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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多谢诸位仙长,若非诸位相助,我哪儿能这么顺利地回来见到闫郎。”
阿月笑吟吟地请他们入座。
众人战战兢兢地各自寻了椅子坐下,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数道惊悚的目光中,只见阿月旁若无人地打了盆清水来,沾湿白布,仔仔细细地替闫沛擦拭脸颊和手,再掖好被角,脸上还带着爱怜的笑容。
若没有闻到这令人由衷恶心的尸臭,项宛倒是能说服自己这只是一对寻常的恩爱夫妻——可惜并非如此。
闫沛的尸身被收拾得极好,看起来只像是在熟睡,还做着美梦。
阿月到底知不知道闫沛已经死了?
她是在睁眼瞎地自欺欺人?还是这其中有什么玄妙他们并未看清?
凤衔玉竖指比在唇前,轻轻地一“嘘”。
阿月“咦”了一声,侧头疑道:“仙长怎的不过来?”
“这就来。”凤衔玉以平常语气道,便收弓,同濯玉交换了个眼神,扶着他走到床侧,对阿月道,“既然如此,便叫我这位师兄替额……这位闫公子看看。”
“那太好了!”阿月喜不自胜,让出位置。
濯玉便同凡间大夫一般,将手指按在闫沛冰凉的手腕上。
他一袭白衣,敛眉号脉,看起来煞有介事。
趁这个功夫,凤衔玉问:“闫公子是伤在哪里了?我这里倒是有些门里用的伤药,兴许能派得上用场。”
又笑着补充道:“应当不会吵醒公子罢。”
自始至终,凤衔玉的语气都听不出半分奇怪,甚至比平日里的更加温柔,好似春风拂面,阿月一怔,随即垂下眼睛,摇头:“闫郎一向都睡得很熟的。”
阿月小心地掀开被褥,然后解开闫沛衣裳的系带,一条亘长的、横跨闫沛整个腹部的骇然伤口同时呈现在凤衔玉与濯玉二人眼前。
皮、肉外翻,却一丁点儿血都没有,干干净净得似一块洗净了的布。
好像早就已经流干净似的。
阿月还笑着:“怎么样,凤公子的药呢?”
凤衔玉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脑子已经有点要停转了,濯玉不动声色地将手收回来,从乾坤袋里掏出装药粉的瓶子,凤衔玉要去接,被濯玉别开手。
濯玉沉声道:“我是医修,我来。”
凤衔玉只得看着他一点一点地,将深色的药粉撒在闫沛的伤口上,没半点治伤救人的感觉,药粉铺在失去弹性的伤口上的模样,竟像一条巨大的多足蜈蚣。
阿月负手探头,好奇问道:“何时能止血?何时能结痂?何时能愈合?”
“若是凡人,立即便能。若是如闫公子般的半个修士,一炷香的功夫也差不多。”濯玉说,将药瓶照旧塞回乾坤袋中,不慌不忙地道,“不过我有一事未明。”
阿月笑嘻嘻地道:“公子请说。”
凤衔玉知道濯玉要问什么了,连忙背手掐诀。
“你给他准备的那些金丹,在哪里?”濯玉问道。
一言既出,四下皆惊。
——金丹?
联想到死在外面的修士们,项宛等人立即从椅子上蹦了起来,纷纷站到两位师兄身后,而凤衔玉已将萋萋握在手里,眼也不眨地紧盯阿月的一举一动。
阿月的表情凝固在脸上,然后笑了起来:“我还在想,你们两个准备和我装到什么时候去,原来也忍不住了。”
就在这时,有一名弟子觉得自己的脚好像被什么藤蔓似的东西缠了起来,下意识一低头,登时尖叫出声——他脚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地缠上了一条黑蛇!
就在这名弟子尖叫的刹那,那条蛇已经离开他。
众人乱成一团,黑蛇轻而易举地钻过夹缝,吐着鲜红的信子朝阿月游去。
凤衔玉皱紧眉头,握住金弓的手指骨节凸起。
这分明就是刚刚的那条巨蛇,也是在幻境外偷袭他们的蛇妖。
黑蛇摇头摆尾,游到阿月身前,抬起上半身,微微伏下——这是一个确凿的行礼动作,项宛觉得全身鸡皮疙瘩都在呐喊,眼睁睁地看着他以为的凡人女子伸出手,居高临下恩赐似地,摸了摸黑蛇的三角头。
霎时间,所有人同时动作。
弟子们拉开距离快速结阵,而在他们身后,凤衔玉双目赤红,拉满的金弓上有七根灵箭蓄势待发,与此同时,无数条毒蛇的眼睛从山洞深处射出阴冷的光芒,与他们对峙。
“你给他准备的那些金丹,在哪里?”濯玉再次问。
阿月笑而不答,她的笑容似乎没变,但在众人眼中却早已换了味道。
凤衔玉咬紧牙关:“闫沛他死了。”
阿月笑意越深,不见忧伤,终于开口:“我知道。”
“你知道还叫我们来救他?”凤衔玉道,“是为了什么?”
