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努力活着

　　钟榆挑挑眉，转身站定，倚靠门框，抱胸，琉璃眸子似笑非笑地望回去。

　　楼上那几人脸色羞赧，似是被人看穿一样，面面厮觑。

　　此时，围观群众都以走得差不多了，不大的街道敞亮起来，五光十色的灯光照在地面，别有一番风趣。

　　钟榆就静静等待着三人走来，关山月依旧是飒爽的马尾绑在脑后，看样子已经好多了。

　　至于方卓，脸色依旧不自然。

　　钟榆歪歪头，等着对面三人说话。

　　“小榆，你当时撂下一句话就走了，我们还没向你道谢呢。”熟悉的自来熟的声音响起。

　　关山月看向她，眼神诚恳开口道：“谢谢，那一路上你帮了我们很多。”

　　钟榆没有开腔。

　　直到方卓开口，不自然道：“C城一行，你帮了我们，我们也帮了你，扯平了。”

　　真是记仇。

　　钟榆终于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就像他说的啊，我帮了你们，你们也帮了我啊。”说着她冲方卓扬了扬下巴道。

　　听到她这样说，几人莫由得松了口气。

　　一个没头脑，一个不高兴，还有一个死傲娇，但都没有坏心眼。

　　她摇摇头，无声笑了。

　　话都说完了，对面三人还不走，钟榆试探道：“要进去喝茶？”

　　“好啊！”三人异口同声。

　　钟榆汗颜，但还是推开大门，让他们进来。

　　在进屋的最后一秒，钟榆蓦地回头，与一道视线对视。

　　几秒钟后又收回目光，一副无事发生的模样关上门。

　　暗处的布莱恩勾起嘴角，眼里满是好奇和笑意，他的救命恩人么？

　　钟榆的前院是这里自带的院子，不属于她的安全屋范围。

　　更何况她是不会让任何人进她安全屋的。

　　这个院子被钟榆收拾过，有梨树榆树，有小桌子，有木质沙发，进门右手边还有一湾小小的池塘，里面种了荷花，养了金鱼，很是雅致。

　　“小榆，你的家还挺特别的。”季长青睁大眼睛观察。

　　“是挺特别的，不是贬义。”关山月微笑说道。

　　在星际时代，像钟榆这种风格的装修已经不多见了。

　　方卓动作幅度小，但也在细细观察，时不时点点头，他看到某一处，眼睛刷地亮了，疾步走去。

　　钟榆见状看去，是她的木艺工作台。

　　她曾经拾荒捡到了很多木头，堆在那儿也无用，何况家底也不多，总想着变废为宝，所以做了一个工作台，平时可以做家具、装饰或者其他一些小玩意儿，就像院子里的那张木头沙发。

　　钟榆对此面露疑惑，有什么问题吗。

　　关山月失笑解释道：“方卓他很喜欢木雕，只要是与木头、雕刻之类有关的他就会向打了激素似的。”

　　钟榆恍然大悟，没想到这个方卓好喜欢这玩意儿。

　　那边的方卓回头，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钟榆，钟榆扯起嘴角，“你随意。”

　　语毕，叮叮当当敲打木头的声音就响起了。

　　这一次会面后，三人常常来找钟榆出城做任务赚佣金。

　　时间一久，钟榆也成了这个名叫“星际第一暴富”队的队员。

　　也终于在钟榆休息的这一天，布莱尔上门了。

　　“钟小姐是个忙人呢。”布莱恩自然地落坐在院子的沙发上，双眼含笑，与钟榆再见的第一句话就是揶揄。

　　李肖事件后，他上门找了钟榆多次，都没有找到人。这次也算是他运气好，堵到了。

　　钟榆见眼前这个金发蓝眼、全无病态的青年，没有意外，反而在她的意料之中。

　　布莱恩寒暄后开门见山，修长的手指将黑色盒子推过桌面。

　　钟榆眸光一顿，也没有等客人离开后再打开的习惯，伸手揭开盖子，内里红色衬布上静静躺着一条蝴蝶鎏金手链，蝴蝶是墨蓝色的，隐隐流过华光。

　　“什么意思？”

