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醒时分

　　压死马路，偷过月亮。
　　2012年9月8日，周六，晴天。
　　十分钟左右，四人坐车来到东门江边。
　　此时天色已暗，马路上车水马龙，白灯很亮，照在车窗上反射着光让人以为是白天。江边廊道往南两公里没有商铺，往北150米才陆续出现商铺，对面只有一家酒店和小便利店。
　　廊道高出马路五六十公分，围栏上隔五米有圆形小灯，发着淡黄色灯光。
　　周景天一行四人靠在围栏上，望着江面出神，从左往右依次是蔡静、林清言、周景天、陈行健。
　　“吃得有点撑，想跑一圈，有勇士陪我一起的吗？”陈行健左转头看着小伙伴们，江风吹过他的左斜刘海没吹动，已经很油了可以炒个青菜了。
　　“神经，谁家好人吃完饭跑得动，也不怕得结石。”周景天闭着眼睛感受着风拂过脸颊回应道。
　　“现在七点多，人开始多起来了，别跑了，撞着人不好，踩着花花草草也不行。”蔡静搂着林清言的腰，指着远处的江面说道，“清言你看，船那里好像有鱼在飞诶。”
　　“哪里呢？”林清言眼睛盯着船左看右看。
　　“就左边亮光旁边呀。”蔡静兴奋得快要跳了起来。
　　“那应该是飞鱼，胸鳍特别发达，像鸟类的翅膀一样。长长的胸鳍一直延伸到尾部，能够跃出水面十几米。被强光照到会视觉眩晕，短暂身体僵硬保持不动。”周景天边说边悄悄挪动身体，想靠近林清言一点。
　　“看不清，好像是有东西在水面跳。”林清言眼睛一眨一眨的，在路灯的照耀下像极了星星，“好多星星，真好看。”
　　风吹过林清言的空气刘海，温柔而治愈。周景天趁林清言没注意，越靠越近，渐渐手臂相隔只有几公分了。
　　每次风一吹过，周景天就能闻到林清言身上薰衣草的花香。
　　“站得有些累了，我们下廊道去那边台阶坐着吧。”蔡静边说边拉起林清言的手，往南边走去。
　　周景天和陈行健两人紧随其后，走了30米左右，四个人齐刷刷往台阶坐了下来。
　　“诶，陈行健，你平时是怎么学的 ，听说你高一就考年级前一百名了，班级一直是第一。”林清言侧头看着陈行健。此时林清言跟周景天坐得很近，周景天能感受到林清言的呼吸，周景天不敢抬头，满脸通红。
　　“也没怎么学，就正常做笔记刷题呗，可能是天赋异禀？”陈行健嘿嘿嘿得意地笑着。
　　“你和周景天能成好朋友，不是没有理由的，两个臭屁王。”林清言一脸羡慕。
　　“可没有喔，我都是跟小天天学的，还有华哥也自恋，我是大大的良民。”陈行健拍了拍周景天的肩膀。
　　“以后听你讲话我得录音，什么时候受不了了就去告你诽谤。”周景天甩了甩肩膀。
　　“对了，怎么今天张华没跟你们一起出来玩儿？”林清言靠周景天更近了，让周景天不敢呼吸。
　　“华哥大忙人，早上跟班里的女生们画黑板报，下午又跟那些个猛男打了一下午篮球。叫他玩儿得提前预约。”陈行健摆了摆手。
　　“你们男生平时在宿舍都聊些什么啊？”蔡静也侧过身往陈行健方向问道。
　　“问这个干嘛？”陈行健低头捡起小石子往前面空地扔着。
　　“单纯好奇，看看跟女生宿舍有什么区别。”蔡静追问着。
　　“也没什么，聊聊班上的八卦，哪个女孩子好看，NBA，动漫之类的......”
