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在咫尺

　　在休息室待了不到一小时，感觉头痛和易感期初期的躁动基本平复后，江易给陈回遇的私人终端发了条简短的致谢信息，便离开了那里。他本想直接回实验室继续工作，却在门口被千曲拦下了。

　　“江博士，”千曲依旧是那副公事公办的表情，“陈所长已经给你批了三天带薪假，让你好好休息，调整状态。实验室这边暂时不需要你。”

　　三天假？江易瞬间感觉眼前一黑，内心几乎是崩溃的——我的全勤奖……！ 虽然他潜入H区并非为了这点薪水，但完美扮演一个普通研究员也是伪装的一部分，全勤记录无故中断让他有种计划被打乱的不爽。更何况，他现在最需要的是留在研究所寻找机会，而不是放假！

　　但他无法反驳，因为“原因”心照不宣——Alpha易感期，确实是一个合情合理的休假理由，陈回遇的处理甚至可以说是非常体贴下属。他只能咬着牙，挤出一个“感激”的笑容：“……替我谢谢陈所长。”

　　这三天假期对江易来说简直是度日如年。他不敢在宿舍待着怕引人怀疑，只好在H区中心城漫无目的地闲逛，熟悉环境，脑子里却无时无刻不在思考着007和接下来的计划。

　　三天后，江易立刻扎回了实验室，仿佛要把损失的进度补回来。他又开始了废寝忘食的“研究”，在庞大的基因迷宫中“艰难”地摸索前行。大半个月后，他终于“成功”地将基因破译工作推进到了一个看起来颇具突破性、足以撰写阶段性报告的节点。

　　研究成果汇报上去的第二天，陈回遇来到了实验室，宣布了一个让所有研究员欢呼的消息：“‘深蓝’项目第一阶段取得重大进展，辛苦各位了。研究所决定，给大家批半个月的带薪假期，可以离开H区出去放松一下，期间合理消费全部报销！”

　　实验室里瞬间爆发出兴奋的议论声，连续高强度工作带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林砚更是直接吹了声口哨，已经开始盘算去哪里玩了。

　　有人高兴之余，不忘问了一句：“陈所长，你不跟我们一起去吗？”

　　陈回遇站在众人面前，脸上带着惯常的温和笑容，摇了摇头：“你们玩得开心点，我这边还有些后续工作和报告要处理，脱不开身。”他的理由合情合理，作为项目负责人，确实有很多收尾工作。

　　宣布完毕，陈回遇开始在实验室内走动，与几个核心成员又简短地交谈了几句。当他走向门口，即将离开时，他的路径恰好经过正站在实验台旁、听着周围人兴奋讨论假期的江易。

　　就在两人身形交错的那一瞬间，江易清晰地感觉到，陈回遇自然垂落的手背，带着一丝温热的体温，极其轻微地、若有若无地蹭过了他同样垂在身侧的手背。

　　那触碰短暂得如同错觉，轻柔得像是一片羽毛拂过，甚至不足以引起旁人的任何注意。

　　但江易的整个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

　　陈回遇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仿佛那真的只是一次无心的巧合。他甚至没有看江易一眼，径直走出了实验室大门，留下一个从容不迫的背影。

　　然而，那手背上残留的、转瞬即逝的温热触感，却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窜过江易的皮肤，直抵心尖，带来一阵莫名的悸动和更深的困惑。

　　江易站在原地，表面上依旧平静，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发热。他强迫自己将注意力转回假期安排上，但心底那池原本就不甚平静的春水，被这看似无意的一蹭，彻底搅乱了。

　　他越来越看不懂陈回遇了。这种隐秘的、近乎调情的小动作，到底是什么意思？

　　……

　　江易并非没有动过利用假期留守的念头。但在假期正式开始前，他刻意路过内部实验室所在的区域，发现安保等级非但没有降低，反而因为大部分研究员离开而显得更加森严，巡逻队的频率明显增加了。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如果执意留下，在空荡荡的研究所里，无异于黑夜中的萤火虫，只会加倍引起安保系统和高层的注意，这与他的初衷背道而驰。

　　于是，他迅速改变了策略——必须去玩，而且要玩得像个真正放松的研究员。

　　只是他对H区乃至之外的娱乐场所一无所知，正当他考虑是否要独自一人进行一场“孤独之旅”时，行随找到了他。

　　“江易，假期有什么安排吗？我们和林砚打算去隔壁S区的海滨度假区，那边气候不错，设施也齐全。要不要一起？人多热闹些。”行随发出邀请时，行淮一如既往沉默地站在哥哥身后，算是默认。

