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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子谦没有读心术,自然不知道此时此刻,隋铃内心跃跃欲试着想往他脑袋上拍大冬瓜。却也没有要留在这当监工的意思,手往裤兜一揣,施施然离开了。
走了正好,她也不想搭理他。
他走后,隋铃从衣兜里拿出手机。
手机相册里有一张照片,是一个多月前隋清清发给她的。
相片里是小虞山上一片红粉交错的虞美人,迎着蓝天白云,开得灿烂热烈。中景是海,远景的高楼大厦在雪白云层中若隐若现。
隋铃举着手机,手眼并用地对着白墙比划尺寸,末了,觉得哪哪都很好,便想参照这幅图设计画面。
打开随身斜挎包,从里面翻出一只笔袋,里面装着绘画专用的铅笔橡皮,还有几支不同型号的针管笔。取了一支2B铅笔,隋铃开始在墙上起形。
白墙尺寸很大,高度快赶上两个她了,够不着的时候,还得搬着梯子挪来挪去,几个来回之后,她便感到体力不支,靠着墙根蹲下来。
抬头看了眼进度。叹了口气,进度太慢了!
好在她生性乐观,自我说服这是慢工出细活。并在心中盘算着以后得少熬夜多锻炼。瞧自己这身体素质,还赶不上退休的老太太,起码人家跳广场舞的时候比她精神多了。
这时,两只小猫从墙的拐角处慢悠悠地踱步过来。其中一只纯黑的小猫还过来亲昵地蹭了一下她的裤脚。
隋铃一眼就将它认了出来:“大米饭?”
小黑猫当即仰着脑袋冲她喵了一声。
它伙伴是个害羞的小三花,有点怕人,不敢靠过来,蹲在不远处盘着尾巴安静看着她们。
小黑猫朝隋铃打完招呼,撒腿朝小三花跑过去,两只毛绒绒当即滚在一块,在阳光下欢快地嬉戏打闹起来。
隋铃面带微笑地看着这一幕。
她看这只小黑猫很合眼缘,蠢蠢欲动地想绑回去据为己有。转念一想,自己现在也处于寄人篱下的状态,不好再拖个小包袱,只得遗憾打消此念头。
虽然但是,哈基米真是太可爱了!
两只可爱的哈基米你追我赶地滚到了马路边,但也很有分寸地没有往路中间跑,只在人行道上嬉戏玩耍。
不料这时,一辆外卖电瓶车从不远处十万火急地骑了过来。
速度很快,喇叭摁的梆梆响,即将拐弯了也丝毫没有要减速的迹象。
骑手也作大死地没有带头盔,导致隋铃一眼就认出:是迟进才。
迟进才骑着电瓶车疯了似的拐了个弯后,继续横冲直撞往前行进。
两只小猫见了这阵仗,吓得都炸了毛,开始慌不择路地四处乱窜。
也许是太过害怕,那只小三花猫竟误打误撞地跑到了路中央,眼看就要跟电瓶车撞上了。
隋铃吓得瞬间僵直了身体。大脑还未来得及思考,双腿已经迈开,身体先行地冲了过去。
与此同时,马路对面一抹身影先她一步飞奔过来,捞起了路中央的小猫。
一阵漫长刺耳的刹车声后,鬼吼鬼叫的迟进才连人带电瓶车横翻在了地上。
凌子谦摔倒在马路另一边。
缓了几秒,他自己撑着胳膊慢慢坐了起来。
电瓶车迎面撞上来的时候,饶是他闪得快,但小腿还是被碾了一下。
疼归疼,倒也没有疼到难以忍受的地步。手里拎的塑料袋破了,里头的烟和几支雪糕掉出来撒了一地。
他没去管,只低头轻轻安抚着怀里的小猫。
小家伙似乎被吓傻了,缩在他怀里瑟瑟发抖,咪都不咪一声。
隋铃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离得近了,看见他胳膊、小腿都蹭破了好大一片皮,伤口血淋淋地翻在外面,着实有些骇人。
“……你没事吧?”她从包里掏出纸巾,递了过去。
凌子谦漠然瞥了眼腿上的擦伤,没接,依旧温声细语地安抚着小猫。
