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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车子一路疾驰到小区门口。宋镜弦帮蒋玄把行李提上楼后,便跟着陈巧回了对门。
她在陈巧家赖了好几天,不是拉着人看电影,就是一起瘫在沙发上发呆。直到某个懒洋洋的午后,才忽然想起正事。
“阿巧,”宋镜弦把脸埋在沙发抱枕里,声音闷闷的,“我懒筋犯了……哎,话说你的武器到底长什么样?”
“我的武器?”陈巧正盘腿坐在地毯上翻书,闻言抬起头,“暂时还具体化不出来,不过我画给你看。”她说着,点开终端光屏的绘图功能,指尖勾勒几下,一柄长剑的轮廓便清晰呈现。
宋镜弦骨碌一下从沙发上滚起来,凑过去看。
剑身修长,通体银白,藤蔓纹路缠绕剑柄,剑脊上雕着玉兰花的暗纹,清雅中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感。
“哇——”宋镜弦眼睛亮了,“光看图就好看!实物肯定更绝。阿巧,这剑有名字吗?”
陈巧关掉界面,笑了笑:“有,叫‘断念’。”她顿了顿,忽然眨眨眼,“对了,阿弦,我们要不要……突击检查一下玄哥的武器?”
宋镜弦立刻精神了:“好主意!现在就去!”
两人行动力惊人,起身、穿鞋、关门、开门、进电梯,一气呵成。
一梯两户的布局,走廊并不宽敞。电梯门一开,两人就看见了站在对门门口的蒋玄。
他头发有些凌乱,衬衫下摆没完全塞好,皱了几道,眼尾还泛着一点可疑的薄红。此刻正一手揉着后腰,一手撑着门框,眉头微蹙,表情介于困倦和不耐之间。
而对门那位邻居正探出身,手里拎着一袋面包,包装精致,隐约能看见“芋泥巧克力”的字样。
“谢谢你啊,”那人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温和,“这袋面包当谢礼,多亏你帮忙修灯。刚搬来没多久,好多事不熟,真是麻烦你了。”
蒋玄接过面包,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平淡:“不客气。下次建议直接叫维修工。面包谢了。”
“好,记住了。”邻居点点头,目光越过蒋玄肩头,看见了电梯口的两人,笑容依旧得体,“你朋友来了?那我先不打扰了。”
蒋玄这才转过身,看见自家妹妹和陈巧,脸上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迅速收敛,恢复如常:“怎么过来了?饿了?先进屋,我做饭。”
两人跟着蒋玄进了门。宋镜弦按捺不住好奇,换了鞋就凑过去:“哥,你去帮人修个灯泡,怎么……弄成这样?”她斟酌着用词,眼神在他微皱的衣领和泛红的眼尾间扫了扫。
“哪样?”蒋玄走到冰箱前拿出水果,回头问。
“就……特别不端庄。”宋镜弦憋出个词,陈巧在一旁深以为然地点头。
蒋玄洗着黄桃,头也没抬:“什么乱七八糟的。衣服是蹭的,眼睛是困的。跟你说了少看点奇怪的小说。”他熟练地削皮切块,“想着你们晚上要来吃饭,下午去超市买了菜。刚回家没多久,对门就来敲门,说灯坏了,问我能不能帮忙。我去看了,没梯子,垫了两个矮凳才够着,下来的时候没站稳,他扶了一把,撞了一下……吃苹果还是桃子?”
宋镜弦/陈巧:“桃子!”
“就这样。所以,我的静养计划呢?”宋镜弦叉起一块黄桃,挑眉看她哥。
蒋玄自己也拿了块苹果,咔嚓咬了一口:“恢复得差不多了,帮个小忙而已,没事。”
“呵呵,我信你才怪。”宋镜弦撇嘴,随即想起正事,“对了哥!武器!给我看看你的武器!”
