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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强北之夜
深夜十一点的华强北,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却呈现出另一种光景。沿街的商铺早已拉下卷帘门,但后巷的电子垃圾场却刚刚开始"营业"。这里是深圳电子产业的阴影面,堆积如山的废弃设备在月光下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
楚云深和林雪堂蹲在一堆废弃的思科路由器前,借着手电筒的微光,小心翼翼地拆解着电路板。
"这块板子成色不错。"林雪堂用小刀撬开一个屏蔽罩,"看这电容,还是村田的。"
楚云深接过电路板,手指轻轻拂过那些精密元件:"这些都是被淘汰的型号,但基础元器件还能用。"
这是他们能想到的最后一个办法。中科院的电容要三天后才能到货,而深圳电信的订单明天就是最后交货期。为了凑齐最后一批设备所需的电容,他们不得不来到这个电子垃圾的"淘宝场"。
夜风裹挟着焊锡和塑料烧焦的味道,远处传来野猫的嘶叫声。林雪堂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云深,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这要是被抓住..."
"顾不上了。"楚云深头也不抬,专注地用热风枪拆卸电容,"如果不能按时交货,汉为就完了。"
就在这时,一束强光突然照在他们脸上。
"干什么的!"两个保安举着警棍快步走来。
林雪堂吓得手一抖,钳子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楚云深却异常镇定,他慢慢站起身,把刚拆下来的几颗电容小心地放进口袋:"我们是工程师,来找点零件。"
"工程师?"领头的保安冷笑,"半夜来垃圾场找零件?我看你们就是小偷!"
"这些是报废设备..."林雪堂试图解释。
"报废了也是公司的财产!"保安举起对讲机,"队长,北区发现两个小偷,请求支援!"
情况急转直下。不到五分钟,三辆保安车就把他们团团围住。刺眼的车灯把这片垃圾场照得如同白昼。
"完了..."林雪堂脸色惨白,"这下不仅要赔钱,还要进派出所了。"
楚云深却突然笑了。他看着手中那几颗从废弃设备上拆下的电容,笑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
"你笑什么?"保安队长厉声喝道。
"我笑我们..."楚云深的声音带着哽咽,"大汉最好的通信工程师,半夜在垃圾堆里,捡别人丢掉的零件。"
他举起手中的电容,那些微小的元件在车灯照射下闪烁着微弱的光芒:
"你们知道吗?就这几颗小东西,卡住了我们整个国家的通信产业!我们造得出火箭,造得出卫星,却造不出这么个小电容!"
保安们面面相觑,显然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疾驰而来,急刹在垃圾场入口。顾秋白从车上跳下,西装革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
"怎么回事?"他快步走来,目光扫过现场立即明白了情况。
"顾总!"林雪堂如同看到救星,"你快解释一下,我们不是小偷!"
顾秋白深吸一口气,走到保安队长面前:"我是汉为科技的CEO,这两位是我的工程师。我们确实是在寻找急需的元器件,如果有什么误会..."
"误会?"保安队长指着地上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设备,"这些都是客户的报废设备,我们要负责监管的!"
楚云深突然激动起来,他挣脱保安的手,冲到顾秋白面前,举起那几颗电容:
"你看!顾秋白你看着!我们在别人的垃圾里,找我们自己的眼睛!"
他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带着绝望的哭腔:
"这些进口设备,用着最好的元器件,寿命到了就被当成垃圾扔掉。而我们呢?我们连从垃圾堆里捡零件的资格都没有吗?"
顾秋白愣住了。他从未见过这样的楚云深——这个平时沉默寡言的技术天才,此刻像一头受伤的雄狮,眼中燃烧着愤怒和屈辱的火焰。
"你们知道这些设备为什么被淘汰吗?"楚云深转向保安们,声音颤抖,"不是因为它坏了,是因为它落伍了!外国公司每年推出新产品,逼着用户更新换代,这些还能用的设备就成了垃圾!"
他举起一块拆下的电路板:"看看这上面的芯片,看看这些电容电阻!至少还能再用十年!但我们自己的工厂呢?连最基本的元器件都要靠进口!"
保安队长似乎被他的气势镇住了,语气缓和了些:"这位工程师,我理解你们的心情,但是规定..."
"规定?"楚云深惨笑,"就是因为太多的规定,太少的创新,我们才永远只能在别人后面捡垃圾!"
