贫穷睚眦，在线打工

　　江市总局调解室里，两个女警正安抚一个六神无主的女人。

　　哭泣不止的正是报案人灵喵酱。
　　灵喵酱姓许，叫许雨霁。和死者薇薇安签了同一个经纪公司，都是塔罗主播，算是同一个赛道上的竞品。
　　因而尽管她是报案人，也不能排除监守自盗的可能。

　　晏衡等人被辅警接引进调解室，便听她抽抽噎噎，一句话掰成八瓣。
　　孙星扬起笑脸和她握了个手，又顺势蹭过她的衣袖，冲辰寰摇了摇头。
　　这小丫头作息规律，确实是今天早上才到直播间。
　　行程和她的口供分毫不差。
　　虽然已经不必审，但是流程还是要走。辰寰拉着晏衡坐到桌子对面，例行问询。

　　灵喵酱和薇薇安同属一个经纪公司。
　　真要算起来，灵喵酱先于薇薇安出道，塔罗这条赛道就是灵喵酱闯出来的。
　　但是架不住薇薇安相貌出众，甫一出道便被大老板青睐，抢占了最佳的直播时间，还占用了灵喵酱的直播间。
　　“她根本就不信塔罗，老是故弄玄虚画些召唤阵。”灵喵酱对这个同僚确实是积怨已久。
　　“我看她就是玩火自焚。”
　　“是恶魔索命也说不准。”

　　晏衡忽问道：“你今天没进案发现场？”
　　灵喵酱摇头，抖搂干净后又呜呜咽咽地哭丧。
　　这丫头长张圆脸，声音却尖细地厉害，险些没给晏衡耳膜戳破，匆匆拽着孙星往外走。

　　辰寰被两手下扔在调解室听女鬼夜嚎，嗡嗡耳鸣。
　　几乎是扶墙出来，这丫头只差一个八度就能震得龙七窍流血。
　　晏衡见他出来，遂问后续安排。
　　一听要回警局，立刻拽着孙星抬腿就走，却被辰寰拦住。
　　“孙星订票去巴省，看看能不能复原那边的作案过程。”
　　晏衡刚要与孙星一道风紧扯呼，又被辰寰薅住辫子。
　　“你干嘛去？有钱买机票么你就跟？”

　　晏衡差点给拽成地中海，险些没回头挠他一满脸花：“那我干嘛？”
　　辰寰见他吃瘪，晃晃手里的车钥匙。
　　“回妖管局审猫妖。”

　　他才松手晏衡便一个箭步窜出几米，找警察借了跟铅笔，恶狠狠绾了个发髻。
　　狗东西等着的，等还完债，这些账爷一笔一笔跟你好好算。
　　晏衡打定主意，清账的第一笔钱就拿来买推子。
　　力求让辰寰点上戒疤就能原地出家。

　　等两人回到妖管局，陆曼刚审完妖猫，把自己拾掇出个人样。
　　正瘫在待客厅沙发上准备和衣而眠。
　　辰寰抬脚踢踢沙发，别的不说，九凤这露胳膊露腿躺在大门口，实在有碍观瞻。
　　“审完了没？审完了滚家里睡去。

　　陆曼默默甩了两个白眼珠子：“手机不用你就捐了他，口供都发给你了。”
　　“再说我哪有家，连着加班一个月，一天都没回家住，上个月我就把房租退了。”
　　东海房租奇贵，住公司能省好多钱呢。
　　晏衡倒是没想到特勤组副组长窘迫至此，一时觉得自己也没那么可怜。

　　辰寰却冷笑一声，九凤买起东西来就没完，八成又花光了积蓄。
　　竟还有脸在这里装可怜：“妖管局不招流浪汉，没地方住就睡桥洞去。”
　　陆曼只当没听见，蛄蛹两下把自己塞进沙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辰寰也不能真轰她走，正要带睚眦去人事拿户籍证明。
　　转脸就看见晏衡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他，眼里的谴责近乎可以凝成实体。
　　仿佛他脸上明晃晃写着黄世仁三个字。
　　辰寰无言，解释又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但他堂堂瑞兽，竟然被睚眦给谴责——