　　钟榆垂首，目光一寸寸掠过手链，身为治愈师，她当然感受到这条手链蕴藏的庞大的治愈相态力。

　　“谢礼。”

　　两人无声对视，视线交汇，擦出点点火星。

　　良久，钟榆哂笑。

　　布莱恩眉眼一弯，“我想我们会在帝星相遇的，对吗？”

　　帝国军校么？感觉会很有意思。

　　*

　　翌日，钟榆将此事告诉朋友们。

　　关山月没表态。

　　方卓脸色沉沉不说话，在思考着什么。

　　季长青脸一垮，哭丧着脸趴在桌上，他就是受不了家里的管束才躲出来，但他又不想错失与伙伴一起的时光。纠结无比，连以往头顶立着的卷发都趴下了。

　　钟榆给足了大家考虑的时间，她也理解每人意向不同，做好了分别的准备。

　　榆树叶的影子爬上钟榆的袖口，她捏碎一片落叶，听着树叶的沙沙声。如果只有她一人去帝星……

　　指尖突然被握住，关山月掌心有训练留下的厚茧。

　　“一起。”她说得轻，却压过了所有风声。

　　“我也去。”是方卓，他晦暗不明的眼睛坚定起来。

　　方卓的话令季长青惊讶，只是一瞬，便想通了其中缘由，手搭上朋友的肩膀，给予他的支持。

　　“好，那我们一起去帝星。”季长青目光灼灼，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阳光正好，树底下四人环坐，都满怀笑意和期待。

　　钟榆的眸光闪动，有感动和动容。

　　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如今体会起来倒也不是……那么痛苦。

　　*

　　临近九月，启程。

　　这天一大早，四人来到城中星艇起停中心，钟榆的身影很好认，盖文家的人迎上前来。

　　“钟榆小姐，布莱恩少爷特意吩咐为您备下一艘星艇，祝您顺利抵达帝星。”

　　是刘管事，依旧是那副笑眯眯模样。

　　钟榆在前面道谢，后面三人在挤眉弄眼，试图搞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直到走上星艇，季长青立刻挤到钟榆身边问道：“小榆这是怎么回事，盖文家的人怎么会给你预备星艇呢？”

　　“这星艇还是星辉集团的最新款。”方卓边打量边补充道。

　　钟榆张了张嘴，想要打哈哈糊弄过去。

　　三人一见她这神情就知，齐声说道：“不许糊弄我们！”

　　他们三人先前不知被钟榆糊弄过多少回了，直到有一次让他们发现了端倪，几人一对对不上，这才发觉钟榆讲话总是懒得讲清楚，与三人分开说的事那叫一个缺斤少两，要三人一齐拼凑才凑得出来个完整版，此后他们就学精了，一定要钟榆当堂把话讲清楚。

　　钟榆看这架势是知道自己糊弄不过去了，低声嘟囔着怎么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另外三人目光愈发犀利，钟榆自知躲不过只好把救布莱恩的事全盘托出，除了那两个神秘人外。

　　“原来还有这一回事啊，你之前怎么不说？”

　　季长青眯眼，问道。

　　钟榆耸肩，“你们不是也没问吗？”眼神无辜道。

　　几人：……

　　好吧，算你有理。

　　“哎，听说盖文家的少爷英俊潇洒温文儒雅，是不是真的啊？”季长青一脸好奇。

　　钟榆仰着下巴想了好一会儿，“应该，是吧。”

　　“什么叫应该是啊？你说清楚，这无幽城里布莱恩可是鼎鼎大名，帝国军校的学生，多少人艳羡，快说快说，说说你具体是怎么救他的？”季长青不满追问。

　　“我不是刚刚已经说过了吗？”

　　“你刚刚说得不清楚。”

　　钟榆被他烦的不行，但还是耐不住季长青磨人的本事，从头说起。

　　关山月在弄清楚事情之后就去研究星艇了。

　　方卓则在一旁，脸色郁郁，“帝国军校么……”

