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国皇妃

　　漱玉轩的一处临水小亭中，灵瑶阿南正在用早膳，灵曦静坐一边。

　　“不行！哥，灵瑶也要跟你去！”灵瑶得知他哥要独自去炎渊的消息时，第一个念头就是反对。

　　灵瑶激动的声音甚至将灵曦眼前的茶水都震出波纹。

　　灵曦拿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语重心长道：“这一去炎渊，少说也需十日，这十日里你我若都不在家，漱玉轩便无人以法力维系常温，你让阿南肉体凡胎如何忍受得了这山顶的孤寒。”

　　阿南则像个男子汉一样拍着胸脯说道： “没事的师父，我会自己拾柴火烧！”

　　“还是你小子懂事。”灵瑶搓了一把阿南的头，表示赞赏，她看向灵曦，“阿南都这么说了，我可以去了吧。”

　　自阿南来到漱玉轩后，灵曦给他好好梳洗了一番，换上一身整洁的新衣服后，现在这孩子看着面目灵秀，骨骼清奇。灵曦一直在想，或许果真如池云说的那样，今后大有一番修为。

　　灵曦没有回应灵瑶的话，只是看着阿南，说道：“阿南既已拜我为师，修行不可拖延。我离去这十日里，且让灵瑶师姑为你开蒙筑基，等师父回来，便教你真正的修仙之道，那时你就能像师父和师姑一般，来去自如，不畏寒暑，脱离肉体凡胎之苦，可好？”

　　阿南激动地刚想点头，就被灵瑶锋利的眼神定住，不敢开口。

　　灵瑶看向灵曦，说：“阿南还年轻，还有的是时间，何必在乎这一朝一夕？”

　　灵曦却说：“凡人寿命于我们来说，如海之一粟。而修仙之途，道阻且长，因而朝夕不能误。”

　　灵曦语气更加坚决，“灵瑶，你留在这里自有我的用意。你放心，哥哥保证会拿到墨晶原石平安归来，我不在这几日，就拜托你好好助阿南修习。”

　　见他去意已决，灵瑶无奈道：“好吧好吧，你去吧。不过十日后你没回来的话，灵瑶可就要动身找你去！”

　　“好。”灵曦含笑点头，又对阿南温言嘱咐几句后，便驾云西去了。

　　阿南追到院门边，直到那抹白色身影彻底消失在铅灰色云层之后，才呆呆地收回目光。

　　“看什么看，”灵瑶走到他身边，叉着腰，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轻松活泼，“从今天起，你就得给我好好筑基了！首先，绕着天池跑三十圈，活动开筋骨！”

　　“啊？师姑，这么快的吗，我还没做好准备。”阿南颤颤道。

　　“别叫师姑，显老。叫姐姐！”灵瑶揪着他的小辫子，“谁让你现在太弱了，搞得现在哥哥出门行动都不带上我。所以你得赶紧变强起来，懂吗？快点跑步去！”

　　阿南求饶道：“好好好，灵瑶姐姐，别抓我头发了！我这就跑！”

　　阿南的修行之路，就此开始。

　　起初，他满怀对“仙法”“神通”的憧憬，却发现自己每日所做的，不过是奔跑、跳跃、在刺骨的天池水中屏息游动，或是按照灵瑶指点的古怪姿势拉伸筋骨，一摆就是半个时辰。

　　“灵瑶……姐姐，”阿南喘着粗气，第一百次问出同样的问题，“我们什么时候才能学那种……‘咻’一下飞起来，或者‘砰’一下打出火球的法术？”

　　灵瑶坐在一块覆雪的光滑岩石上，晃着腿，嘴里叼着根草茎，闻言翻了个白眼：“飞？火球？你连自己体内的‘气’都感觉不到，就想驾驭天地灵气？盖房子还得先打地基呢！你现在这副凡人躯体，经脉未通，灵窍未开，就像一间四处漏风的破屋子，灵气进去就散了，怎么存得住？更别提转化为法力了。”

　　她跳下岩石，走到阿南面前，戳了戳他因为奔跑而汗湿的额头：“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破屋子修结实，堵上漏风的洞，加固梁柱——也就是疏通你的经脉，强壮你的筋骨，打下‘地基’。什么时候我觉得这‘地基’差不多了，什么时候才能进行下一步。”

　　于是，阿南的日子变得规律而“痛苦”。清晨，他要从山巅漱玉轩一路跑下山，再从山下全力跑回，来回三趟，风雨无阻。灵瑶美其名曰“采天地朝露之气，壮跋涉筋骨之力”。午后，他要在天池那冰冷彻骨的灵泉中游上数个来回，说是“以寒淬体，激发潜能”。还要漫山遍野去追那些比狐狸还狡猾的灰兔，不能借助任何工具，只能用双腿和双手——“锻炼你的反应、速度与耐性”。