　　金龙拉沉下脸来冲陆曼摆摆手：“滚滚滚滚滚，上财政支半个月工资，晚上找我批条子。”
　　“赶紧哪凉快哪待着去。”

　　陆曼听此弹射起步，飞也似地窜出去，只留下一句揶揄。
　　“人逢喜事精神爽，屋里有了人就是不一样哈。”

　　晏衡才反应过来连带着自己也被她调侃了，这边辰寰已经打电话，叫貔貅扣掉她另半个月工资。
　　资本家的雷霆手段，果真我等凡妖还得学习。
　　晏衡看着辰寰揣回兜的手机，开始想九凤发现后会不会把他撕个稀烂。

　　“看什么？她至少还有一半工资。”辰寰先一步走到电梯旁边，等晏衡跟过来。
　　晏衡听此挑衅只当有狗在叫，毕竟如今寄人篱下，一旦撕破脸他可真要睡桥洞了。

　　两人踏进审讯室，只见一白胖小伙憨态可掬地被刑天提进来。
　　刑天的假头坏了，定做的还没到。他也懒得找替代品，正好打着赤膊让脸喘口气：“喏，人给你提来了。”
　　晏衡看着审讯椅上的发面饽饽，生怕扣不上椅子。
　　这是个什么东西？

　　“不是审猫妖吗？提只猪过来干嘛？”辰寰倒是知道现在人类尿性，甭管什么也得养成西伯利亚大野熊。
　　只是这个实在太胖，上次来的狗熊精都难望其项背。

　　刑天甩甩腕子，没理辰寰，反倒跟晏衡打个招呼：“睚眦老弟，好久不见。”
　　晏衡年纪小，当年蚩尤和黄帝打仗的时候，晏衡他妈才刚出生。于是颇有礼貌地颔首：“战神大人。”
　　刑天见他回应，忽朗笑出声：“真论起来我还能算你叔叔。”
　　闹得晏衡摸不着头脑，这是干嘛。上来就攀亲戚？他身无分文有什么可图？
　　刑天促狭道：“红线的事儿是不是真的。让叔叔给你把把关。”
　　他为了这一出可是连假都没休完就来当苦力了。

　　好嘛，在这等着。晏衡恨不能给自己一嘴巴，这妖管局没一个正常妖，他也是闲得蛋疼接这个话茬。
　　辰寰与刑天共事多年，他撅什么腚辰寰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眼见要扯到自己身上，斜他一眼：“看来工作还是不够饱和。既然不休假了，这个案子你来管吧？”
　　刑天头都累没了，肯定不能接这荡手山芋，大笑两声“以后你也得叫叔叔”后推门离去。

　　晏衡耳根子清净，把注意力放回猫妖身上。说是猫妖实在不贴切，在座的这位活脱脱一只年猪。
　　一般猪五花三肥七瘦，刨开他恨不能七肥三瘦。放老年间，这种肥妖，咬一口都得满地找蒜。

　　辰寰坐到审讯桌边，把记录本甩给晏衡：“干活。会写字吗？”
　　晏衡翻个白眼将本子翻得哗哗响：“问吧。”
　　“急什么，测谎仪还没来呢。”辰寰对着电脑看孙星上传的第一案发现场的照片和录像。

　　第一位受害人“炫光”是个人游戏主播，经常日夜颠倒，家里就雇了个阿姨到点打扫卫生。虽然说话不着四六，但耐不住长得还行，给不少小姑娘迷得五迷三道。
　　人类那边已经将炫光的社会关系整理完发来。
　　这家伙生活简单，社会关系倒是复杂。和几个游戏主播面上交好，私下互相诋毁。前段时间还爆出来和某主播互扯头花，抄袭人家视频风格和剪辑手法。
　　更是同时与多个粉丝暧昧，甚至男女非正常交往。其中有个叫妙妙的被他拉黑，最后一句是诅咒他不得好死。

