弈天下

作者:筱轻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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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上房了


      萧景渊带着那心满意足的低笑离开后,书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墨香和窗外隐约的风声。

      顾清晏原本强行集中在战略图上的心神,随着那脚步声的远去,骤然松懈下来。而方才那短暂交锋的每一个细节,便如同回放的影戏,无比清晰地在他脑海中重现——

      萧景渊灼热的视线。
      那句低沉坚定的“我不会让他们再伤你分毫”。
      自己心头那瞬间的麻痒与悸动。
      然后……
      他发出的那一声……“啧”。
      以及那句带着烦躁、无奈,驱赶意味的……

      “少来了,去办正事。”

      !!!

      当这七个字在脑海中清晰地回荡时,顾清晏拿着笔的手猛地一抖,一点墨迹猝不及防地滴落在宣纸上,迅速晕开一团污迹。

      他……他刚才说了什么?

      那不是他惯常冷冽的、带着讥讽的腔调!那声音里没有冰冷的拒绝,没有尖锐的刺,反而……反而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类似于嗔怪和熟稔的语气!

      “少来了”……
      这三个字,哪里是斥责?分明是……是……

      是一种近乎撒娇的嫌弃!
      是一种默认了对方可以“来”,只是此刻“正事”更重要的纵容!

      而“去办正事”……这哪里是命令?这分明是……是拿对方没办法之后,带着点依赖意味的催促!

      他怎么会用这种语气对萧景渊说话?!
      他本该用更冰冷的态度划清界限,用更锋利的言辞将他推开才对!

      顾清晏的耳根“唰”地一下红透了,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鲜艳欲滴。一股热意从脖颈迅速蔓延到脸颊,他甚至觉得这书房里的空气都变得稀薄灼热起来。

      完了。
      他不仅心动了,他甚至在无意识中,已经开始用亲近的态度回应对方了!

      这种无意识的“失守”,比有意识的承认更让他感到恐慌。这意味着,萧景渊在他心里的位置,已经特殊到能让他卸下本能防御的程度。

      顾清晏在书房里被自己那句无意识的“撒娇”臊得无处容身,那股熟悉的烦躁和心乱再次涌上心头。地面上的空间仿佛都充斥着萧景渊留下的气息和那个让他无地自容的回音。

      他需要冷静,需要独处,需要离那个扰他心神的源头远一点!

      于是,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再次身形一掠,如同上次一样,轻飘飘地落在了听风阁的屋顶上。冰冷的瓦片触感传来,夜风拂面,似乎稍微吹散了些许他脸上的热意。

      然而,他这“上房”的动静,对于最近精神高度紧张的侍卫们而言,简直如同警报。几乎是瞬间,侍卫长又带着人出现在了院中,动作熟练得让人心疼。

      侍卫长抬头,看着屋顶上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心里暗暗叫苦:“公子,您?您怎么又……” 话未问完,他已做好了再次听到那句冰冷“退下”的准备。

      果然,顾清晏清冷的声音传来:
      “……退下——”

      侍卫长内心:得,流程走完了,可以撤了。

      他刚要拱手告退,却听屋顶上那位爷顿了顿,似乎极其不情愿,又带着点难以启齿的尴尬,补充了一句:

      “——算了,给我拿个披风上来。”

      侍卫长:“……啊?哦!是!属下这就去!”

      这意料之外的指令让侍卫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应下,转身飞快地去取披风。

      而屋顶上,顾清晏在说出那句话后,就有些懊恼地闭了闭眼。
      真是……越发不像话了。
      不仅逃避,还指使人给自己送东西,简直把这屋顶当成了……专属的观景台?

      可他确实觉得有点冷。昨晚就没睡好,今天又心力交瘁,这夜风一吹,寒意便透衣而入。

      不一会儿,侍卫长亲自捧着一件厚实的狐裘披风,利落地跃上屋顶,恭敬地双手奉上:“公子,您要的披风。”

      顾清晏面无表情地接过,迅速将自己裹紧。温暖的狐裘隔绝了寒意,让他不由自主地轻轻舒了口气。

      侍卫长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他的神色,试探着问:“公子……您还有何吩咐?”

      顾清晏挥了挥手,这次是真的不想被打扰了。

      侍卫长如蒙大赦,立刻消失。

      屋顶上,再次只剩下顾清晏一人。他裹着温暖的披风,抱着膝盖,将下巴埋进柔软的绒毛里,望着远处萧景渊主书房依旧亮着的灯火,心情复杂难言。

      罢了。
      脸已经丢了,人也指使了,索性就在这里……好好想想吧。
      想想那个其心可诛的萧景渊,也……想想现在这个不争气的自己。

      侍卫长刚从屋顶跃下,脚还没站稳,那群伸长脖子等消息的侍卫立刻又围了上来,脸上写满了“快让我吃第一手瓜”的急切,七嘴八舌地压低声音问:

      “头儿!怎么了怎么了?”
      “顾公子这回又是为何上去?”
      “是不是大人又……”
      “这次待多久啊?”

      侍卫长看着手下这群已经从“警惕”彻底转变为“八卦”的兄弟,回想起自己刚才递披风时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再想到顾公子那看似清冷实则……呃,有点难搞的性子,只觉得心累无比。

      他张了张嘴,发现任何解释都显得苍白无力,最终只能将顾清晏那句带着微妙情绪的命令原样复述,并附赠了一个生无可恋的眼神:

      “公子说……‘退下——算了,给我拿个披风上来’。”

      众侍卫:“???”

      一阵死寂般的沉默。

      这命令……信息量有点大啊!
      “退下”是常规操作。
      可后面那句“算了,拿个披风”是怎么回事?这语气怎么听怎么不像纯粹的吩咐,倒像是……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妥协和……使唤自己人的熟稔?