　　周景天越发能感受到林清言呼吸的温度，脸越来越红，于是双手往身后地面一撑，身体向后倾斜。
　　“那跟女生宿舍差不多啊，男生宿舍怎么也爱聊八卦。”蔡静一脸疑惑，“就没人爱聊学习呗。”
　　“嗐，学习这玩意儿，也不是能聊得明白的，不仅靠努力，还得靠命。”陈行健坐久了，开始蹲着了。
　　“难怪我上了高中成绩一般，原来是命不好。”周景天叹了口气。
　　“你成绩不算很差的了，你高一上学期老是请假，都没怎么来上课。我记得有次语文课上老师喊你回答问题，你随口就答出来了，语文老师还夸你没怎么上过课都能跟得上进度。”陈行健难得夸一次周景天。
　　“文科科目不都是那样，努力点能补回来，你看我数学和物理，真是一坨狗屎。”周景天日常自黑。
　　“你高一为什么不经常上课？”蔡静一脸好奇看着周景天，林清言也转头看向他。
　　“没啥，就做了个小手术。”周景天淡淡回答道。
　　“小天天啊，他当时......”陈行健刚想说些什么，就被周景天拍了下后背打断了。
　　“他啊，高一刚开学军训那七天都没来，那时候我们还好奇呢，后来上了一个多星期课，他才偶尔来上课，一个星期能上个两三天课又请假了。”陈行健立马改口，没敢说出周景天做手术细节。
　　“那周景天，你高一年级排多少名？”林清言盯着周景天眼神没离开。
　　“期中期末考都是五百名左右吧。”周景天坐直起来，“高一数学最低分考过19，物理最低分考过49分。”
　　“哈哈哈，能考19分，也是高手。”蔡静忍不住大笑着。
　　周景天不想让这个话题继续，尽力想找个别的话题。这时，看到不远处有摆摊卖烟花的，旁边也有人开始放起烟花来。
　　“我们去放烟花吧。”周景天指着烟花小摊说道。
　　“好啊，好久没放烟花了，上次放还是过年的时候。”蔡静一听要放烟花立马兴奋起来，第一个站了起来。
　　“我去买吧，你们坐着等我会。”陈行健站起来直接往烟花摊走去。
　　“那我去对面买瓶水，你们想喝什么？”周景天也站了起来。
　　“随便。”陈行健边走边往身后挥了挥手。
　　“我要阿萨姆。”蔡静坐了下来。
　　“你呢，小林同学。”周景天看向林清言的额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嗯......我想喝小茗同学，谢谢。”林清言此时手放在小腿上。
　　周景天愣了一下，随后左右不停看着马路，向对面便利店走去。
　　五分钟后，周景天买饮料回来了。看到地上有一把仙女棒，和一个4x4正方形烟花。
　　看到周景天回来，陈行健率先开口：“先放哪个？”
　　“先来这个大的吧，仙女棒一会再玩儿。”蔡静回道。
　　陈行健单手拿起烟花，往前走了十米，掏出打火机点完火，马上跑回团队。
　　Biu~biu~biu~随着一阵阵有规律的烟花响声，蓝的紫的黄的白的烟花升到天空，在天上缓慢绽放又落下，几人的眼里充满了喜悦和激动。
　　周景天则是时不时看向林清言，林清言的眼睛发出不同颜色的光，却并不刺眼，而是充满了希望。周景天不禁嘴角上扬。
　　“哇哦，真好看。”蔡静边说边跳着。
　　“好美。”林清言跟着附和。
　　“嗯，确实很美。”周景天看向林清言，嘴里小声嘟囔着。
　　十六道声响过后，天空恢复了平静，众人的心也随之落了下来。
　　“可惜，烟花虽美却短暂，留不住。”蔡静沉了沉脸色。
　　“没事儿，它的美留在了我们心里。”林清言抿嘴一笑。
　　周景天听到这句话，心里一股暖意。
　　“来吧，我们放仙女棒吧。”陈行健从地上拿起仙女棒，一人递过两根，然后依次点起火来。
　　蔡静和陈行健边挥动手里的仙女棒，边往前小跑着。蔡静的嘴里还发出唔唔唔的声音，兴奋得像个小孩儿。
　　林清言和周景天则是站在原地，小心翼翼地看着仙女棒，时不时看一眼对方微笑着。
　　“你长大后想过什么样的生活，周景天。”林清言看向周景天的头发，像个不规整的锅盖，让她忍不住想笑。
　　“不知道，只要是平静的生活就行，有空的时候遛遛狗、看看书。我不是很喜欢热闹。”周景天低下头来，“你呢？”
　　“我想到外面的世界看看，看看别的地方山水和我们这里有什么区别。也想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每天种种菜，浇浇花，看看书，晒晒太阳......”林清言说到这里，还想再说些什么，却停了下来。
　　“听起来真不错。那你喜欢什么花？”周景天终于看向了林清言的眼睛，似乎有什么力量把他吸了进去，神秘且诱人。
　　“白玫瑰吧。”林清言边挥动着手中的仙女棒边回应道。
　　“很适合你。”周景天的仙女棒烧到底了，光芒缓缓熄灭。
　　“那你喜欢看什么书。”林清言的仙女棒也在此时燃尽。
