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枯兰之祸(三)
离开文学院后,姜玉成和月阑直接前往校图书馆的旧报刊与论文档案区。姜玉成启动【视觉捕捉】,配合系统的信息检索能力,开始地毯式搜索与周善德有关的信息。既然苏老师忌惮他,这人在学校时地位一定不低,关于他的资料不会少。既然他曾经是林贺的导师……说不定,这里能有些线索,让她们判断这两人为何会闹翻。
月阑则利用自己过人的嗅觉和感知,在布满灰尘的旧书刊中,试图寻找任何带有“异常情绪残留”或与林贺气息相关的纸质资料。
“老大,你看这个。”两小时后,月阑从一堆泛黄的学术期刊中抽出一本,指着其中一篇署名“周善德”的论文——《论李贺诗歌中的“兰”意象与生命哲学》。发表时间,是林贺去世后的第二年。
姜玉成接过,快速浏览。论文的核心观点、论证逻辑,甚至引用的某些生僻诗句和独特解读角度……都让她感到一种诡异的熟悉。她立刻调出之前查到的、林贺那篇未发表的课程论文《“一心愁谢如枯兰”——李贺生命焦虑的意象投射》的电子版。之前为了方便调查,她把林贺的论文都放进系统素材库了。
两相对照,触目惊心!
周善德论文中超过六成的核心论点、与之相关的解读路径,以及好几处关键的诗句分析,都能在林贺那份更早的、语言青涩却充满灵气的课程论文中找到清晰的雏形。周善德的论文只是将语言修饰得更为“学术化”,但论文的骨血,分明属于林贺!
“这不是借鉴,这是赤裸裸的剽窃!”月阑气得耳朵都有些发红,拳头攥紧。“他偷走了林贺学姐的心血,当成自己的成果发表了!”
姜玉成面色沉静,但眼神冰冷。她继续翻查,很快又找到周善德在林贺去世同年申请到的一项校级重点课题,课题名称赫然是《中晚唐诗歌意象与文人精神世界研究》,而课题申报书中的“前期研究基础”部分,几乎完全建立在林贺那份课程论文的框架之上。课题结项后出版的那本专著,更是将林贺的诸多想法系统性地据为己有,奠定了周善德在学院内的学术地位。
“看来,这就是两人关系恶化的真相了……那人不该叫善德,应该改名叫缺德。根据苏老师的描述,林贺应该很喜欢跟老师分享自己的观点,更何况是自己的论文导师……周缺德却背叛了这份信任。别的部分也不见得是他原创的,说不定也是来自林贺的口头分享。”
月阑十分惋惜:“林贺学姐一定很痛苦,自己珍视的学术成果,被最信任的导师窃取……这一定比植物园关闭,更让她觉得世界崩塌。”
说着,她又开始咬牙切齿:“周缺德这个狗东西!一定是他为了灭口害死了她!不然怎么会这么巧?我现在就去找他算账!”
姜玉成拉住了作势欲跑的月阑。
“你现在去找他,跟打草惊蛇有什么区别?”
月阑迟疑了:“那……我们提交查重证据,向学校揭发他的恶行!”
