚猛厚重的剑痕前修炼。起初,仍不时有类似钱姓弟子之流前来骚扰,或冷嘲热讽,或意图抢占位置。但徐清晏始终牢记陆黎“心不能乱”的告诫,面对挑衅,大多时候选择无视,专注于自己的剑。若对方有过分举动,他便以重剑沉稳应对,不轻易主动出手,却也绝不退缩。几次下来,那些人见他像块又臭又硬的石头,油盐不进,又忌惮可能出现的陆黎或执法弟子,骚扰的频率渐渐低了。但孤立和排斥的氛围,依旧存在。他就像砺剑谷中的一个异类,独自修炼,独自来去。
      膳堂的克扣依旧。每次他去,得到的都是不足量的饭菜。徐清晏没有再去争辩,只是默默地吃完,然后离开。他需要将有限的精力,用在更重要的事情上。他开始更加节省,将每日的基础餐食分成两顿,甚至有时一天只吃一顿,省下时间修炼。饥饿成了常态,但也让他的感官在某些时候变得更加敏锐。
      任务方面,刁难依旧存在。那个老执事总会用各种理由,将最简单、贡献点合理的任务“安排”给其他人,留给徐清晏的,往往都是些费力不讨好、耗时极长或难度偏高的“丁字”任务,甚至偶尔还有接近“丙字”难度的任务被塞给他。比如去远离砺剑谷的“黑风崖”边缘采集一种名为“铁骨草”的药材(那里常有低阶风系妖兽出没),或者清理器堂冶炼后堆积如山的废渣(含有微弱火毒,需小心防护)。
      徐清晏照单全收。他没有抱怨的资格,也没有抱怨的对象。他知道,抱怨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浪费时间和心力。他将每一次艰难的任务,都视为一种另类的修行。采集铁骨草,锻炼了他的身法、警惕性和在复杂地形下的行动能力;清理废渣,则让他对火毒有了初步的认识,并练习如何用微薄的灵力护住自身。
      当然,最耗费时间和体力的,还是类似清理沉水铁砂这样的“力气活”。那次之后,陆黎果然如他所说,第二天出现在寒鳞溪边。他并未直接帮忙挖掘,只是在一旁静坐,仿佛在冥想。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震慑,让某些可能还想使坏的人不敢靠近。徐清晏则心无旁骛,继续用慕珡“挖掘”铁砂,效率比第一天高了不少,最终在第三天傍晚,凑足了一百斤,交付炼器坊,拿到了10个贡献点。
      握着那枚代表10点贡献的粗糙木牌,徐清晏心中没有太多喜悦,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踏实感。这是他靠自己双手,在刁难中挣来的第一份资源。
      他用其中的5点贡献,在膳堂的“小灶”窗口,换取了三份足量的、掺有低阶妖兽肉和普通药材的“益气饭”。当热腾腾、香气扑鼻、蕴含着微弱灵气的饭食入口时,连日来的疲惫和饥饿仿佛都被抚平了一些。剩下的5点,他小心地收好,准备积攒起来,兑换更重要的东西——比如灵石,或者一次进入“藏经阁”底层查阅基础剑道典籍的机会。
      修炼上,他谨记陆黎的指点,苦练“环手式·守一”,并尝试将其与“截手式”、“崩手式”乃至“掠手式”的意蕴结合。他对着石柱假想多个敌人从不同方向攻来,慕珡在他手中,时而如盾牌般严密格挡(守一),时而如横梁般强硬截断(截流),时而如重锤般猛然崩砸(雷音),时而又借助步伐和剑势的牵引,将攻击引向一旁(流云意蕴)。虽然动作依旧不够流畅,衔接处常有滞涩,防御圈也远称不上滴水不漏,但他能感觉到,自己对慕珡的掌控,对《基础剑诀》九式“法度”的理解,正在一点点加深。尤其是在防守和应对围攻方面,进步明显。
      他不再仅仅将九式视为九个孤立的招式,而是开始尝试拆解、组合,探寻其内在联系。比如,“截手式”的刚猛断流,是否可以融入“环手式”的某个弧段,增强特定方向的防御强度?“崩手式”的瞬间爆发,是否可以在防御格挡的同时,骤然反击?这些思考和实践,让他的剑路渐渐有了一丝独特的气息,虽稚嫩,却已初具雏形。
      然而,平静(或者说,单方面的忍耐)并未持续太久。约莫半个月后,更大的麻烦来了。

      这一日,徐清晏完成了一个耗时两天的任务——协助器堂一位师兄看管一处低阶地火炉,主要工作是定时添加一种名为“黑曜石”的燃料,并记录炉温变化。任务枯燥,且需忍受高温炙烤,但贡献点有15点,还算可观。完成任务后,他满身烟灰,疲惫不堪地回到听竹苑,准备好好清洗休息一番。
      刚走到自己竹屋附近,他就察觉到不对。
      竹屋的门虚掩着,门口散落着一些东西。
      他心头一紧,快步上前推开门。屋内一片狼藉!原本简陋但整洁的床铺被掀翻,衣物被扔得到处都是,他珍藏的、记录着练剑心得和剑痕感悟的几卷粗糙纸张被撕得粉碎,散落一地。墙角那个他用来存放松针(点燃有宁神效果)和几块舍不得用的下品灵石的小罐子,被打翻在地,罐子碎裂,里面的松针和灵石不翼而飞!
