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火

　　“火种……”

　　沈墨的意识在无边的混沌中漂浮，这两个字是唯一的灯塔。他看到无数破碎的画面：紫金色的火焰在狂风中摇曳，一个背影倔强地守护着微弱的火苗，远方是吞噬一切的黑暗。

　　剧痛袭来，不是身体的痛，而是感知被强行撕裂的痛楚。他窥见的未来太多、太沉重，每一个可能性都像锋利的碎片切割着他的灵魂。自我保护的本能让他不断下沉，沉向意识海最安静的深处。

　　但总有一簇温暖的光执着地照耀下来，驱散刺骨的寒意。那光芒带着陆临渊的气息，却又更加深邃、完整。它像一道坚固的堤坝，挡住了信息洪流的冲击，为他圈出了一小块得以喘息的方寸之地。

　　“……回来……”

　　一个声音穿透层层迷雾，低沉而坚定。是陆临渊。

　　沈墨努力向着那声音和光的方向挣扎。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到沉重的眼皮有了一丝知觉，模糊的光感透过眼帘。他尝试着，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

　　视野里一片朦胧的光晕，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他首先看到的，是陆临渊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总是锐利或冰冷的眼睛，此刻盛满了难以掩饰的担忧和……一丝他从未见过的疲惫。

　　“你醒了。”陆临渊的声音有些沙哑，握着他的手紧了紧。

　　沈墨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陆临渊立刻端来温水，小心地扶起他，一点点喂他喝下。

　　“我……睡了多久？”沈墨的声音微弱得像气息。

　　“七天。”陆临渊言简意赅，但紧抿的嘴角泄露了他的情绪。这七天，他几乎寸步不离。

　　记忆逐渐回笼，实验室、融合仪式、紫金色的火焰、还有……那个沉重的词。沈墨猛地抓住陆临渊的手臂，眼神急切：“火种！陆临渊，必须保存火种！”

　　“我听到了。”陆临渊反手握住他冰凉的手指，试图传递一些温度，“那到底是什么？是我的力量？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沈墨的眼神变得有些空洞，仿佛又看到了那些可怕的景象。他摇了摇头，声音带着恐惧和不确定：“我看不清……有太多可能了。但我看到，失去它……黑暗就会降临。那是……唯一的希望。”

　　他疲惫地闭上眼，刚刚的激动似乎耗尽了力气。陆临渊没有再追问，只是让他重新躺好，掌心持续输送着温和的能量。

　　“林远舟……”沈墨忽然又低声问，眼睛仍闭着。

　　“他被停职调查，我也是。”陆临渊简单介绍了目前对峙的局面，“外面现在很不太平，但你在这里是安全的。”

　　沈墨沉默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语气带着一种预言家特有的笃定：“他不会坐以待毙。他害怕的……不只是黄昏计划曝光。”

　　陆临渊眼神一凛：“他还怕什么？”

　　“他怕‘你’。”沈墨睁开眼，灰色的瞳孔直直看向陆临渊，仿佛透过他看到了更本质的东西，“他怕完整的你。黄昏计划的目的，或许从来不是制造完美的武器，而是……禁锢。”

　　“禁锢什么？”

　　“真正的‘火种’。”沈墨的声音轻得像叹息，“我不知道那具体意味着什么，但我感觉到，你的存在本身，对他、对某些隐藏在更深处的东西，是一种巨大的威胁。所以他们才要分割你，弱化你。”

　　这番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陆临渊心中的某些迷雾。如果林远舟的目的不仅仅是科学实验或权力，而是针对他本质的某种特性，那么很多细节就说得通了。为什么偏偏选择他进行人格分割？为什么对融合成功的他如此忌惮甚至必须清除？

　　就在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周锐推门而入，脸色比上次更加难看，他看了一眼醒来的沈墨，欲言又止。

　　“直接说。”陆临渊道。

　　“头儿，情况有变。我们找到的那个老研究员……失踪了。”周锐声音沉重，“我们的人晚到了一步，他的住所被彻底清理过，没有任何打斗痕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

　　陆临渊的心沉了下去。这无疑是林远舟一派的反击，干净利落，切断了他们最重要的证人线索。

　　“还有，”周锐继续道，“调查组内部似乎出现了分歧。有几位委员开始转变态度，认为关于黄昏计划的指控缺乏实证，可能是……可能是受到了某种精神暗示的影响。”他隐晦地看了陆临渊一眼，意思很明显，矛头又开始指向陆临渊的“精神问题”。

　　对手的反扑比预想的更快、更狠。不仅消除了潜在威胁，还在调查组内部制造了分裂。

　　沈墨听着，眉头紧锁。他忽然抬起手，指尖微弱的精神力在空中勾勒出几道断断续续的线条，形成一个模糊的符号，像是一把被锁链缠绕的钥匙。

　　“钥匙……”沈墨喘着气，显然这个举动对他负担很大，“找……那把钥匙……在……被遗忘的地方……”

　　话音未落，他再次脱力，昏睡过去，但这次呼吸还算平稳。

　　陆临渊和周锐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沈墨在意识未完全恢复的情况下，再次给出了指引。“钥匙”？“被遗忘的地方”？这又是指什么？

　　“看来，沈先生看到了更多东西。”周锐低声道。

　　陆临渊看着病床上沈墨苍白的脸，心中那股保护欲与决心更加炽烈。林远舟和他背后的势力想要掩盖真相，想要扼杀“火种”，想要将他重新打入黑暗。但他们低估了一样东西——一个完整的、为了守护重要之人而战的陆临渊，能爆发出怎样的力量。

　　“周锐，”陆临渊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改变策略。明面上的调查几乎被堵死了。动用我们所有可靠的、隐藏在暗处的人脉和资源，重点查两件事：第一，林远舟在黄昏计划之前的所有研究项目，尤其是涉及能量本源或禁忌领域的；第二，查清楚总部里，有哪些‘被遗忘的地方’——废弃的档案室、封锁的地下设施、任何可能存放旧物或秘密的角落。”

　　“明白！”周锐领命，立刻转身去安排。

　　病房里再次剩下陆临渊和沉睡的沈墨。窗外的天色渐渐亮起，新的一天来临，但笼罩在管制局上空的阴云却愈发浓重。

　　陆临渊轻轻抚平沈墨微皱的眉头，紫金色的火焰在他眼中静静燃烧。

　　“无论‘火种’意味着什么，无论‘钥匙’在哪里，”他低声承诺，既是对沈墨，也是对自己，“我都会找到它，守住它。这场仗，我们会赢。”

　　沉睡中的沈墨，嘴角似乎几不可查地，微微向上牵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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