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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象
季知临和南宫溯从郭彩亭家中归来后,二人皆脸色阴沉难看,直至入夜就寝,也未曾再交谈一言。
晚间,月灼依旧闭目调息。一夜过后,效果甚好。经过这番调理,暖神玉已压制住她的寒疾,驱散她体内包裹着金丹的寒意。
月灼原本涣散的灵力开始奔涌,再度凝实流转。她的神识,亦为之一清。她此时身在蜀地,却仿佛听到了东海的波涛声,闻到了北国的风雪味。
季知临一起床便匆匆忙忙去找月灼,探看她恢复得如何,急着与她探讨收徒之事。而月灼亦是将她这几日的用心看在眼里,心中已有打算让她如愿以偿。
“仙君,你恢复得真好!”季知临见月灼面色较之前红润许多,人也精神了些,不过那冷冰冰的气质依然没有改变。
月灼道:“还要多谢季姑娘为我如此奔波。”
季知临试探道:“那...是否可以考虑收我为徒了?”
看着季知临满怀期待的样子,月灼无意再像之前那般铁口拒绝,道:“我答应教你修行。”
季知临喜出望外:“多谢师尊收我为徒!”
“不过,”月灼淡声道,“季姑娘恐有误会,我同你说过,我从不收徒,这点不曾改变。”
“你都答应教我修仙了,不是收我为徒的意思吗?”季知临讶异,月灼这是在诓人,还是在玩什么文字游戏?
月灼目光有些悠远:“如你先前计划所言,我教你修行,你助我恢复修为,因果清晰。此为互利之约,而非师徒之谊。”
这是什么歪理?季知临嗔道:“你我实质就是师徒,为什么不能是师徒名分?”
月灼沉吟:“一旦缔结关系,便定有终结之日。既知终局,又何必伊始。”
季知临懵了,这仅仅只是开始,月灼便已经想到结束了,此人的脑袋瓜子到底是什么构造?
她心中颇感愤懑,但转念想想,不论如何总归能名正言顺和月灼继续在一起了,也能跟着习得真本事,便自行宽慰开来。
季知临撇嘴道:“好吧师尊,随你。那我们,便只是互利之约。”
月灼仍是冷冷的模样:“你我既非师徒关系,你便无需唤我‘师尊’。”
此言一出,季知临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心道:忍,我忍,能学到本领就好...
她试探性问道:“那......仙君,我能叫你月灼吗?”
闻言,月灼那双瞳色浅淡的眸子,如冷湖被春风拂过,荡起层层涟漪。她沉默着,那沉默却并不冰冷。
四目相对,寂静无言。
季知临胸口还因方才月灼那番言论堵塞着,见月灼迟迟不回应,更是羞愤交加。
这本是一桩买卖,你情我愿。可为什么偏偏我付出这么多了还要受你轻慢,既然你不把我当朋友,那我也不要把你当朋友,从此以后就只是冷冰冰的互利之约,谁也不待见谁。
正当季知临心绪纷乱如麻,准备转身离去时,月灼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比平日放缓了些,冷澈依旧,却似乎裹着温和:
“可以的。”
她顿了顿,随即,那清泉般的声音再次响起,唤出了那个名字:
“知临。”
这一瞬间,季知临方才心中的不满好似全散去了......
“知临”二字柔柔地飘进季知临的耳朵,带来了一抹陌生的绯红和滚烫。
只是叫我名字而已,为什么我感觉耳根发热?阿溯唤我名字的时候,我从未有这般感受。可似乎...阿溯也从来没叫过我“知临”...不对不对,这和阿溯如何称呼我无关,即便她叫我“知临”,我也只会觉得肉麻。
我为什么会这样?不懂...真的不懂。
不过...月灼叫我名字的时候,声音当真悦耳极了...
不行!我这是在想些什么?!她是个冰冷的石头,我不能把她想得这么好!
季知临心乱如麻,再也待不下去,索性一溜烟跑了。她想着去找南宫溯互相说几句刻薄话,应该就能恢复正常了。
她匆忙来到南宫溯的房间外,敲了敲门却毫无反应。她察觉到不对,心道某人怎么还没起床?该不会是被她自己的蛇蝎心肠给毒死了吧?
