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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是谁呢?
“孟婆汤都不够喝了吗?”
奇怪正听我絮絮叨叨地跟它抱怨这五年在地府的见闻。
“是啊,想来是烬天墟一战波及了不少凡人。”我叹了口气,“可惜鬼魂之间不能交谈,我只能看着他们在我面前来来去去。”
终于有人能听我说话了,我开心地揉了揉它头顶那撮翘起的绒毛小揪揪。
“那为什么等了五年才轮到你喝汤?”奇怪忽然问,
“还偏偏是在你要过桥的那一刻重生了?”
是啊,虽说排队时我让了不少插队的鬼魂,可为何偏偏是踏上奈何桥的瞬间?那五年玉佩一直在我腰间,也从未显现过什么异样。
“而且,”奇怪继续道,“你重生那天,正好是沈止出关的日子。就算是重生,为何容貌、种族都变了,唯独灵力却完整保留了下来?”
我摊开双手,感受着体内的双灵根。
一直以为是玉佩的力量让我重生,可奇怪的这些问题,我竟一个都答不上来。
为何偏偏是五年后?为何偏偏是这具身体?
“先不想这些了。”奇怪抖了抖羽毛,“当务之急是找出真凶。那个人至今藏在暗处,你的身份绝不能暴露。”
“嗯!”
“主人?”
“怎么了?”
“你能再叫我一声奇怪前辈吗?”
“啊啊啊我的毛要被你揪掉了!”
我们抵达无间渊时,沈止竟已先到了。
奇怪收起翅膀,轻巧地落在我肩头。
他身旁立着一位魔族女子,身量很高,卷曲的长发间露出一对尖耳,眉心缀着一道十字纹,穿着曳地的紫色长裙,想必就是天众族的窥月了。
二人正低声交谈,她忽然抬眼望来,对我浅浅一笑。
沈止闻声也转过头。
“怎么这么慢?”
飞行的哪比得上你们移形换影快?我偏过头没接话。
“师尊,这位是?”
“天众族长老,窥月。”
我依礼问候。
她却忽然上前一步握住我的手,一股温和的灵力徐徐探入,只见她神色渐渐凝重,沈止低声问:“如何?”
“与尊上所言的情况……略有不同。”
她凝视着我的眼睛,目光清明如镜,仿佛能照见我所有隐藏的秘密。
沈止垂眸沉默片刻:“知道了。你随我们同去清辉宗。”
“什么?你一个魔族去还不够,还要再带一个?陵越见了怕是要当场拔剑!”
奇怪在我肩头急得直扑腾。
沈止转头深吸一口气,目光落回我身上:“她难道不是魔族?”
奇怪瞬间噤声,不会说话就闭嘴。
“窥月通晓魔族诸多事情,若月镜辞的死真和魔族有关,带上她必有用处。”
他转向窥月,“清辉宗清气鼎盛,我已为你施下魔光罩,你与我一同幻化成人族前往。”
“谢尊上。”
“师尊,再耽搁下去,陵越都要回到月影山了。”我忍不住出声提醒。
“你倒是心急。”
我抿了抿唇,赌气似的迈步就往前走。
奇怪急忙追上来:“主人,你怎么生气了?”
“我气你飞得太慢!”
陵越站在原地,看到我立即迎上来:“镜辞。”
当他注意到我身后化作人形的沈止和窥月时,脸色瞬间沉了下来。
“啊,他们是……”我赶忙上前,简要说明情况与带他们同行的必要。
他却直接越过我走到沈止面前:“杀她的本就是魔族。你现在来,是想查真相,还是来销毁证据?”
“陵越长老这话说得有趣。”窥月上前一步,眼中带着恨意,“五年前您不就知道不是尊上杀了月宗主吗?可您当时趁着尊上神识不清,在烬天墟大开杀戒。这到底是为师妹报仇呢,还是借机发泄私愤?”