阿月充满爱意地坐在闫沛身侧,替他重新系好衣裳,盖好被子,握住他的手,低头继续注释闫沛。
濯玉肯定地道:“你确实是叫我们来救闫沛。”
“怎么可能?!”凤衔玉不敢置信,“闫沛已经死了!死人还怎么能救活?”
“为何不能救活死人?!”阿月抬头断然喝道,她已然变了副神态,那些和顺、天真、烂漫,早已不翼而飞,停留在她脸上的,只有从瞳孔深处溢出来的……乌黑的魔气。
她竟是一只魔修!
七根灵箭同时放出,化作金色灵流,浩浩荡荡地冲向阿月。
阿月从虚空中抽出一把弯刀,只听“铛”的一声巨响,她的刀锋与灵流正面狠狠撞上,霎时间气劲以阿月为中心扫荡出去,掀起无数罡风,家具轰然散架,弟子们的灵阵被压得几近变形,项宛口鼻溢出鲜血,连凤衔玉同濯玉都有些站不住了。
这修为已近元婴!
硝烟未散,凤衔玉刚站稳脚,迎面却见魔息浓厚的狠戾弯刀离他只有毫厘之远——阿月不知何时蹿了过来。
凤衔玉一个使弓的完全不善近战,霎时浑身血液冰凉,瞳孔骤缩。
眼前阿月的身影瞬间与上辈子的魔尊合二为一,那心口被洞穿、本名法器破碎的透彻痛楚原来并没远去,而是一直深埋在骨髓之下,在此时应激发作起来,痛得他指甲都深深嵌进掌心的肉里。
就在弯刀即将下劈到凤衔玉头顶的刹那,一道猛烈的冰冷剑光暴起,似汹涌浪潮,以破死忘生的悍然姿态回击刀锋。
锵——
那股不要命的劲儿,拼得阿月都向后退了一步。
凤衔玉惊愕地望着挡在自己身前的白衣影子,和他架起的一柄森森寒剑,此剑如同从千年寒冰里抽出来的一般,浑身如玉般雪白,却触之生寒,剑刃处甚至如琉璃般微微透明。
那是濯玉的本命剑——“灵沼”。
阿月冷笑:“剑修?怪不得。”
濯玉沉默不语,即便右手已被刀锋割出数道血痕,他不仅不让,反而不觉痛似的稳而有力地将剑刃更往前压。
灵沼剑意凶狠,曾被凤千秋评价为“不要命的剑”,当时凤衔玉还傻傻地问:“是一定会杀了对手的意思吗?”
凤千秋摇头道:“不,是不要自己的命,濯玉的心太冷、太狠,而你正好相反。”
利风削去凤衔玉的几根头发,他猛地从前世的梦魇里回过神来,手指还在发麻抽搐,仍以灵力凝箭,瞄准阿月的眉心,改口道:“前辈,我们素未谋面,没有恩怨,何必下此狠手,前辈到底要什么?”
“我说得不够明白吗?”阿月说,“我要救活他。”
“救活死人?”项宛已经忍不住喊出声来,“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人都死了怎么可能还会活过来?”
阿月脸色一变,很快又恢复:“怎么不可能?”
濯玉道:“闫沛并不是修士,他没有成形的灵脉。”
凤衔玉明白了,阿月是在试别人的金丹能不能使闫沛变成修士,从而摆脱凡人生死,他道:“恕我多嘴,前辈试了这么多次金丹,可曾有过一枚能融合的?”
“天下修士,无论妖修魔修,又有哪一个能超脱生死的樊笼?”
“可以!”阿月高声喝,“我说可以!”
她的下巴细微抽搐,紧盯凤衔玉和濯玉:“不是号称修士有通天之能吗?不是上穷碧落下黄泉吗?不是逆天而行吗?凭什么不可以?我什么也不要,我就要他活过来!他的身体还好好的在这里!他没有离开我!为什么不可以!凭什么不可以!”
“凤凰死去,会在灰烬里浴火重生。”阿月一字一顿,双目燃烧着炽盛的火焰,笑容几乎变形,掷地有声,“所以我说,可以!!!”
凤衔玉喉咙哽住,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仿佛神使鬼差般的,突然说:“就算可以……”
他感觉到濯玉和阿月同时都看了过来。
凤衔玉手心濡湿,却说得分外顺畅,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就算可以,你也逃脱不了时间,人腐烂的速度很快,在你找到办法之前,闫沛早就变成了一滩烂肉,美貌不再,温柔不再,他不会呼吸,不会对你笑,不会说话,只是一滩烂肉。人为什么会喜欢烂肉?前辈,你的寿命很长,闫沛不过是你长长一生中的昙花一现,那么多活生生的美好事物在你眼前,为什么还会惦记一滩烂肉——你对他的喜欢会被时间削得一干二净。”
话音刚落,阿月却放声大笑起来,好像听到了一个不得了的笑话。
“你说错了。”阿月笑个不停。
凤衔玉怔怔:“什么?”
“他不会腐烂。”阿月慢慢止住了笑,“这是我的幻境,这是我的时间。”
然后她抬起头,轻轻地说:“时间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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