他不拿自己胳膊腿当回事,隋铃却做不到视若无睹,当她举着纸巾试图再次开口时,一声惊天地泣鬼神的哭嚎冷不丁响起,惊得她手一哆嗦,那包纸巾就砸到了凌子谦头上。
“……”
凌子谦抬眸看了她一眼,把纸巾拿了下来:“谢谢啊。”
隋铃:“……”
另一头,迟进才也诶呦诶呦地爬了起来。
头脸身上除了几处擦伤,倒也没大的伤口,倒是外卖箱里的食物都掉到了地上,汤汤水水撒了一地。
坐在大马路上呆呆望了片刻,他嗷的一嗓子哭起来。
哭得捶胸顿足撕心裂肺:“外卖啊我的外卖啊,全撒了!全撒了!呜呜呜……”
隋铃被他哭懵了。
这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痛失了哪位至亲。
凌子谦抽出一张纸巾,动作敷衍地糊住了还在流血的手臂:“演的。”
“演挺好。”冲这精湛演技,隋铃还真想给他鼓个掌。
小三花猫不知是回过了神,还是被迟进才哭烦了,晃晃身子抖抖尾巴从凌子谦怀里钻出来,自行过了马路,跟等候在路边的小黑猫一起亲亲热热地走远了。
秦简和成让正在店里忙着招待客人,原本也没注意外头出了车祸,全凭迟进才一个大嗓门把二人哭了出来。
“怎么了?”秦简走过来问。
“哇,哥,你受伤了!”成让跟在他身后惊呼。
周围还有人在围观,凌子谦在二人搀扶下慢慢起身:“没什么事,走吧,别站这扰交通。”
“不许走!”一听他们要走,迟进才不干了。摇摇晃晃没个正形往那一杵,挺直了肚子朝他们嚷道:“撞了人就跑哇!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抬起两只胳膊朝周围观众呼扇了两下,活像只战斗的大公鸡:“都来瞧哇都来瞧!黑店打人啦,黑店打人啦!撞了人不赔钱还打人,你们一群开黑店的,仗着人多势众倚强凌弱!呜哇哇哇哇……”说到最后,居然抹起了眼泪。
“你闭嘴!大白天的在我店门口号丧呢?”成让抬高了嗓门朝他嚷,“那你想怎么着?”
迟进才不怕他嚷,扑棱着一双鸡翅膀,梗着脖子和他对飙嗓门:“赔钱!”
“我赔你个大嘴巴!”
成让气得瞪圆了眼睛,举起一只手作势要呼扇过去,吓得迟进才脖子一耸。又见他没真呼上来,便大着胆子叫唤道:“你不赔钱,还打人,我、我要报警!”
这酒鬼,大白天的显然是喝大了。
说话颠三倒四不分黑白,眼神倒出奇好使,看见隋铃也站在旁边,立马熟络地凑了过去:“丫头,刚才你也在,等会去了派出所你帮叔作证,刚我在路上车骑得好好的,是不是他故意扑上来的?”他指了指凌子谦。
光天化日第一次见到活的泼皮无赖,隋铃也相当无语。
懒得理这醉鬼,她伸手遥遥往那边的指示牌一指。
红色的限速标识,圆圈里面清清楚楚写着:40。
迟进才骑着电动车,速度起码飚到了80,还是在拐弯的地方,很标准的作死行径。
但毕竟是个酒鬼,讲道理不听,摆证据不看,一口咬定自己好好在路上骑着车,被黑店碰了瓷,车坏了,外卖撒了,人也受了伤,呜呜呜呜他好惨他们好凶残。
中心思想就是,想讹钱。
秦简也无奈了:“不行就去趟派出所。”
“老无赖。”成让叉着腰小声骂,却也没办法。
围观的群众越来越多,凌子谦皱了皱眉,觉得自己像个猴被人当戏看了。
他沉声对二人说道:“你俩先进去吧,里面还有客人。这我来处理。”
秦简看了迟进才一眼,问他:“你自己能行?”
凌子谦点了点头。
迟进才眼睁睁看着二人往店里走,觉得到手的人民币要跑了,大嘴巴一张,正要再度为自己发声,凌子谦却不给他表演的机会:“走吧,叔。”手臂一伸,他笑笑地摆出一副邀请架势。
迟进才:“……去哪?”