陵越猛地握紧双拳,一道灵火直袭窥月。
沈止挥手布下一道水波屏障,挡下了攻击。
“陵越,”沈止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我说你这几年,是越发听不得真话了。”
他向前一步 “若月镜辞之死真是魔族所为,无需你多言,我自会亲手了结凶手。但如今证据全无,你若再放任这无名火肆意妄为……”
“我不会再放过你。”
陵越突然笑了“不会放过我?这五年来躲在结界里闭关不出的又是谁?当年若不是有结界护着,魔界恐怕早就荡然无存!”
“你以为当年是你伤的我吗?” 沈止语气平静。
“且不说那万法归尘对我毫无作用。即便如今我旧伤未愈,取你性命也并非难事。”他目光扫过我,又道:“我不过是不想让你死得不明不白,白白被人利用。”
什么意思?难道当年还有别的力量介入。
陵越脸色愈发阴沉。
我赶紧拉住他:“师兄,他的话虽不中听,却也在理。当年我的死确实蹊跷,如今他们愿意相助,查清真相也会顺利许多。”
陵越深深看了我一眼,猛地甩袖转身。
静立片刻后,他沉声道:“那就藏好你们的身份。”
气氛稍缓后,我轻声开口:
“师兄,当年的事太过蹊跷。我在想,知道我回来的人是不是越少越好。”
陵越走到我面前,伸手替我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你是担心有人知道你回来了,还会加害于你?别怕,我会保护你的。”
“无知。”
沈止在身后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陵越的脸色瞬间又沉了下来,我气得转身对沈止大喊:
“你能不能先闭嘴!”
沈止显然没料到我会突然发火,整个人都怔住了,
连一旁的窥月也露出诧异的神情。
奇怪在后面用翅膀轻轻戳了戳我。
别戳了,我知道,我要完了,但眼下这局面,我也下不来台啊。
我强撑着气势,转回身对陵越说:“只让阿莲和明朔知道就好,其他人先别说。”
陵越点了点头。
商议既定,我们便准备动身前往清辉宗。
我慢吞吞地挪到沈止身边,压低声音认错:
“对不起师尊,刚才弟子……入戏太深。”
他冷冷地瞥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
我太难了。
行至清辉宗山门前,但见群峰耸立,清气流转。
五年了,没想到还能再次回来。我抬眼望去,山中云雾缭绕,无数修士御剑穿行其间,只是西侧那座镇魔塔塌了一半,残垣断壁间隐约透着焦黑痕迹,像是被人硬生生劈开。
我望着那残塔出神,忽然听见陵越问值守弟子:
“阿莲在吗?”
“回长老,阿莲正在后山与明朔师兄修习剑法。”
“知道了,你下去吧。”
我心底倏地泛起一丝雀跃,总算要见到那个小丫头了。
“阿莲不知道长高没?”奇怪扑腾着翅膀问道。
陵越难得露出笑意:“这次破壳后,只是头发变了,其他倒是一如既往。”
“破壳?”窥月在身后低声自语。
沈止轻声回应:“她是妖族。”
正说话间,一个白发少女跟着和朔快步跑来。
她留着齐眉刘海,两侧短发整齐垂落,发色如雪般纯净。
“陵越!你回来啦!”她欢快地扑进陵越怀中。
我一时怔住,记忆中她还是黑发模样,自破壳那日便总跟在我身后喊镜姐姐。
眼眶不禁发热时,她忽然转头望来:“这些人是?”
目光落在我肩头的奇怪,她惊喜地叫出声:“奇怪!你还活着!”
她挣脱陵越的怀抱跑到我面前张开小手,奇怪顺势飞到她掌心:“小阿莲,有没有想我。”
“想!”阿莲用脸蹭了蹭奇怪毛茸茸的身体:
“你去哪里了!陵越说找不到你时,我还以为你……”
泪水在她眼眶打转,突然她抬头望向我:“你是?”
“清辉宗连个待客的地方都没有?”
沈止在身后淡淡开口,“非要在这山门口叙旧?”