季知临直接推开门,只见屋内空无一人,床铺已凉透,桌子上有一张字条。她拿起,只见上面写着:
“出去散心,去去就回,无需找我。——南宫溯”
季知临脱口而出:“呵,散心?你还有心可散吗?”转念一想,却是狡黠一笑,“但好机会来了。”
她飞快离开了正荣钱庄,奔向郭彩亭家。她要趁着南宫溯不在,赶紧把鬼医谷的地址告诉郭彩亭。
才走到院门口,季知临刚抬手准备敲门示意,屋里传来的声音让她瞬间僵住。
“这几日,先把这些吃了吧,能好受些。这个方子你拿着,煎给你奶奶吃。”
“还有,赶紧把你那破香囊烧毁再扔掉,那只不过是致幻的把戏,根本没有效用。”
“南宫姑娘,你......不是说不救的吗?”
是南宫溯?!
接着听到南宫溯道:“昨晚......我一个人想了很多很多......她说的对,这只是我的规矩,不是鬼医谷的规矩......”
那声音听着有些忧愁,全然不似平日那般倨傲。
季知临一愣,躲在门外偷听窥看,只见屋内郭彩亭奶奶躺在床上,面色较昨日缓和了一些,南宫溯正为其诊脉,眉心紧皱:“药理能暂撑五六个月。”
把脉结束,南宫溯旋即起身,找来纸和笔,边写边道:“我马上要继续赶路了,无暇顾及你奶奶。若你愿意赌一把,就带着奶奶去这里。到了谷口,若有人问起,就说是‘琴音鬼手’让你来的,到时自会有人帮你。”
郭彩亭接过写了地址的字条,那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不知道的乍一看还以为是什么连篇累牍的通关密语。
须知,鬼医谷位于越地处州,那里九山半水半分田,山地极多,鬼医谷位置又极隐蔽,更是难寻,因此地址描述颇为详细。若仅仅只是口述,听者是根本记不住的,因此还是写下来最为稳妥。
南宫溯又从袖中掏出些许银两,“这银子,你收着作盘缠吧,雇辆好些的马车,免得多受颠簸之苦。”
郭彩亭热泪盈眶:“谢谢!谢谢南宫大夫!不过...银子就不必了...还有...季姑娘昨日偷偷留下的银子,也烦请您帮忙归还吧。”
南宫溯明显一怔:“她给的?”
季知临不躲了,直接走了进来,高声道:“不必还了,给你的就是你的,收下吧。”
南宫溯的动作顿了一下,好像被发现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似的,不知把手往哪放,方才那份冷静与从容瞬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季知临正欲打趣她几句,可抬眼一看,愣住了。
南宫溯眼下竟是两团乌青,活似熬了整宿。
季知临错愕道:“......你这是昨晚打劫被人揍了?”
南宫溯脸一红,抬袖遮住眼睛:“胡说什么...我...采药去了。”
郭彩亭奶奶眼里含着泪:“南宫大夫天还没亮,就提着药来看我这老婆子了,想必是昨夜一整晚都在山上忙碌。”
季知临大为震惊,怕累又怕蚊虫的南宫溯竟然半夜不睡觉,熬夜上山采药?而且是为了一个不可能出得起诊金的将死之人?
想到这里,季知临的心突然软了下来。
她走到南宫溯面前,试图打破二人之间的僵局,调侃道:“阿溯,你外号叫‘琴音鬼手’啊?听起来真够威风的,之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南宫溯道:“只是藏匿身份的代称罢了。”
季知临笑道:“我也要个外号,我想想...我以后就叫‘行诡幻烟’吧,意思呢就是行动诡秘如幻似烟。如何?听起来很不错吧,还恰好呼应了我的幻烟术呢,哈哈哈哈...”
