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他另有白月光

　　七日静修，转瞬即逝。

　　九转凝魂丹不愧为极品灵丹，药力温和而绵长，不仅将云舒损耗的心神与元气彻底弥补，甚至令他因祸得福，神识比以往凝练了数分，对灵力的掌控也更为精微。眉心的清心剑印愈发稳固，隐于皮下，不显分毫。

　　表面看去，他似乎已从“取血”的阴影中恢复过来，甚至修为隐隐有突破筑基中期壁垒的迹象。

　　只是，那双墨玉般的眸子深处，曾经的赤诚与暖意已被一片沉静的冷光所取代。他依旧每日完成分内之事，对谢无妄的指令毫无违逆，但那份恭敬之下，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与戒备。

　　这一日，静修期满。谢无妄准时出现在偏殿。

　　他并未如往常般立刻引导修行，而是打量了云舒片刻，淡漠开口：“根基已固，闭门造车无益。宗门历练任务，你可自选一项。”

　　说着，一枚记载着近期宗门任务的玉简被丢到云舒面前。

　　这算是补偿还是新的试探？又或者，是让“器物”偶尔放风，以保持其“活性”？

　　云舒心中念头飞转，面上却不露声色，恭敬地拾起玉简，神识探入。

　　玉简内任务繁多，有看守药园、有协助炼丹、有下山除妖、有探寻矿脉……难度不一，奖励也不同。他的目光快速扫过，最终停留在一条描述简洁的任务上：

　　“调查黑风岭近期低阶妖兽异常躁动缘由，必要时予以清除。建议修为，筑基中期以上。奖励是贡献点三百，下品灵石五十。”

　　黑风岭位于云梦泽势力范围边缘，距离不算太远，山中多为炼气期至筑基期的低阶妖兽，偶有筑基后期妖兽出没，对于普通内门弟子而言颇具风险，但对如今的云舒来说，正好适合检验近日修行成果，且远离清寂峰。

　　“弟子愿往黑风岭。”云舒收起玉简，平静回道。

　　谢无妄对此选择不置可否，只道：“三日内回转。”便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离开护山大阵笼罩的范围，天地间的灵气顿时变得稀薄而混杂。云舒御使着宗门标配的制式飞剑，感受着迎面而来的罡风，胸腔中那股在清寂峰积郁已久的沉闷之气，似乎也散去了些许。

　　自由的味道，哪怕短暂，也令人心旷神怡。

　　半日后，黑风岭已遥遥在望。此岭山势不高，却林木茂密，终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灰黑色瘴气，故而得名。尚未接近，便能听到山林深处传来阵阵不同以往的、充满焦躁与暴戾的兽吼声。

　　云舒按下剑光，落在一处视野相对开阔的山脊上。他收敛气息，神识如同水银泻地，小心地向四周探去。

　　果然，山林间的妖兽活动异常频繁，且大多双目赤红，气息狂暴，彼此间的厮杀争斗也比典籍记载中激烈数倍。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烦意乱的燥意。

　　“这瘴气似乎比往常浓了，且夹杂了别的东西。”云舒蹙眉，指尖凝聚一点灵光，尝试捕捉分析空气中的异样成分。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吼！”

　　侧后方密林中，腥风扑面。三道黑影如同闪电般扑出，竟是一头筑基后期的铁背妖狼，带着两头筑基中期的同类，呈品字形将他围住。

　　这些妖狼显然已完全被狂暴情绪支配，涎水直流，眼中只有嗜血的光芒，完全不顾彼此间的实力差距。

　　云舒瞳孔微缩，并未慌乱。清寂峰上非人的磨砺，早已让他心志坚如磐石。他并指如剑，体内精纯的灵力瞬间转化为一道锋锐无匹的冰寒剑气，直刺为首的妖狼眉心。

　　剑气迅若惊雷，带着一丝谢无妄剑道的冰冷意韵。

　　然而，那妖狼竟不闪不避，硬生生用额头最坚硬的骨骼接下了这一剑，火星四溅，剑气只入肉三分，未能致命，反而彻底激发了它的凶性，

　　另外两头妖狼也从两侧猛扑上来，利爪带着破风之声，封死了云舒的退路。

　　云舒身形疾闪，如同鬼魅，在方寸之地腾挪，险之又险地避开了致命撕咬。但妖狼速度极快，配合狂暴后的悍不畏死，一时竟将他逼得有些手忙脚乱。制式飞剑品质普通，难以破开铁背妖狼的防御，而他的对敌经验终究是少了些。

　　“麻烦。”云舒眼神一冷，正欲冒险动用玲珑道心之力，强行提升剑气威力。

　　“啧，小家伙，打架不是这么打的。”

　　一个带着慵懒笑意、却仿佛直接响在心底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出现。

　　与此同时，云舒眼前红影一闪。

　　他甚至没看清来人是如何动作的，只见扑向自己的三头狂暴妖狼，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击中，以比扑来时更快的速度倒飞回去，接连撞断了数棵参天古木，哼都没哼一声，便瘫软在地，气息全无。