窥月在旁抿唇轻笑。
看不起谁呢,我们月影山可比你那烬天墟好多了!我看向陵越。
他面色微沉,未发一言,只大手一挥,霎时间,脚下光华流转,一道传送法阵瞬间成型,将我们所有人笼罩其中。不过眨眼工夫,周遭景物已然变换,我们稳稳落在了后山的望月台上。
“此处设有结界,无人打扰。”
陵越走过来蹲下轻抚阿莲的发顶,“阿莲,你真认不出她?”
阿莲歪着头打量我。
虽因灵力受损青丝成雪,那双明亮的眼睛依然灵动可爱。
她轻轻摇头。
我蹲下身与她平视:“阿莲,我是镜姐姐呀。”
“镜、镜姐姐?”她愣在原地,泪水却止不住地滑落
“可是,陵越说镜姐姐死了,明朔说死就是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我将她轻轻拥入怀中,感受着她单薄的肩膀在微微颤抖:
“我回来了,阿莲。”
“你真的是镜姐姐吗?”她在我耳边轻声问。
我偏头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她突然紧紧抱住我放声大哭:
“真的是镜姐姐!呜呜呜呜,阿莲好想你,真的好想你啊!”
一时间大家都安静无声,只剩下我和阿莲相拥而泣。
待情绪稍缓,她抹着眼泪跑到明朔身边:
“明朔你听见了吗?镜姐姐回来了!”
我拭去泪水看向明朔,却见他怔怔地望着我,眼神复杂。
忽然他抬手指向我,声音清晰而坚定:
“不,她不可能是月宗主。”
此话一出,满场皆寂,沈止神色骤凝,陵越沉声问道:
“明朔,你看出什么了?”
明朔迟疑地走到我面前,目光微微闪躲,声音也比平时轻了几分:
“若、若是转世……按年岁算,月宗主此刻……应当只是个五岁孩童才对。”
“若说是重生——”他小心翼翼地指向地下:
“这望月台下,月宗主的遗体现还在冰棺中安放。”
“若你体内是月宗主的魂魄的话”他突然语气坚定地看着我
“那这具被你占去的躯壳,”
“原本的主人,现在何处?她又是谁呢?”
我看着和朔的眼睛,一阵寒意从脊背缓缓爬过。
【番外-初见-沈止视角】
万载岁月弹指而过,自那场人魔大战身陨,身躯化作赤刹海中翻涌的煞气,到再度凝形,魔界早已不复当年光景。
而今两族暂且相安,八部众与人族互通往来,倒也算得上太平。
苏醒后,往日征战厮杀的戾气淡去许多,我也不愿再多生事端。
唯独这烬天墟日复一日的沉寂,实在令人厌倦。
世人皆羡我永生不灭,却不知这无尽岁月,本就是最残酷的惩罚。
抬眼看向阶下那两个欲言又止的护法,我只觉额头更加隐隐作痛:
“说吧,何事。”
希瞳立刻凑上前来,眼睛亮晶晶的:
“尊上!夜瞳说人间有个叫庙会的地方,可热闹了,带我们去看看吧。”
“不过是些浮华喧闹…”见她瞬间垮下脸,夜瞳在一旁投来恳求的目光,我终是叹了口气:“随你们。”
“太好了!”希瞳雀跃起身,却又打量着我这身装束。
“不过尊上得换身打扮,这样去人间可不行。”
……早知如此,方才就不该松口。
庙会上人声鼎沸,希瞳像只初入人世的雀鸟,在每个摊贩前流连忘返。
夜瞳跟在她身后,怀里已抱了不少小玩意儿。
我立在人群外,看着这满目繁华,只觉得喧闹得令人头疼。
“尊上!这个适合您!”
希瞳举着一个青面獠牙的面具跑来,不等我拒绝,便踮脚为我戴上。
眼前骤然被遮挡,我正要抬手取下,却听见希瞳欢快的声音:
“夜瞳,快看这个面具,好适合尊上!”