      更让他目眦欲裂的是,他视若珍宝、一直小心包裹存放的父母留给他的那枚普通玉佩(并非法器,只是纪念),也被摔在地上,断成了两截!
      徐清晏僵在门口,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冻结。他死死盯着屋内的一片狼藉,盯着那断成两截的玉佩,身体无法抑制地颤抖起来。愤怒、屈辱、心痛、还有一种被彻底践踏的冰冷感,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吞噬。
      这不是简单的挑衅或刁难,这是最下作、最无耻的侵犯!
      他猛地转身,冲出竹屋。听竹苑中还有其他弟子居住,此时有些人听到动静,打开门探看,看到徐清晏屋内的景象和徐清晏铁青的脸色,有的面露惊讶,有的则眼神闪烁,迅速关上了门。
      “谁干的?”徐清晏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压抑到极致的冰冷,在竹苑中回荡。
      无人应答。只有风吹竹叶的沙沙声。
      徐清晏的目光,如同冰冷的刀子,扫过附近几间竹屋。他看到了赵干那间位置较好的竹屋窗户后,似乎有人影一闪而过。
      是赵干?还是他指使的人?
      徐清晏没有证据。但他几乎可以肯定。这段时间,赵干明面上没有直接找他麻烦,但他的那些跟班,还有像钱姓弟子那样依附于他的人,从未停止过小动作。而能做出这种入室毁物、盗窃行径的,也只有这些毫无底线的人了。
      他握着慕珡的手,因为用力而骨节发白。一股暴烈的冲动在胸中翻腾,想要立刻冲进赵干的屋子,用慕珡砸碎一切!
      但他残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他。没有证据,擅闯他人居所,主动攻击同门,无论哪一条,都足以让他万劫不复。对方恐怕正希望他这样做。
      他站在狼藉的屋前,沉默了许久。夕阳的余晖将他的影子拉得孤独而倔强。
      最终,他没有发出怒吼,也没有去找任何人理论。他缓缓转身,回到屋内,开始一言不发地收拾。
      他将撕碎的纸张一片片捡起,试图拼凑,却发现已无法复原。他小心地拾起断成两截的玉佩,用一块干净的布包好,贴身收起。他将被掀翻的床铺重新摆好,将被扔出的衣物一件件捡回。
      动作缓慢,却异常稳定。只是那紧抿的嘴唇和眼中深沉的寒光,显示着他内心绝不像表面这么平静。
      收拾完毕,屋内恢复了基本的整洁,但那种被侵犯的痕迹,却深深烙印在了空气中,也烙印在了徐清晏的心里。
      他盘膝坐在重新铺好的床铺上,慕珡横于膝前。没有点燃松针(已被偷走),也没有运转灵力修炼。他只是静静地坐着,看着窗外渐渐浓重的夜色。
      愤怒没有消失,而是沉淀了下去,化为一种更加冰冷、更加坚硬的决心。
      毁我居所?窃我之物?碎我亲人所赠?
      好,很好。
      这些账,他记下了。
      他现在没有能力讨回公道,没有实力让施暴者付出代价。但他会记住今天的一切,记住这种无力与屈辱。
      变强。唯有变强。
      强到无人敢轻易欺辱,强到可以守护自己珍视的一切,强到可以堂堂正正地讨回公道!