“去派出所啊,”凌子谦说,“你要求的嘛。”
迟进才沉默了。
凌子谦很耐心地等着。隋铃走到他身旁,悄悄对他说道:“我陪你去。”
“刚才我就在路对面,我什么都看见了。”说时,她不满地瞪了迟进才一眼,随即又转向凌子谦,语气坚定,“你放心,他讹不了你。”
“就是就是。”迟进才醉醺醺地凑过来,邻里乡亲的,以为隋铃是在帮她说话,于是又来劲了,“丫头,你都看见了吧?到时候你跟警察叔叔好好说说,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说话的时候,迟进才凑得很近,酒气都要喷在她脸上了,隋铃蹙着眉往旁边躲了一下。
派出所在海对面,离得近,走路不到十分钟。
两个人走在前面,迟进才推着他的电瓶车拖拖拉拉地跟在后面。
原本走的好好的,距离派出所还有两三米时,他忽然把半个身子靠在电瓶车上,再度哎呦哎呦地哀嚎起来。
进门到了大厅后,迟进才故技重施地往前台一趴,开始跟坐在里面的民警诉起了苦。
无耻程度令隋铃叹为观止。
眼见这老无赖颠倒黑白胡说八道个没完,内心的正义感作祟,隋铃撸起袖子正准备走上前,向前台的警察解释清楚状况时,凌子谦却将她拦住。
指了指旁边一排椅子,很淡定地对她说:“坐吧,休息会。”
隋铃做不到他这么淡定:“你看他那嚣张样儿,自己撞了人还倒打一耙。”
凌子谦什么也没说,只是示意她坐。
不一会,一名短发女警从旁边的走廊里走了出来,一眼瞟见趴在前台卖惨的迟进才,毫不意外:“叔,来了?”
“又喝酒了?”
迟进才看着她,有些尴尬地裂开嘴,笑出了一口大黄牙。
不等他开口说话,那名女警已经步履生风地走到了他面前,例行公事般说了句走吧,迟进才也没敢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往走廊里头去了。
隋铃望着这一幕,再度开了眼。心说迟进才究竟来过多少趟,连民警都认识他了!
“她把他带去哪了?”她小声问凌子谦,“不用我们进去做个笔录什么的?”电视上都那么演的。
“不用。”凌子谦抱着胳膊,老神在在地坐在那,仿佛要入定似的,“一会就出来了。”
隋铃瞥了他一眼,觉得他未免太过淡定。
果然,不多时,迟进才和女警且说且走地从走廊里出来了。
女警:“叔,你这是明晃晃的酒驾啊。”
迟进才点头哈腰:“是,是。”
女警:“罚款100,有异议吗?有的话再带你去医院抽血。”
迟进才继续笑嘻嘻地点头哈腰:“没有,没有。喝酒误事啊,都是酒不好,下回我保证不犯了。”
女警没再搭理他。
二人边说着,边朝他们走了过来。
不等走近,凌子谦先露出了一个笑模样,伸手在额前比了一个军礼:“鸥警官好,给鸥警官添麻烦了。”
“少贫。”女警似乎跟他认识,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呦,你这伤得挺重啊。没事吧?”
她看了眼迟进才:“您撞的?”后者鹌鹑一样规规矩矩缩在一旁,不敢吱声。看来酒已经醒了大半。
“这样,你让你女朋友领你去趟医院做个全身检查。医药费他出。”女警指了指迟进才。
隋铃呆住了:女朋友?
正想开口解释,凌子谦先她一步开了口:“一点小伤,没事,不用赔了。”
迟进才一听,立马跟着点头附和:“就是,就是,都邻里乡亲的,谈钱多伤感情!”
“你们协商好就行。”女警也不废话,简短说完,就自顾自去忙了。
她人一走,迟进才就不装鹌鹑了,看了他俩一眼,冷哼一声,大摇大摆地转身离开了派出所。
从始至终,连个道歉都没说。
隋铃气得要死,恨不能用眼睛在他身上射出两个洞:“还长辈呢,就这鸟样儿,狗屁长辈!”
凌子谦抱着胳膊看她口吐芬芳:“他撞的是我,你生哪门子气?”
“你也是!”隋铃气在头上,连带着把他也怼了一通,“干嘛这么怂?告他啊!告他个老东西蓄意伤人,让他吃几天牢饭长长记性!”
她越说越激动,下意识叉腰站了起来。
凌子谦抬头看着她凶巴巴数落自己,扬了扬嘴角,打趣道:“呦,想不到大队长还挺正义。”
说完,他作势要站起身。
眼见他一瘸一拐地起了身,隋铃犹豫了一瞬,还是将他喊住:“你去哪啊,我扶你吧。”
凌子谦:“如厕。”
隋铃:“……”
“那你自己去吧。”
凌子谦挑眉:“这会不正义了?”
不等她尴尬地开口,他已经转身朝卫生间的方向去了。
隋铃坐在原地本想等他出来,一低头,见手上都是铅笔灰,于是后脚也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里有洗手池,她挽起袖子想洗洗手,低头瞥到手腕上的珍珠手链,便小心翼翼地摘下来。
轻薄的防晒衣没有口袋,隋铃用纸巾包着放在了一旁的台子上,防止手链被水溅到。
刚把水龙头拧开,突然,右手边厕所隔间的门砰得被撞开了。
伴随着骂骂咧咧的一声:“整个青市,老娘最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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