南宫溯根本不接话茬,只是冷冷道:“随你。”
闻言,季知临耸耸肩,心道:给你台阶你都不下,真够骄傲的...不理我,那我也不理你。
忙活了很久,已是黄昏。回去的路上,两人并肩而行,气氛还有些凝滞。
南宫溯忽然开口:“你把银子都给小郭了,你自己呢?”
季知临淡淡道:“你不也给了?”顿了顿,又道:“大不了,继续吃糠咽菜呗。”
南宫溯被逗笑:“行,我陪你。”
季知临也笑:“本来就该一起。”
二人对视短短一眼,对峙便落了地,笑意轻轻散开。
长街静长,一袭绯红,一抹墨绿,色彩在暮光中渐渐柔了。
风从街口吹来,把她们的笑声拎得轻飘,带向很远,很远。
......
季知临和南宫溯一回到住处,便看到月灼正在打坐,她周身灵气缭绕,似乎在探查什么。
不一会,她睁开双眼,目光清亮,道:“剑魄的方位,已明晰了。”
“在哪儿?”季知临迫不及待地凑近。
月灼道:“一处在中原旧皇都,另一处较远,大致在越地。”
“正好顺路,”季知临抚掌笑道,“可以捎上秦茗一道。”
于是,在经过三人轮番劝说后,秦秀荣终于松了口,允了秦茗远赴听星阁求学。
众人因见识过那黑影人骇人的情报能力,只觉暗中窥伺之感如影随形,为免陆路招摇,决意改走水路。
水头镇临江而立,自此登舟,顺流直下抵达楚地,再转陆路,北上中原,确是当下最稳妥的选择。
不日,水头镇码头,晨雾未散。
秦秀荣与秦苑领着几名仆役前来相送,大包小包沉甸甸的行李几乎将船压沉数分。
秦秀荣将厚厚一叠银票塞入秦茗手中。
秦茗推辞道:“娘,姐姐,我用不了那么多的。”
“出门在外,银钱宽裕些总归是好的。”秦秀荣轻拍女儿的手背,眼中满是不舍。
秦苑亦温言叮嘱:“阿茗,路上好生跟着三位恩人。到了听星阁潜心向学,那里自有你的一番天地。姐姐相信你可以的。”
秦茗眼眶微红,用力点头。
那边母女姐妹情意切切,这边南宫溯抱臂旁观,嗤笑道:“这么多银票,花不完,可以给我们花啊。这一路,我定要狠狠花费她秦二小姐的银子不可。”
“咱们三个,已经是‘我们’了吗?”季知临挑眉,故意学南宫溯先前的腔调。
南宫溯被噎了一下,瞪她一眼,别过脸去。
季知临却不依不饶,凑近了低声问:“阿溯,此一去,我要随月灼修仙,月灼要寻剑魄,秦茗要求学。你呢?你所求为何?”
“早说过了,不过是受你那爱操心的娘亲所托,照看你这麻烦精罢了。”南宫溯眼神游移,含糊其辞。
“我不信你就没有自己的打算。”季知临深知她又在搪塞。
南宫溯脸颊通红,支吾片刻,声音低了下去:“我...在寻一个法子。”
“什么法子?”
南宫溯垂眸,黯然沉默。
江风拂过,带来湿润的凉意,南宫溯那双原本傲气凌冽的吊梢眼,不知道是被江风吹的还是怎么,竟有些红了。
季知临也不追问,只是静静地等着。她还从未见过南宫溯露出这般落寞的神情。
“一个...能让人..永不痛苦的法子。”南宫溯几乎难以启齿。
季知临一时语塞,心头震动,陷入沉思。她似乎懂了,又似乎未曾全然明白。
“南宫,这世间,不存在这般法子。”月灼的声音自身后传来,轻柔却笃定,似已洞悉一切。
“我知道,”南宫溯望向茫茫江面,“但我想亲自去寻觅一番。这大千世界,万象纷纭,或许没有我所寻之物。但若永远留在鬼医谷,便注定一无所获。我...终须出来走这一遭。”
话音落下,船家的吆喝声传来:
“开船喽——”
四人登舟东去。江水浩渺,少年心事随波起伏,却仍被未知的前路召唤,驶向无垠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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