顾秋白突然上前一步,从钱包里取出所有现金:"队长,这些设备已经报废了,我们只需要几个小零件。这些钱就当是补偿,请行个方便。"
保安队长看着厚厚一叠百元大钞,犹豫了。
就在这时,又一辆车驶来。沈墨染从车上下来,她显然是从某个正式场合直接赶来的,还穿着晚礼服和高跟鞋。
"怎么回事?"她快步走来,高跟鞋在碎石路上踉跄了一下。
了解情况后,沈墨染直接拨通了一个电话:"王叔叔,是我,墨染。对,我在华强北...是的,有点小麻烦。"
她把电话递给保安队长:"你们集团李总的电话。"
保安队长接完电话,态度完全变了:"原来是沈小姐的朋友,误会误会。这些报废设备反正也要处理,你们需要什么尽管拿。"危机解除,但现场的气氛依然凝重。
回程的车上,四个人都沉默着。楚云深紧紧攥着那几颗救命的电容,指节发白。
"对不起。"他突然开口,"我今天失态了。"
"不。"顾秋白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该道歉的是我。"
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楚云深:"我一直以为,商业就是成本和收益的计算。但今天我才明白,有些东西是不能用金钱衡量的。"
沈墨染轻声说:"我父亲常跟我说,做企业要有骨气。今天,我在你们身上看到了这种骨气。"
回到白石洲的出租屋,已是凌晨两点。但没有人有睡意。
楚云深立即开始工作,把那些"捡来"的电容仔细检测、分类。林雪堂在一旁打下手,顾秋白则破天荒地学会了使用万用表。
"这个容量偏差在允许范围内。"
"这个引脚需要重新镀锡。"
"这个...有点氧化,但应该能用。"
当最后一台设备调试完成时,天已经蒙蒙亮了。楚云深站起身,因为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而踉跄了一下。顾秋白及时扶住了他。
四目相对,两人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血丝,也看到了某种新的理解。
"我以前觉得你太理想主义。"顾秋白轻声说,"但现在我知道了,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这个世界才会进步。"
楚云深笑了笑:"而我知道,正是因为有你这样的人,理想才不会饿死。"
当天上午,设备准时交付。深圳电信的技术人员对设备进行了严格测试,全部合格。
在回程的车上,顾秋白突然说:"我决定,从下个月开始,我们要成立自己的基础元器件实验室。"
楚云深惊讶地看着他。
"我们不能永远在别人的垃圾堆里找眼睛。"顾秋白目光坚定,"我们要造出自己的眼睛。"
这个消息让所有人都振奋起来。虽然他们知道,这意味着一场更加艰难的长征。基础元器件的研究投入大、周期长、见效慢,但对整个国家的产业安全却至关重要。
晚上,沈墨染带来了一瓶红酒。
"庆祝我们渡过这次危机。"她举杯,"也庆祝我们找到了真正该走的路。"
四人碰杯,红色的酒液在杯中荡漾,如同他们心中燃烧的火焰。
"我算过了,"顾秋白放下酒杯,"成立元器件实验室,初期投入至少需要五十万。我们现在的资金..."
"钱的问题我来解决。"沈墨染果断地说,"我会说服父亲增加投资。"
"但是沈氏集团的董事会..."林雪堂担忧地说。
"那就让他们看到我们的价值。"楚云深突然开口,"下个月北京有个国际通信展,我们要带着最好的产品去参展。"
这个大胆的想法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国际通信展那是行业巨头展示肌肉的舞台,他们这样的小公司...
"好!"顾秋白第一个响应,"就是要让所有人看看,从垃圾堆里站起来的公司,能创造出什么样的奇迹!"
夜深了,但出租屋里的灯光依然亮着。四个年轻人围在桌前,兴奋地讨论着参展计划。桌上摊满了设计图纸,那些线条和符号,正在编织着一个属于大汉通信产业的梦想。
窗外,深圳的夜空星光璀璨。每一颗星星,都像是一颗小小的电容,在黑暗中闪烁着不屈的光芒。
楚云深走到阳台,深深呼吸着夜间的空气。他的手中还握着一颗从垃圾场"捡来"的电容,这个小东西在今天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也给了他一个坚定的信念。
"总有一天,"他轻声自语,"我们要让全世界,都来用我们造的'眼睛'。"
这个夜晚,成为了汉为科技成长道路上的一座里程碑。不仅因为他们渡过了危机,更因为他们找到了方向——一条充满荆棘,却通往光明的自主创新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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