　　“我已经检查过了，没有问题，可以起航了。”关山月适时打断这边吵闹的两人。

　　在刚进入时，钟榆就已用精神力探查整艘星艇，没有其他人的痕迹。

　　这几乎是星际所有人的基本操作。

　　在星际时代，飞船航行于太空中，失事坠毁这种事时有发生，且无从溯源，这也恰好给不怀好意的人空子钻。

　　若是在太空中发生意外，不管是真的意外还是人为，都无从考证了。

　　此次航行的目的地是帝星，飞行的时间较长，几人在启动星艇后便各自进到舱房休息。

　　到饭点了，几人饥肠辘辘走出房门，围坐在餐桌上。

　　“谁去做饭？”方卓眼珠滴溜溜地转。

　　众人沉默一瞬，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季长青。

　　季长青：我……

　　“又是我？这不公平！”他炸毛不满反驳道。

　　“不是你还能是谁，也不知道是谁前些天……”关山月慢悠悠道，一句话拿住季长青命脉。

　　季长青一听，闭上眼，缴械投降。

　　“好吧好吧，我去行吧。”

　　谁让他在场上出不了力，唉，想他堂堂季小少爷居然还有洗手作羹汤的时候，要是被他远在帝星熟悉他的人看见定会大惊失色。

　　他找了半天只在厨房里找到了素面和米，还有一些调味料。

　　“只有米和面了，你们吃啥？”季长青探头问道。

　　“只有这些吗？我想吃肉。”方卓道。

　　季长青无语：“这里哪来的肉？你爱吃不吃。”

　　他话音刚落，一坨东西砸过来，都没看清是谁扔的。

　　季长青下意识接住后，掂量了下，惊喜发现是肉和菜。

　　其余两人再慢也反应过来了，这包东西是钟榆扔的。

　　“你怎么还带这个？”他们大为震惊。

　　虽然他们平时在外出任务也会带营养剂之类的，但是还从没有见人带的这么齐全过，又是菜又是肉的。

　　钟榆一副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模样，“已备不时之需啊，你看，这不就用上了吗。”说完离开餐厅。

　　季长青在接到东西后进厨房大展身手了，只留下关方二人面面相觑。

　　“要不，咋以后也备点儿？”方卓试探性开口。

　　“好主意。”关山月点头赞同。

　　钟榆走到驾驶室，驾驶室内空无一人，仪器表盘光标一切正常。

　　她把视线转移到黑漆漆的舷窗外。

　　窗外，无垠的宇宙黑暗里繁星点点，但却又似乎近在咫尺。

　　钟榆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关山月喊她吃饭才回过神来。

　　收起那丝疑虑，离开。

　　餐厅内。

　　几人狼吞虎咽、风残云卷，整个房间内只有碗筷的碰撞声和吞咽声，筷子所到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干净如斯。

　　“所以，谁去洗碗？”

　　这个问题一经问出，其余几人都一副我很忙别找我的样子。

　　“别看我哈，我是做饭的可不能洗碗了。”季长青第一时间甩开这个包袱。

　　“也别看我，我给的食材。”钟榆见几人看向她，也撇开包袱。

　　“就剩你俩了，一个先一个后的区别而已，就别纠结了吧。”季长青双手撑在下额，看热闹不嫌事大，笑着拱火。

　　关山月和方卓对视一眼，季长青的话在理，这一顿下一顿，不是她就是他，没得躲。

　　吃饱喝足后，钟榆懒在舱中间的沙发上，打开全息投影。

　　“最新消息，令人激动不已的校际联赛将在四个月后正式开始……这是自五年前第九十八届联赛后的首次比赛，赛制有较大调整改动……”

　　关山月和方卓收拾完厨房出来恰好听到这段。

　　“校际联赛？要参加吗？”季长青捋了下头发，开口问道。

　　“这可不是说参加就能参加的。”方卓走到季长青身边用手拍了拍他的脑袋，坐下。

　　关山月闻言，“怎么说？”

