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要挟
两人在水府之中激烈交锋,清冽的湛蓝神光与浑浊的土黄神力不断碰撞、湮灭,震得整个水府剧烈摇晃,梁柱簌簌落下碎屑。
宓妃虽凭借天赋与法则的特殊性勉强周旋,但终究成神日短,对神力的运用远不及河伯老辣磅礴。
几十回合后,她便被一道隐藏在浊浪中的阴狠暗流击中肩头,闷哼一声,喉头涌上腥甜,踉跄后退,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就在她身形不稳,即将摔入身后那片尖锐嶙峋的水晶岩丛时,一道玄色身影如电般掠过。
预想中撞击岩壁的疼痛并未到来,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坚实的手臂稳稳揽住了她的腰肢,将她带入一个带着水汽与淡淡土腥味的怀抱,避免了再次受伤。
河伯低头看着怀中因疼痛、力竭和未消的愤怒而微微颤抖的宓妃,她苍白的脸颊,紧蹙的秀眉,以及那即使在此刻依旧不屈的清冷眼神,竟让他心中那惯有的、带着毁灭欲的掠夺之意,悄然生出了一丝不同往日的涟漪。
那是一种混合着对强大与美丽的欣赏、对脆弱瞬间的怜惜,以及某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触动。
“冲动,孩子气。”他开口,声音竟比平时低沉、缓和了许多,少了几分戏弄,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无奈,甚至是一丝极淡的……责备?
“你一个新生之神,神力未固,法则未熟,怎就敢独自来闯我这龙潭虎穴,与我动手?”
宓妃挣扎欲脱离他的禁锢,却牵动了肩头的伤势,又是一阵抑制不住的轻颤。
河伯手上力道微紧,既制住她的挣扎又不至于弄疼她,叹了口气道:“那些少女都安然无恙,明日便可尽数送回岸上。此法虽欠妥……”
他顿了顿,目光紧锁着她,语气里带上了一种近乎无赖,却又隐含偏执的坦诚,“但若非如此,你这终日缩在洛水深处、不肯沾染半分尘埃的小蚌精,肯来见我一面么?”
宓妃本因他的解释而稍缓的怒火,在听到他最后那句强词夺理的辩解时,瞬间再次升腾!
“你……你竟为了一己之私,扰动水脉,令凡人惶恐,拿两河流域的安宁当儿戏?”她气得语声发颤,引动伤势,忍不住侧头咳嗽连连。
河伯眉头立刻紧皱,揽着她腰肢的手并未松开,另一手已迅速运起一股相对温和醇厚的神力,缓缓输入她体内,助她稳定翻腾的气血与伤势,嘴上却仍不肯服软地狡辩,只是声音低了几分。
“寻常手段,如何请得动你这尊冷若冰霜的神祇?若非将事情闹得大些,让你不得不正视,你那双清澈的眼眸里……何时会有我的存在?”
这话语里,宓妃竟隐隐听出了透出一丝不被察觉的委屈?
宓妃觉得大概是自己想多了。
两人正僵持不下,他输入神力的动作甚至带上了一丝小心翼翼的意味时,忽然,一道威严庄重、不容置疑的神念,如同洪钟大吕,穿透了水府的禁制与喧嚣,同时清晰地传入所有神灵的识海之中——
“众神即刻赴天庭议事,不得有误!”
神念浩荡,带着天规的肃穆,不容任何拖延。
河伯的动作顿住了。
他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那未散的玩味、新生的触动、被打断的不悦以及对怀中人伤势的在意——在瞬间收敛,只余下深潭般的幽暗。
“看来,我们的‘叙旧’要暂时中止了,洛神。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方才揽过她腰肢的手,仿佛那柔软的触感犹在,“下次见面,希望不会是在这般剑拔弩张的情形下。毕竟,你我之间……似乎总有说不完的‘道理’。”
河伯缓缓松开了手,眼底那抹混合着玩味、触动与不悦的复杂情绪迅速被深沉的思虑取代。
他理了理微皱的玄色袍袖,仿佛刚才那场激烈的冲突与短暂的靠近从未发生,只余下神祇面对大事时的冷峻。
“我们有更要紧的‘麻烦’了。”他语气平淡,听不出情绪,但目光在宓妃的脸上停留了一瞬,才率先化作一道玄光,冲破浊浪,直赴天庭。
宓妃深吸一口气,清冷的神光再次笼罩周身,紧随其后。
凌霄宝殿,往日祥云缭绕、仙乐缥缈的景象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
众神齐聚,脸上早已没了平日的从容,交头接耳的议论声中充满了不安。
天帝伏羲端坐于九龙宝座之上,面容是前所未有的肃穆,眼神扫过殿下众神,带着沉甸甸的威压,令整个大殿瞬间鸦雀无声。
“众卿。”伏羲的声音低沉而有力,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众神的心头,“大妖‘噬界’,已自归墟深处苏醒。”
仅仅一个名字,便让一些资历古老的神祇脸色骤变,倒吸凉气之声此起彼伏。
伏羲继续道,描绘出一幅令人绝望的图景:“此妖诞生于天地未开之时的混沌残渣,非精非怪,乃是一切秩序之敌。
它以吞噬世界灵脉为生,所过之处,万物凋零,乾坤崩坏。据星官测算,若任其肆虐,三月之内,人间灵脉将尽数枯竭,生灵涂炭,化为死域;半年之后,天界根基亦将动摇,最终……崩塌陨落。”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大殿。
噬界之名,对于年轻神祇或许陌生,但对于经历过上古劫难的存在而言,那是近乎天灾的代名词,是连先天神祇都曾陨落其口的恐怖存在。
伏羲的目光穿透层层神光,最终定格在站在前列,面色沉凝的河伯身上。“唯一能克制此妖混沌本源的,便是黄河之浊气。混沌喜净,畏浊,唯有至浊之气,方能污蚀其核心,阻其吞噬。”
一丝微不可查的波动在河伯眼底闪过,但他依旧沉默,等待着下文。
伏羲的声音愈发沉重,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痛惜:“然,若要催动足以制伏‘噬界’的本源浊气,非寻常神力可为。施术者需引动黄河根源之力,此举……必将伤及神源,轻则神力大退,万年修为付诸流水;重则……神格破碎,重归天地。”
“嘶——”
殿内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神格破碎,对于不朽的神灵而言,是比凡人死亡更为彻底的终结。
这意味着存在痕迹的完全抹除。
所有的目光,带着期盼、审视、同情、乃至一丝幸灾乐祸,齐刷刷地聚焦在河伯身上。
他是唯一的选择,也是代价最为惨烈的选择。
黄河水君,执掌天下水系中最磅礴也最浑浊的力量,此刻,他的决定关乎三界存亡。
长久的沉默在凌霄殿中蔓延,每一息都如同巨石压在众神心头。
河伯垂着眼眸,指尖在玄色袖袍内无意识地摩挲着,无人能窥见他心中翻涌的波涛。
牺牲自己,拯救三界?
这崇高的选择与他素来的行事准则格格不入。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没有任何慷慨赴死的悲壮,反而勾起一抹与他此刻处境极不相称的、近乎狂妄的弧度。
无视了众神的目光,视线越过层层阻碍,灼灼地、毫不避讳地锁定在刚刚稳住气息、面色依旧平静的宓妃身上。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