　　警方已经查明这个妙妙的身份。竟是江省报警的灵喵酱。
　　辰寰扯过晏衡叫他看卷宗，自己则拨给九尾狐，让她联络人类警方再请一次灵喵酱。

　　此时鄂秀袅娜而至，娇娇娆娆地站到猫妖身边。
　　论扯谎，讹兽可是正经八百的祖宗。鄂秀又专门修过犯罪心理学，当测谎仪再好使不过。

　　“姓甚名谁，是哪里的妖，化形几年？”辰寰喝了口水。上午九凤录的口供他已经看过，这猫妖满嘴跑火车，一句实话也没说。
　　晏衡见他这审讯架势。一改懒散，厉色站在辰寰身侧。
　　睚眦主兵戈，也被刻在刑狱。审讯这一套再熟悉不过，已经撸袖子准备大展身手。

　　“布丁，本地猫。化形八年。”男人白白胖胖，操着纯正流利的老式东海方言，恨不得一张嘴身份证就掉在地上。

　　“你因嫉妒炫光长相，又厌恶其人品，于昨日夜间九点将其剥皮杀害。承认吗？”
　　布丁点头，抖起一阵肉浪：“承认。”

　　“案卷显示你和他没有任何交集。你一直以猫形示人，且有饲主。为什么会突然妒恨一个与你无关的人类？”
　　晏衡打量过布丁，人形干净，头发柔顺，身上没有异味。是只被人用心养护的大肥猫。

　　“因为我流浪的时候被他虐待过！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个么宗桑不要面孔，欺负小猫咪！！！”布丁暴起，忽然激动。

　　在场三位却沉默地扫视布丁，试图在他身上找到任何和小猫咪沾边的地方。

　　布丁的主人是个老阿婆，家境不错，有公寓有退休金，独身一人居住。一人一猫相依为命。
　　要说他能算得上流浪的日子，也就是五年前走丢了几天。但年份太长，不好找监控，且先搁置一边。

　　辰寰对着上午的口供继续道：“在此前后有没有作案。”
　　“有。三天前巴省，昨晚十一点。”
　　布丁将其余案件一并揽到自己身上，懒懒散散瘫成一坨，笃定妖管局不能怎么着他。

　　这么明显的胡说八道实在是用不着叫鄂秀来分辨，大马路上随便扯个活物都听得出来。

　　晏衡听得恼火，见他这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即刻要把这满嘴跑火车的胖子按在墙角紧紧皮。才撸袖子，差点没让辰寰扥个屁墩儿。
　　幸而金龙还算有点良心，伸手给他扶住：“你脑袋让驴踢了？还以为是旧年间呢，上来先打三十大板？不能逼供诱供。”
　　辰寰实在拿这条没开化的古狗没办法，尤其后悔没等他完成人类社会适应课程，就给他拽出来办案。
　　关键还用不上。

　　晏衡从早就奇怪，这缺德带馅儿的货怎么还没天收。此刻听他骂人，心里默念，这是债主子，这是债主子……
　　债他奶奶个腿，是可忍孰不可忍！晏衡从睁眼到上班被骂了溜溜一天，已经忍无可忍。
　　一把将记录册甩辰寰脸上，反唇相讥：“狗掀门帘子，全凭嘴对付。给嘴缝上，你是不是能闲毙了？”
　　“审了一个点了，光听这头猪精扯谎。还打不得骂不得。”
　　“你审吧，照你这个速度没等审出个所以然来，下一个死的皮都叫人扒干净了。”语毕甩袖而去。

　　他睚眦是脾气好了，又不是没脾气了。什么玩意儿啊，跟人过了几年还真把自己当人了。
　　当年六扇门都能严刑逼供，这一坨死肉扔这儿还得供着哄着？
　　去他的吧，老子不伺猴儿。
　　大不了出去扛大包，有手有脚还能饿死？
　　成天在这让金龙损得跟孙子似的，干了两天活没见回头钱，欠了一万又搭进去八千。

　　逼班上不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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