　　几乎是同时，林砚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胳膊自然地搭上行随的肩膀，对着江易笑道：“就是啊江博士，一个人多无聊？跟我们走吧，保证让你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放松！”他冲着江易眨了眨眼。

　　江易看着这个组合——沉稳可靠的行随，技术宅行淮，以及热情过头的林砚。虽然林砚的存在可能意味着聒噪，但整体而言，这个小组似乎比独自行动更能融入环境，也更不容易让人起疑。

　　“好啊，”江易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带着些许期待的笑容，“那就麻烦你们了，我还真不知道哪里好玩。”

　　“包在我们身上！”林砚一拍胸脯，显得信心十足。

　　于是，假期伊始，江易便跟着行随、行淮和林砚，乘坐高速轨道列车前往了毗邻H区的S区海滨度假地。

　　一路上，林砚果然担当起了活跃气氛的角色，滔滔不绝地介绍着S区的风土人情和度假区的各种项目。行随偶尔会补充一些实用的信息，比如哪家海鲜餐厅性价比高，哪个时间段海滩人比较少。行淮则大部分时间戴着降噪耳机，看着窗外的风景，或者在自己的便携光脑上敲敲打打。

　　S区海滨度假区与H区冰冷严谨的研究所氛围截然不同。阳光、沙滩、咸湿的海风以及喧闹的人潮，构成了一幅充满活力的画卷。

　　一行四人入住了预订的海景酒店，因为费用报销四个人订了三间房，江易、林砚一人一间，行随、行淮两人一间。

　　放下行李，林砚就迫不及待地拉着众人直奔海滩。

　　“怎么样，江博士，是不是比整天对着显微镜和基因序列舒服多了？”林砚穿着花里胡哨的沙滩裤，戴着墨镜，笑嘻嘻地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穿着简单白T恤和阔腿牛仔裤、显得有些拘谨的江易。

　　江易看着眼前一望无际的蔚蓝大海，金色的沙滩和嬉戏的人群，深吸了一口带着咸味的空气，点了点头：“嗯，确实很放松。”

　　行随和行淮兄弟俩也换上了轻便的衣物。行随比较务实，已经在查看水上活动的价目表，而行淮则找了个有遮阳伞的躺椅，拿出本厚厚的书看了起来，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却又自得其乐。

　　第一天，他们主要在沙滩上活动。林砚精力旺盛，拖着行随去玩了水上摩托，尖叫声和笑声传得老远。江易以“不太会水”为由婉拒了过于刺激的项目，只是在浅滩走了走，感受着海浪冲刷脚踝的凉意，或者坐在沙滩椅上，看着周围的一切，默默观察，同时也留意着是否有异常的目光投向自己。

　　行淮偶尔会从书中抬起头，推推眼镜，精准地评论一句：“那边穿条纹泳衣的人，平均每三分钟看一次我们这边，大概率是好奇我们这个奇怪组合，或者，”他顿了顿，看向林砚，“是被某人的噪音吸引了注意力。”

　　林砚立刻夸张地表示抗议。

　　晚餐是行随推荐的一家海鲜餐厅，味道确实不错。席间，林砚依旧主导着话题，从S区的美食聊到各地的见闻，偶尔也会把话题抛给江易。江易谨慎地“分享”了一些在中立区“经历”过的趣事，气氛倒也融洽。

　　第二天，他们租了辆车，沿着海岸线自驾。行随负责驾驶，行淮负责导航，虽然他大部分时间还在看书，只是偶尔抬眼确认一下路线，林砚负责播放动感音乐和活跃气氛，江易则安静地看着窗外不断变换的风景。

　　他们在一个以玻璃工艺品闻名的小镇停留，参观了手工作坊。江易看着匠人用娴熟的技艺将熔化的玻璃塑造成各种精美的形态，不由得想起了自己在实验室里“塑造”生命的经历，一时间有些出神。

　　“喜欢这个？”林砚不知何时凑到他身边，指着一个小巧的、湛蓝色的海豚玻璃摆件。

　　江易收回思绪，摇了摇头：“只是觉得制作过程很神奇。”

　　林砚却自作主张地买下了那个小海豚，塞到江易手里：“喏，纪念品！证明你跟我们一起出来玩过，别整天一副除了研究心无外物的样子。”

　　江易拿着那个冰凉剔透的小海豚，有些无奈，又有些说不清的触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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