　　“平时看三毛的书多一些，比如《撒哈拉的故事》，《万水千山走遍》，《雨季不再来》。”周景天沉思片刻，“你想看她的书吗，我可以借你。”
　　“好呀~”林清言莞尔一笑，治愈又温柔。
　　“可惜今晚看不到月亮，不知道躲哪儿去了。”林清言眉头一皱。
　　“没事儿，晚一点要是月亮出来，我把它偷了，装进瓶子里，明天悄悄给你送过去。”周景天嘴角情不自禁地上扬。
　　“那倒不必，美好的事物应该大家一起分享。”林清言紧皱的眉头瞬间松了下来。
　　“仙女棒给我吧。”周景天说着，从林清言手中温柔接过仙女棒的残骸。
　　此时，蔡静和陈行健从远处小跑着回来。
　　“走，我们先去把垃圾扔了。”陈行健招呼着周景天，两人走向路边的垃圾桶。
　　没一会，便回来了。
　　蔡静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八点四十，开口道：“我们走着回学校吧，也就一点几公里。”
　　“可以呀。”陈行健回应道。
　　蔡静和林清言手牵手在前面走着，有说有笑。陈行健和周景天在后面跟着，一言不发，像极了两个大小姐的保镖。
　　走了五分钟，周景天的手机响了。周景天掏出手机，接通放在耳边旁。
　　“你和行健什么时候回宿舍，是不是在外面玩儿断腿了回不来了，发消息半天也没见回复。”手机里传来张华清脆的声音。
　　“在回去路上了，怎么了。”周景天用低沉沙哑的声音回应着。
　　“没什么，就是想你们了，快回来。”张华哈哈哈笑着。
　　“得，您老稍等，一会就回去宠幸您。”周景天说罢，便挂断了电话。
　　“华哥的电话？说什么了？”陈行健疑惑问道。
　　“没什么，你还不知道他，没个正经，有事没事都要骚扰一下。”周景天淡淡回道。
　　过了二十分钟，终于回到了宿舍区。四人简单告别后，分道扬镳。
　　周景天和陈行健回到自己宿舍放下衣服后，两人便来到了张华宿舍。
　　此时张华正好在里面洗澡，周景天和陈行健决定进去猛敲厕所门。
　　陈行健率先下手，咚咚咚猛敲了五六下。
　　“谁啊，干嘛。”张华伴着水声大声问道。
　　没人回应，过了十秒钟，轮到周景天咚咚咚敲门。
　　张华略微开了店门缝，探头出来，看到周景天和陈行健，立马骂道：“你们两个狗东西，是不是皮痒了，等我洗完澡出来弄你们。”
　　周景天立马假装推门，邪恶笑着：“呦呵，大胆，谁在口出狂言。”
　　张华马上双臂撑门，陪笑着：“我错了天少，饶我一命。”
　　“搞快点，给你三分钟，不然我俩就硬闯了。”周景天说完，招呼着陈行健走回宿舍，坐在了张华床上。
　　几分钟后，张华从厕所出来，手里拿着毛巾擦着头发。
　　“你俩今天出去干嘛了。”张华走向两人。
　　“出去给马路一点教训。”陈行健翘着腿说道。
　　“喊你俩回来是想让你们帮个忙。”张华擦头发动作没停。
　　“违法犯罪的事儿不做。”周景天累得靠在了墙上。
　　“我今天不是去弄了黑板报嘛，后天是教师节，明晚我会出去买几束鲜花回来，放在教室后门。”张华边说边翻着行李箱。
　　“所以呢，要我俩干啥。”陈行健一脸疑惑。
　　“你俩之中选一个有缘人，负责上课老师走进教室时，上台给老师送花。后天有数学课，物理课，英语课和语文课。剩下的花我会在课间休息时间拿去办公室给其余的老师。”张华看着两人，“你俩谁想上台送花？”
　　“为何是在我俩之中选？”周景天满脸抗拒的表情。
　　“刚进这个班，我跟其他人不熟，也叫不动啊。”张华抓住两人的手，满脸期待，“再说了，你俩这么帅，适合上台。还是得靠好兄弟。”
　　“那你刚刚说屁的有缘人，我还以为我俩是天选之子。”周景天白了一眼。
　　“那我俩猜拳吧，输的去。”陈行健也不太想上台引人注目。
　　“石头剪刀布，石头剪刀步......”没出三个回合，胜负已定，周景天成了“天选之子”。
　　陈行健哈哈哈大笑，说道：“小天天，加油，你就是我们班的门面担当。”
　　三人继续打闹了十几分钟，周景天和陈行健便回到了宿舍，准备洗澡。
　　洗完澡出来，周景天累得瘫倒在床上，头发未干，头只能枕在床头铁围栏上。
　　“真是倒霉他妈妈给倒霉开门，倒霉到家了。”周景天小声嘟囔着，脑海中想着后天要用什么姿势上台给老师送花。
　　突然想起好像有什么事忘了跟林清言说，周景天拿起手机，打开和林清言的□□聊天框，沉思了许久，终于发出四个字：晚安，好梦。
　　刚想关掉手机，没想到林清言秒回：今天很开心，晚安。
　　马路未被压死，月亮也未曾被偷走。可周景天的心里，似乎多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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