　　“姐姐，到底还要多久，我这‘地基’才能打好？”夜晚，累得几乎散架的阿南趴在廊下，有气无力地问。

　　灵瑶正对着月光擦拭一把短剑，闻言头也不抬，含糊道：“这个嘛……急不得，看资质，也看悟性。嗯……等哥哥回来，让他给你看看，他说可以，大概就差不多了。”

　　这个答案，阿南等了有十天。第十天晚上，他躺在床上，看着窗外高悬的弯月，心里不由自主地升起担忧。

　　师父去了那么久，毫无音讯，炎渊听起来就不是什么好地方。灵瑶师姐虽然嘴上不说，但阿南好几次看见她独自站在山崖边，望着西方出神，眼里的忧虑藏也藏不住。

　　灵曦离去的第十一天，一大早灵瑶便按捺不住，就在她收拾行囊准备西去寻兄时——

　　灵曦回来了。

　　他的身影出现在漱玉轩外时，灵瑶和阿南都愣住了。那身总是一尘不染的月白袍服，下摆和袖口焦黑破损了好几处，边缘还带着被高温灼烧卷曲的痕迹。他脸色是一种消耗过度的苍白，眉宇间萦绕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疲惫，眼尾隐隐透出一丝不正常的赤红。但他的眼神依旧清亮，甚至带着一种完成使命后的释然。

　　“哥哥！”灵瑶冲上前，扶住他。

　　“师父！”阿南也跑过来，眼圈有些红。

　　灵曦对两人安抚地笑了笑，笑容有些虚弱：“无碍，东西拿到了。”他摊开手掌，掌心托着一枚鸽子蛋大小、通体乌黑却隐隐有暗红光晕流转的晶石。那晶石一出现，周围的空气似乎都温暖了几分，却又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源于大地的燥热感。

　　“炎渊地火果然暴烈，”灵曦轻咳一声，将墨晶原石递给灵瑶，“取石时防护出了点岔子，让一丝炎火精气侵入了经脉，需静养调理。灵瑶，此石交予你。按池云兄所言，寻一处地脉相对稳固、又靠近百姓聚居之地的山体，稍后我传授你‘蕴灵植脉诀’，你就将此原石植入山心。切记，过程需全神贯注，引动原石内地火精粹与山体岩脉相融，不可急躁。”

　　灵瑶接过那枚温热的原石，感觉像接过了千斤重担：“哥哥，你先疗伤，此事交给我。”

　　灵曦点点头，又看向阿南，目光柔和：“这段时日，辛苦你了。我见你步履沉稳，气血旺盛，灵瑶将你教导得很好。”他拍了拍阿南的肩膀，转身走向通往天池深处的静室，“我需要在天池灵泉中闭关几日，驱除火气。山中诸事，暂由你们看顾。”

　　灵曦将植石后事尽数交付给灵瑶后，便去闭关了。

　　灵瑶不敢耽搁，她带着墨晶原石，踏遍雪国周边，最终选定了都城西北方五十里外一座石质坚硬、地气平缓的矮山。遵照兄长嘱咐，她在山腹深处开凿石穴，布下阵法，而后盘膝而坐，将全部心神与法力注入那枚墨晶原石。

　　过程比她想象的更耗心神。原石内的地火精粹狂野不驯，与冰冷山岩的融合充满了排斥。灵瑶咬牙坚持，额头渗出细密汗珠，整整七日不眠不休，终于在某一个黎明，感受到山体传来一阵低沉的、饱含暖意的嗡鸣。

　　墨晶矿脉，开始形成了。

　　与此同时，雪国百姓惊讶地发现，都城附近那座不起眼的矮山，竟变得温暖起来，山脚下甚至有热气蒸腾。

　　灵瑶拖着疲惫的身躯，凌于雪国城上，向着围观的百姓告知墨晶石矿的诞生，向他们说明墨晶石的用处，并且提出石矿不得私人占有，这属于雪国每一个普通百姓。

　　最后灵瑶郑重宣告：

　　是我哥哥灵曦为雪国带来了不灭的火源。雪国今后，将不会再受冰寒之苦！

　　刹那间，百姓们欢呼雀跃，感恩这天降的恩惠。官府很快组织人手进行墨晶石的开采，每个百姓家里都分得了矿石。那年的冬天，雪国少了许多冻毙的哀泣，多了屋内的暖意和炊烟。

　　百姓们感念灵曦灵瑶的恩德，自发在城中立祠供奉，香火虽谈不上鼎盛，却是象征着灵曦的一份功德。

　　三日后，灵曦出关。脸色虽仍有几分苍白，但眉宇间那抹赤红已然淡去，周身气息也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平和。

　　灵瑶迎接出关的哥哥，问他是不是功德已成，境界突破。

　　灵曦摇了摇头，“我现在仍未达到仙的境界，池云兄说得是，雪国一方小小天地的愿念，并不足以托举我成仙。不过成不成仙，于我来说并不重要，现在这样我也心满意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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