　　一击，瞬杀三头筑基中后期妖兽。

　　云舒心中一凛，全身肌肉瞬间绷紧，灵力蓄势待发，猛地转头看向声音来处。

　　三丈外，一株古树的横枝上，不知何时斜倚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烈烈如火的红衣，样式华美张扬，领口袖口绣着繁复的暗金纹路。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面容俊美得近乎邪异，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冷白，一双桃花眼微微上挑，眼尾染着淡淡的红晕，此刻正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云舒，目光灼热、放肆，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兴味与探究。

　　他并未刻意散发威压，但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天地间最混乱、最霸道、最不容忽视的核心。周围的灰黑色瘴气，竟自发地远离他身周三尺，形成一片诡异的真空。

　　魔修？而且是修为深不可测的魔道巨擘。

　　云舒瞬间做出了判断，心沉到了谷底。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刚才那声音…

　　“方才…是前辈？”云舒稳住心神，拱手行礼，语气不卑不亢。对方实力远超自己，且刚刚出手解围。虽然不知目的，但礼数不可废。

　　“前辈？”红衣男子轻笑一声，声音低沉磁性，带着一种玩味的嘲弄，“叫得这么生分，本尊可是观察你许久了，小家伙。”

　　观察许久？云舒蓦然想起七日静修时，梦中那道穿透无尽黑暗的灼热视线。难道就是他？

　　“不必紧张。”红衣男子似乎看穿了他的戒备，从横枝上轻盈跃下，落地无声。他踱步走近，目光如同实质，在云舒身上缓缓扫过，尤其在眉心和心脏位置停留了片刻，眼中的兴味更浓。

　　“玲珑道心，果然精纯美味。”他舔了舔有些苍白的唇角，那动作带着一种妖异的美感，却让云舒寒毛直竖。

　　“谢无妄那冰块，倒是会养‘东西’。”红衣男子，或者说魔尊墨渊，嗤笑一声，语气陡然变得锐利而蛊惑，“可惜，养来却不是为自己。小东西，你可知道，你那好师尊取你心头血，是为了温养谁？”

　　云舒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墨渊，尽管心中早有猜测，但被外人如此直白地捅破，依旧让他心脏像被狠狠攥了一下，脸色微微发白。

　　“看来是知道一点，又不全知道。”墨渊满意地看着他的反应，如同欣赏一件艺术品细微的裂痕，“让本尊来告诉你吧。你们云梦泽禁地里，躺着一位名叫白无尘的‘正道楷模’，百年前除魔卫道受了重伤，元神破碎，需以玲珑道心这等至纯灵蕴，慢慢温养修补。”

　　他每说一句，便向前逼近一步，强大的气场压迫得云舒几乎喘不过气。

　　“谢无妄收你为徒，授你功法，赐你丹药，护你周全”墨渊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如同魔音贯耳，直击灵魂深处，“皆因你是这世上，最适合滋养他那‘白月光’的完美容器。”

　　“待你道心成熟，修为足够，便是你被彻底献祭，成全他们师兄弟情深义重之时。”

　　“容器”“献祭”

　　这两个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狠狠砸在云舒早已冰封的心湖上，激起了滔天巨浪！尽管早有预感，但当真相以如此残酷直接的方式展现在眼前时，那种被欺骗、被利用、被当作物品规划好终结命运的愤怒与绝望，依旧几乎将他淹没。

　　看着云舒眼中骤然爆发的痛苦、愤怒与冰冷杀意，墨渊笑了，那笑容邪肆而愉悦。

　　“不甘心吗？怨恨吗？”他伸出手指，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精纯、却充满毁灭与再生之意的暗红魔气，缓缓点向云舒的眉心。

　　“本尊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

　　云舒想躲，但身体在那恐怖的威压下根本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缕魔气逼近。眉心的清心剑印应激而发，爆发出冰蓝光芒试图抵抗。

　　“嗤……”

　　一声轻响，剑印的光芒在触及暗红魔气的瞬间，如同雪遇骄阳，迅速消融。那缕魔气势如破竹，无视了剑印的防御，径直没入了云舒的眉心。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或侵蚀，反而是一股灼热的力量，如同烙印般，深深铭刻在了他神魂的某个角落，与那冰蓝的剑印形成了诡异的对峙。

　　“这是‘渊烬之契’的印记。”墨渊收回手指，看着云舒眉心一闪而逝的红痕，笑容更深，“当你对谢无妄彻底绝望，当你渴望撕碎这既定命运时，它会指引你，找到本尊。”

　　“小家伙，好好活着，努力变强吧。”墨渊的身影开始变得模糊，如同融化的蜡像，唯有那低沉魅惑的声音清晰传来，“本尊很期待，你这枚被精心培育的棋子，反噬执棋人的那一天。”

　　话音落下，红衣身影彻底消散在空气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山林间，只剩下云舒一人，站在三头妖狼的尸体旁，山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露出眉心那一点微不可察、却灼热无比的红色印记。

　　他缓缓抬手，抚上眉心。

　　指尖下，冰蓝的剑印冰冷刺骨，代表着师尊的掌控与禁锢。

　　而更深处的灼热，则代表着魔尊的蛊惑与一条通往未知与反叛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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