夜瞳在旁笑着点头: “确实…别有一番威严。”
我不由得笑了笑,平时魔界诸多事务都由他们操劳,这次就随他们而去吧。
希瞳拉着夜瞳又钻进人群,两个身影很快被人潮吞没。
我摇摇头,转身往河岸走去。
刚踏上拱桥,一抹鹅黄身影忽地从身旁掠过,竟将面具撞入河中。
衣袖相擦的刹那,我怔住了,这少女周身灵力竟已突破十阶。
“宗主!您慢些!”
后方少年气喘吁吁地追来,“再不回去,陵越长老真要动怒了!”
她闻声回头,那是双极明亮的眸子,映着两岸灯火,像盛了月光在里头。
望过来时,唇角还噙着未散的笑意,灵动得像初生的小鹿。
“对不住!”
只一瞬,她便转身继续向前跑去,鹅黄色的衣袂翩跹,消失在阑珊灯火间。
我独自坐在河心小舟上,慢悠悠地喝着酒,四下寂静,只有岸边灯火在水面摇曳。希瞳他们不知还要玩到几时,这趟人间之行着实令人疲惫。
船身忽然一沉。
抬眼望去,竟是方才那鹅黄衣衫的少女落在船头。
她慌慌张张地对我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蹲身躲在船舷后,紧张地望着岸上。
待追她的脚步声远去,她才松了口气,抬头认出是我,眼睛一亮:
“是你啊,刚才对不住了。”
我往旁边挪了挪,没有搭话。
她却毫不见外地在我身旁坐下,看了眼散落的酒壶:“一个人喝酒多没意思。”
人族都这般聒噪吗?我并不想理她。
她自顾自说道:
“方才你掉的那个面具,画的是魔尊吧?他的不好看,待会儿我赔你个更好的。”
“在你们眼中,魔尊就是那般模样?”我忍不住开口。
她噗嗤一笑:“说不定还是美化了呢。我总觉得,他定是个活了万年的糟老头子。”
“不死不灭,这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连生死都不能自主,有什么好羡慕的。”她的双脚在空中摇晃。
“你们修士修行,不正是为了长生?”
“才不是呢。”她眼中映着粼粼波光
“我只是单纯喜欢修炼而已。”
“难怪年纪轻轻就已至十阶。”
她忽然扭头看着我带着一种了然,随后缓缓开口:
“每次突破时,都有人告诉我可以了,已经很厉害了,可我就是觉得不够。”
她看向天空,目光清亮如星:
“即便有一天我站上了修行之巅,我也相信,”
“这巅峰,会因我而变得更高。”
我握着酒壶的手微微一顿,不自觉地侧首看她。
夜风拂过她的发梢,那双眼里没有半分狂妄,只有纯粹的笃定。
在这漫长的永恒里,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人,不为长生,不为权势,只为心中那团不灭的火。
就在这时,石桥那头传来一声清朗却隐含薄怒的呼唤:“月镜辞!”
方才还神采飞扬说要让修行巅峰因她而更高的少女,闻声瞬间缩了缩脖子,小声哀叹:“完了完了,是陵越师兄……我不想回清辉宗啊……”
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与片刻前那个神采飞扬的她判若两人。
我突然起了一些念头,抬眸望向石桥方向,唇角一勾,朗声应道:
“在这里!”
未等他回头而我已消散在船舷之上。
“尊上,您的面具哪儿去了?”希瞳举着刚买的竹蜻蜓在我眼前晃了晃,
“算了,我们回去吧。逛了一圈,还是这个竹蜻蜓最好玩。”
夜瞳默默跟在她身后,怀里抱满了各种新奇的小玩意儿。
我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影:“暂不回去。”
“那要去哪儿?”
“清辉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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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朔:请叫我华生,我发现了盲点】
【下章预告:窥月之死。】
【写番外的时候我一直在循环那首“我拈来一缕春风”,好贴合呀,尊上和镜辞就是命中注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