      一位年轻侍卫脑子没转过弯,愣愣地脱口而出:“所、所以……顾公子是觉得上面风大,坐着不舒服,打算……长坐?”

      侍卫长默默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写着“你悟了,但没完全悟”。

      另一位机灵点的侍卫摸着下巴,眼神发亮,仿佛发现了华点:“头儿,你有没有觉得,公子这次……没上次那么‘冻’人了?还知道要披风了!”

      侍卫长回想了一下,好像……确实是?上次是纯粹的“莫挨老子”气场,这次虽然还是清冷,但那股子拒人千里的寒意似乎淡了点,尤其是最后那句,甚至有点……嗯……撒娇?

      他不敢再深想下去,赶紧打断这危险的讨论,板起脸,拿出头儿的威严:

      “都闭嘴!主子的事也是你们能瞎琢磨的?该干嘛干嘛去!今晚巡逻都给我打起精神!”

      众侍卫立刻噤声,作鸟兽散,但彼此交换的眼神里都明明白白写着:

      得,葫芦里的药没猜明白,反而又多了一味叫“披风”的引子。
      这府里的日子,真是越来越刺激了。

      萧景渊处理完要务,踏着夜色回到府中。他几乎是下意识地,目光便精准地投向了听风阁的方向——以及,听风阁的屋顶。

      果然。
      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此刻正裹着他命人送去的狐裘披风,抱着膝盖,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与清冷的月光融为了一体。只留下一个写着“烦着呢,别惹我”的背影。

      萧景渊脚步一顿,眉峰微挑。

      “?”

      这个问号在他心中迅速展开:

      “怎么又上去了?” —— 这是对重复行为的疑惑。
      “是又有什么心事?还是王家那边有了新动静?” —— 这是对潜在危机的敏锐。
      “穿着披风,看来是知道冷了,有长进——也好乖” —— 这是带着欣慰的观察。
      “这次是为什么?因为我离开前那句话?还是……” —— 这是精准指向核心原因的猜测。

      他没有像侍卫那样立刻上前询问,也没有出声打扰。他只是站在原地,负手而立,静静地仰头看着那个身影。

      月光勾勒出顾清晏清瘦的轮廓,狐裘的绒毛在夜风中微微拂动,让他看起来比平日里少了几分锋利,多了几分……惹人怜爱的脆弱感——至少在萧景渊眼里是这样。

      萧景渊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他发现,自己似乎并不讨厌顾清晏这种带着点小脾气、甚至有些小“作”的逃避行为。相反,他觉得这样的顾清晏更加真实,更加生动,也更加……让他想要靠近,想要将那人从屋顶上抱下来,好好捂在怀里。

      当然,他知道现在如果真这么做,屋顶上那只猫绝对会炸毛,并且可能三天不理他。

      于是,萧景渊做出了一个让暗处观察的侍卫长差点惊掉下巴的举动。

      他没有去书房,也没有回主院,而是身形一晃,轻盈地掠上了旁边一座更高的观景亭的顶端。这个位置,既能清晰地看到屋顶上的顾清晏,又不会靠得太近打扰到他。

      他就那样,在比顾清晏更高的地方,陪着他也“吹”起了冷风。

      侍卫长在底下看着这两位主子一个坐在听风阁屋顶,一个站在观景亭顶,在月光下遥遥“对峙”——或者说,一个在自闭,一个在默默陪伴的画面,只觉得脑子嗡嗡的。

      好,好好好。
      葫芦里的药没猜明白,现在连装药的葫芦都一起飞上天了。
      这府里的风水,怕是彻底没救了吧?

      侍卫长藏在暗处,看着眼前这匪夷所思的一幕,感觉自己的职业生涯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一位是权倾朝野、说一不二的萧大人,此刻不在温暖的书房处理军国大事,却跑到更高的亭子顶上吹冷风,目光还牢牢锁在……
      另一位清冷绝尘、智计百出的顾谋士身上。而那位顾谋士,则裹着披风在自家屋顶自闭,对身后那道存在感极强的视线仿佛毫无察觉,或者……也可能是假装不知。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诡异!
      这俩人,一个比一个能藏心事,一个比一个行为跳脱!

      侍卫长内心已然崩溃,疯狂OS刷屏:

      “不是……这到底是在干嘛啊?!”
      “有什么话不能在地上好好说?!非要上房?还一上上俩?!”
      “一个‘退下拿披风’,一个‘我陪你吹风’……你们清高,你们了不起,你们拿屋顶当书房、当卧房、当调情场是吧?!”
      “我们这些底下人天天猜谜语很累的啊!”

      他回想起顾公子那次问“聊什么呢”,想起萧大人石破天惊的“上房揭瓦”,再结合眼前这“月光下的双向奔赴”,侍卫长只觉得一股悲愤涌上心头。

      他忍不住对着空气——当然了,不敢出声,做出了一个扭曲的呐喊表情,用尽全身力气在内心咆哮:

      “你们俩!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啊——!”

      这药怕是穿肠毒药,专门毒他们这些试图理解主子脑回路的打工人!

      最终,侍卫长放弃了思考,他麻木地挥挥手,让同样目瞪口呆的手下继续巡逻,自己则认命地找了个既能观察到两位主子动态、又不会被发现的位置,默默蹲守起来。

      算了。
      猜不透,根本猜不透。
      只要确保这两位祖宗别从屋顶上掉下来,他的任务就算完成了。
      至于他们葫芦里的药?爱啥啥吧!这差事真是干不下去了!

      萧景渊只在内心评价:“此人性格恶劣,但胜在脸实在好看——睡着,初醒尤其,披披风上房很……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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