      这个信念,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如此刻般灼热。
      他闭上眼,开始运行灵力。这一次,灵力运转得异常平稳,甚至带着一丝凛冽的锋芒。丹田内那洼清泉,似乎也在这种极致的情绪淬炼下,微微鼓荡,有了那么一丝凝实增长的迹象。
      夜深了。听竹苑一片寂静。
      徐清晏的竹屋内,没有灯光,只有一道沉默如石、却仿佛有火焰在寂静燃烧的身影。

      ---

      翌日,一切如常。徐清晏依旧早早去了剑痕林,仿佛昨晚的事情从未发生。只是,他的眼神更加沉静,也更加冰冷。练剑时,那股沉凝厚重的气势中,隐隐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锐利与决绝。
      赵干等人似乎也在观察他的反应。见他并未闹事,只是沉默练剑,有些人脸上露出失望,有些人则更加不屑,认为他软弱可欺。
      几天后,当徐清晏再次去任务堂时,新的刁难又来了。
      这一次,老执事没有给他那些“鸡肋”的丁字任务,而是直接丢给他一个丙字任务。
      “丙字二百一十一号:探查后山‘黑风崖’东侧区域,确认近期是否有‘铁爪鹰’异常聚集迹象,并绘制简单地形图。贡献点:50。限时五日。”
      徐清晏看着任务描述,眉头紧锁。黑风崖是后山深处一处险地,常年刮着凛冽如刀的黑色怪风,因此得名。那里栖息着不少低阶风系妖兽,铁爪鹰是其中较为常见的一种,成年铁爪鹰实力约相当于炼气四层修士,且擅飞行,爪牙锋利,颇为难缠。探查其聚集情况,需要深入黑风崖附近,风险不小。这根本不是普通炼气初期弟子该接的任务,至少需要炼气四层以上,且有较好身法或防御手段的弟子结伴前往才比较稳妥。
      贡献点50虽然诱人,但危险系数太高。
      “执事师兄,此任务恐超出弟子能力范围。”徐清晏冷静地说道。
      老执事眼皮一翻:“任务堂发布任务,自有考量。此任务标注‘丙下’,适合有一定实力的炼气中期弟子。你虽初入炼气二层,但听说你剑法特殊,能越阶而战?何况,特殊通道弟子,本就该多经历练,否则如何体现‘特殊’?接不接?不接的话,这个月就别想再接其他任务了。”
      又是威胁。徐清晏看着老执事那张漠然的脸,知道这背后必定又有赵干的影子。对方的目的很明确,要么用高难度高风险的任务逼退他,让他无法获得贡献点,困死他;要么就是希望他在执行任务中出点“意外”。
      接,危险重重。不接,寸步难行。
      徐清晏沉默了半晌,伸手接过了任务木牌和一张简陋的兽皮地图。
      “弟子接了。”
      老执事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似乎没想到他真的敢接,随即又恢复了漠然,挥挥手让他离开。
      走出任务堂,徐清晏看着手中的任务说明和地图,心情沉重。他知道此行凶险,但他没有退路。
      他没有立刻出发,而是先回到了听竹苑。他将自己仅有的几件物品整理好,将断掉的玉佩用细绳小心缠好,贴身戴在胸前。然后,他去了砺剑谷内一家小小的杂货铺,用之前积攒的15点贡献(加上之前剩余的),换取了几样东西:一小包效果普通的止血散和解毒丸,一卷结实的绳索,一把锋利的匕首,以及三张最劣质的、只能提供微弱防护的“金甲符”(每张只能抵挡一次炼气三层左右的攻击)。
      这是他目前能做的所有准备了。
      第二天清晨,天色蒙蒙亮,徐清晏便背负慕珡,带着简单的行囊,悄然离开了砺剑谷,向后山黑风崖方向进发。
      他离开后不久,听竹苑赵干的屋内。
      “赵师兄,那小子真的接了黑风崖的任务,一大早就走了。”王虎恭敬地汇报。
      赵干坐在椅子上,把玩着一块从徐清晏那里偷来的下品灵石,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很好。黑风崖那地方,别说他一个炼气二层,就是炼气四层独自去,也得脱层皮。铁爪鹰最近正是孵卵期,攻击性最强……嘿嘿。”
      李豹有些担忧:“师兄,万一他真活着回来……”
      “回来?”赵干冷笑,“就算他命大,能囫囵回来,任务失败是肯定的,还得倒扣贡献点。而且,在黑风崖那种地方,发生点‘意外’,比如被妖兽所伤,根基受损,或者干脆迷路失踪……不是很正常吗?谁能查到我们头上?”