　　“军校不是报名成功就能进的，还有一次新生考核，通过了才是正式的军校学生，但要想参加这次的校际联赛恐怕得更难。”

　　“因为很久没召开了？”钟榆问。

　　方卓沉声，“不仅如此，这次联赛一旦召开，恐怕全星际的目光都汇聚到这儿。事关军校荣辱，各军校对于此次参加联赛的人员要求只会更加严格，竞争也会更为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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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中最令人期待的就是帝国军校的聿暮雪、叶星阑和布莱恩等人，不知道距上次帝国军校和联盟第一军校的友谊赛后他们是否变得更强了呢……”

　　“但联盟第一军校的周易之和烛七也是不容小觑的，他们在上一次的友谊赛中十分出色，非常期待他们在这次全新的校际联赛中又会有怎样的精彩表现，我们是否还能再见曾经校际联赛的辉煌时刻呢？让我们拭目以待！”

　　“唰——”全息投影被关闭。

　　房间内的光源消失。

　　“校际联赛马上就要来了，看这些容易影响心情。”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按在投影的关闭选项上。

　　布莱恩闻声回头，见到来人，唇边牵起一抹笑。

　　“暮雪。”

　　聿暮雪打开灯，昏暗的房间被照亮。

　　“我已经调整过来了，不必担心，而且我找了个好帮手。”布莱恩蔚蓝色的眼睛里荡出笑意。

　　“你确定她会来？”聿暮雪淡声问道。

　　布莱恩点头，音色温润，“她会来的。”

　　听了此话，聿暮雪神色依旧很淡，精致的眉眼几乎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但他的思绪却随着布莱恩的话飘到了那个晚上。

　　那双透亮的琉璃眸子，一身怪异的服饰。

　　*

　　黑暗的房间中，钟榆睁着眼睛盯着天花板。

　　她久违地失眠了。

　　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唉。”安静的房间内响起一声叹息，随后便是悉悉索索的衣被摩擦声。

　　钟榆打开房门，走到星艇舷窗边。

　　舷窗外是宇宙中无尽的漆黑，还有来自数亿年前的光点，闪烁。

　　黑色的窗上倒映出钟榆披着外衫的身影，这个时候是她难得没戴面巾的时刻，清丽的脸色神情淡淡，手无意识摩挲着布莱恩送的蝶链，链坠在黑暗中泛着幽光，真像十三岁那年，她在垃圾星看到的最后一艘离开的飞船尾焰。

　　这艘星艇不大，关山月一打开房门就看到站在舷窗边的钟榆，只是一瞬，惊讶她没有戴面巾。

　　“在想什么呢？”关山月走上前。

　　听到来人的话，钟榆没有回头。

　　没有等到答案，关山月也没有继续追问，也同钟榆一样静静站在窗边。

　　无比安静，无比宁静的一刻。

　　“咔哒——”

　　钟榆眼眸瞬间一凝，立刻扭头朝响声处看去。

　　关山月的精神力没有钟榆敏锐，她没听到什么，但她知道钟榆的能力，所以没有任何犹豫立即警惕起来，右手背到身后无声捏紧武器。

　　两人对视一眼，关山月无声询问。

　　钟榆微皱眉，摇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关山月了然，放轻脚步收敛气息，跟着钟榆往星艇尾部走去。

　　声音出现在星艇尾部，要穿过一道没有开灯的走廊。

　　处在昏暗之中，其余感观变得更加清晰。

　　她们清楚意识到此刻的危险。

　　越走越近，尾部的情形也愈发清楚。

　　储藏间的门紧闭，但仍能从地面的门缝中看到透出的微光。

　　两人都见到如此场景，钟榆示意她去叫醒另外两人。

　　关山月离开后，昏暗的走廊只有钟榆一人。

　　手搭上门把手，释放出精神力将这个储藏间包裹，不漏过一丝缝隙。

　　就在此时，钟榆捕捉到熟悉的能量波动。

　　她蓦地抬头，一双眼睛里闪过错愕。

　　钟榆思索片刻，没有犹豫推开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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