姜玉成当然知道她是好心。现在看来,林贺多半是被谋害的,而且还是被一个无耻小偷和背叛者谋害,所以怨念才会盘踞那么久,催生了枯兰鬼怪。想让她消除怨念,最好的办法当然是让加害者受到惩罚。
就算周缺德没有加害林贺,他这种无耻行为也该被揭发,昭告天下。
但月阑还是太年轻单纯。一个普通的学生,一个知名的教授,学校会更偏向谁?一旦赌输,她们就会很被动,甚至连到手的证据都可能被销毁。清理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已故学生的课程论文记录,太简单了。
“别向学校举报。”姜玉成的声音斩钉截铁。“要把事情闹大,逼学校必须切割他。”
接下来,姜玉成利用自己的系统,进行了特殊的信息编辑与舆论投放。
她首先用【图像编辑】和【素材合成】,将周善德论文与林贺原始稿件的查重对比图,以及时间线对比,整理成一系列极具冲击力的可视化图表。
然后,她用【素材调用】技能,将这些信息包精准推送到了校园网络论坛的几个热门板块、还有几位以正直敢言著称的教授和媒体人的电子邮箱、甚至本地教育圈私下交流的群组之中。她的操作如同最高明的黑客,抹去了一切自身痕迹,却让证据如同拥有魔力,飞快地,疯狂地散播出去,植入人心。
很快,此事的讨论度就高到霸占两个热搜,群情激愤,别的受害者也跟着出来声讨周善德。大家这才发现,他原来是个惯犯。
一夜之间,关于“知名教授周善德竟是学术剽窃惯犯,无耻偷走学生成果”的帖子、邮件、截图四处冒头,根本删不完。铁证如山,图文并茂,时间线清晰,加上“有心人”还扒出了林贺之死和周善德的可能关联,人命关天,瞬间引爆了舆论。
学校方面承受了前所未有的压力。学术委员会原本还存在内部处理、遮掩了事的侥幸心理,在舆论刚起爆时试图删帖了事。但在汹涌的民意和确凿无疑的证据面前,继续拖延和偏袒这个衣冠禽兽,意味着将把整个学校的声誉拖入深渊。已经有不止一家严肃媒体关注到了此事,找上门来,如果不给个符合民意的处理,愤怒的人们不会善罢甘休。
调查以惊人的速度启动并完成。三天后,处理公告贴出,措辞严厉,几乎彻底否定了周善德几十年的学术生涯。他曾经的光环瞬间化为泡影,只剩下“学术不端”的耻辱烙印。
消息传来时,姜玉成和月阑正在图书馆。月阑看着手机上的公告,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琥珀色的眼睛亮得惊人。她压低声音兴奋地说:“老大!成功了!那个老混蛋身败名裂了!林贺学姐在天之灵……”她话没说完,眼圈却先红了。
姜玉成不忍打击她,但她心里总觉得还是闷闷的……太简单了,周缺德报应来的太简单了,这样真的就足够了吗?
第二天清晨,更加爆炸性的消息传来——周善德午夜时从家中阳台跳下,被发现时已身亡。现场留下了一封手写的遗书,承认自己一时糊涂,在林贺找自己对峙时,将她推下天台,还仿照她笔记写了遗书,伪装成自杀。
即便如此,过了两天,枯兰还是没有在学校消失,依然造成大规模的困倦。枯兰对师生们的吸食并不致死,但是,一直这么全员困下去,也不是办法。
这下,就算是乐观的月阑,也觉得不对了。“好奇怪,我们是不是找错债主了?”
“或者说,这件事的债主不止一个。”
姜玉成把这两天整理的一份新资料递给月阑。“你看,这是林贺的姐姐林庆的履历。你不觉得有些地方很不合常理吗?”
月阑接过那份薄薄的资料,快速浏览。林庆是林贺的双胞胎姐姐,自幼展现出绘画天赋,人又刻苦勤奋,为了攒学费和材料费很早就开始身兼数职,终于成功考入并毕业于国内顶尖美术学院。
十五年前,也就是林贺去世那段时间,年仅二十的她,凭借过硬的国画实力,在市美术馆成功举办了首次个人画展,展品以细腻、奇幻的花卉、风景为主,其中关于兰花的作品是主打系列,备受好评,大部分都被当场买走,卖出高价。
画展后,一炮而红的她,接到了许多大画廊抛出的橄榄枝,本校领导也给出了让她毕业后留校任教,待遇从优的承诺,然而,她都以“不想被机构束缚,只想追求艺术自由”为由拒绝了。
然后,她便逐渐淡出了公众视野,据说搬到了郊区,深居简出,偶尔通过画廊出售旧画作,但再未举办过展览,也再未卖过新画。
月阑只是单纯,并不是蠢,一点就通。
一个为了学美术,年纪轻轻就身兼数职拼死拼活的人,会如此轻易地为了“自由”放弃职业前途吗?或许会,但那人不会是林庆,她如果真的把体系外的自由看得那么重,何必辛苦考入知名美院,何必大学时就筹谋办画展,给别人要求、指点自己的机会?
再说,她那么有天赋,自学成才也不是不可能,要是单纯只是把美术作为爱好,不在乎这方面职业发展,去学点更赚钱的专业,岂不是更好?都说美院是碎钞机,家境不好的人考美院,除了一腔赤诚,铁了心想把美术作为终身事业,几乎没有别的可能。
就算因为妹妹的突然死亡大受打击,性情大变,绘画技能也不至于忽然消失。十年过去,她一幅新画都没再卖过,是画的不满意,还是根本画不出?
再一联想到林庆和林贺长相相似度足以骗过人脸识别系统,一个大胆的猜测冒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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