      孙猴儿谄媚道:“师兄高明!这次定要让那小子吃尽苦头,最好永远别回来了!”
      赵干眼中寒光闪烁:“怪只怪他不识抬举,一个废物,也敢抢我的风头,还敢跟陆黎师兄走得近……这次,就让他知道,在砺剑谷,没背景没实力,还特立独行,会是什么下场!”

      ---

      黑风崖,位于云渺宗后山极深处,是一片由黑色岩石构成的陡峭山崖区域。还未靠近,便能听到呼啸的风声,如同万千鬼哭,令人心悸。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而锋锐的气息。
      徐清晏按照地图指引,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崎岖的山路上。越靠近黑风崖,植被越稀疏,裸露的黑色岩石越多,风力也越大。那风并非普通山风,其中夹杂着细微的黑色沙砾,打在脸上生疼,更诡异的是,这风似乎能侵蚀灵力,徐清晏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灵力护住周身,消耗加剧。
      他走得异常谨慎,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动静。慕珡一直握在手中,随时可以应对突发状况。
      第一天,他按照地图标注,探查了黑风崖外围区域。这里虽然风大,但妖兽踪迹不多,只远远看到几只低阶的“黑风鼠”在石缝间窜过。他仔细搜索,并未发现铁爪鹰大规模聚集的迹象,只在高处一些岩缝或凸出的岩石上,看到零星几个陈旧的鹰巢,并无活鹰。
      夜晚,他找了一个背风的岩石凹陷处休息,不敢生火,只能啃些干粮,轮流使用两张金甲符警戒(持续时间有限),几乎没怎么合眼。
      第二天,他开始向黑风崖东侧更深处探索。这里地形更加复杂,怪石嶙峋,风声如刀。他攀上一处较高的黑色山脊,极目远眺。忽然,他目光一凝。
      在东侧约数里外,一片更加陡峭、如同被巨斧劈开的黑色崖壁下方,隐约可以看到一片面积不小的、颜色较深的阴影在盘旋移动!凝神细看,那是一只只展翼足有丈许、羽毛灰黑、爪牙闪着寒光的大鸟——正是铁爪鹰!数量粗略估计,不下二三十只!它们似乎围绕着崖壁下方某个区域盘旋,不时发出尖利的啸声。
      找到了!而且,确实有异常聚集!
      徐清晏心中一紧,同时也松了口气。任务目标确认了。但他需要更靠近一些,确认聚集的具体原因(是否在筑巢孵卵?),并绘制更详细的地形图。
      他小心地沿着山脊向下,试图寻找一条能更接近那片崖壁的路径。然而,黑风崖的地形比地图上标注的还要险恶。许多地方根本没有路,只有陡峭的岩壁和深不见底的裂隙。狂风呼啸,卷起黑色砂砾,能见度很低。
      他尝试了几次,都无法安全靠近那片鹰群盘旋的核心区域。反而在一次试图绕过一道裂隙时,惊动了一窝栖息在岩缝中的黑风鼠,十几只老鼠红着眼睛向他扑来。这些老鼠虽然个体实力弱,但数量多,牙齿锋利,速度也快。
      徐清晏挥动慕珡,沉重宽大的剑身在这种狭窄地形对付小体型、速度快的目标并不顺手,几次挥砍都落了空,反而被几只老鼠近身,在腿上咬了几口,虽然伤口不深,但疼痛且可能带有轻微毒素。他不得不耗费灵力,以“环手式”结合小幅度的“崩手”震击,才将这些恼人的老鼠驱散击退。
      处理完鼠群,他已有些气喘,腿上伤口传来麻痒的感觉。他连忙服下一颗解毒丸,又用止血散处理了伤口。
      不能再贸然深入了。他决定先退回相对安全的地方,将已探查到的信息(鹰群大致位置、数量)和地形草图记录下来,这已经可以部分完成任务。至于详细原因和精确地图,或许可以尝试从更高、更远的观察点获取。
      就在他准备后撤时,异变陡生!
      “嘎——!”
      一声极其尖锐、充满暴戾气息的鹰啸,陡然从头顶上方传来!
      徐清晏猛地抬头,只见一只体型格外硕大、翼展接近两丈、眼中闪着凶厉红光的铁爪鹰,不知何时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上方数十丈的空中,正如同黑色闪电般俯冲而下!目标直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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