蒋玄把苹果咽下去,擦了擦手。心念微动,一柄珍珠白的油纸伞便出现在手中。伞骨匀称,伞面是哑光的亮白,上面手绘着红山茶,栩栩如生。
宋镜弦接过去,和陈巧一起研究。
“哇,这山茶花画得真好,跟活的一样。”陈巧轻声赞叹。
“是啊,好精致。”宋镜弦附和。她试着撑开伞,伞面“唰”地展开,竟凝出一层淡蓝色的、半透明的光晕,如同屏障。收拢时,又变回寻常油纸伞的模样,只是质感异常沉重。
“不过哥,”宋镜弦想起系统规则,疑惑道,“不是说除了治疗系和少数特殊装备,武器都不能在非副本区域实体化吗?你这把伞怎么……”
蒋玄自己也看了看手中的伞,摇头:“不清楚。系统没提示,拿出来也没阻碍。可能……算特殊类?”
他语气里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困惑。
“好吧,神秘老哥。”宋镜弦放弃追问,把伞还给他。
“对了,”陈巧忽然提议,“明天去爬山吗?听说凌华山上的万灵寺挺灵的,山景也好,还能调养身体。”
宋镜弦立刻来了兴趣:“好啊好啊!去看日出!我都不敢想象山顶日出有多美!今晚我查攻略,势必要拍出神图!凌晨三点,楼下集合!哥,你有意见没?”
蒋玄把果核扔进垃圾桶,擦了擦手:“没意见。但爬完山必须洗热水澡放松肌肉,回来要补觉。”
“哥——你好啰嗦!”宋镜弦瘫回沙发,脑袋枕在陈巧腿上,开始刷攻略,“知道啦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
蒋玄瞥她一眼:“在我这儿,有区别?”
“行行行,没区别。晚上想吃什么?”他系上围裙。
宋镜弦立刻报菜名:“辣椒炒肉!红烧排骨!麻辣小龙虾!”
“小巧呢?”
陈巧想了想:“花生煲牛肋吧,暖胃。”
“好。那我下去一趟。”蒋玄解下刚系上的围裙,拿起帆布包。
“诶?哥你下去干嘛?”
“买菜。家里没小龙虾了。”蒋玄说着,拉开门。
“哦哦,那快去吧!”宋镜弦挥挥手,又想起什么,“对了!看看有没有新上的冰棍,带两根回来!”
“少吃冰的。冰箱里不是有?”蒋玄说完,带上了门。
“什么嘛,走这么快……”宋镜弦嘟囔,随即跳起来,“耶!有冰淇淋!阿巧你吃不吃?要什么口味?”
她已经冲向冰箱。
“有什么口味的?想要芒果的。”
“有!接着!”宋镜弦精准抛过去一根。
陈巧接住,拆开包装咬了一口,芒果味浓郁,确实不错。
另一边,蒋玄刚出门,就和对门那位邻居打了个照面。
对方似乎正要出门,看见他,礼貌性地笑了笑:“出去啊?” 笑容温和,但透着一种陌生人之间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蒋玄点点头,没说话,按了电梯。
电梯门开,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去。狭小的空间里安静无声。
蒋玄盯着跳动的楼层数字,试图忽略心头那点莫名的、沉甸甸的感觉。刚才接过面包时,碰到对方的手指,很凉。还有那双眼睛……黑棕色的,看人的时候很专注。
……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念头毫无来由地冒出来,让他有些烦躁。他明明才搬来这个小区不久,对门邻居更是第一次正式打交道。
电梯快到一楼时,邻居忽然开口,声音打破了沉默:“对了,还没自我介绍。我叫何桉,刚搬来没多久。白天修灯的事,谢谢了。” 他的语气自然客气,就是普通新邻居之间的寒暄。
何桉。这个名字落入耳中的瞬间,蒋玄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了一下,骤然收缩,带来一阵尖锐的、短暂的闷痛。他呼吸一滞,下意识地侧头看向对方。
何桉似乎没察觉到他的异样,只是微笑着等他回应,眼神清澈,带着询问。
“……蒋玄。” 蒋玄强迫自己移开视线,声音有些发紧。电梯门开了,他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迈了出去。
“蒋玄?” 何桉跟着走出来,念了一遍这个名字,点点头,“好,我记住了。你去超市吗?我也正好要去买点东西。”
“嗯。” 蒋玄含糊地应了一声,不再多言,快步朝超市方向走去。他能感觉到何桉跟在他身后几步远的地方,不紧不慢。
跟着我?这个认知让他更加心烦意乱。他猛地停下脚步,转过身。
何桉也停下,脸上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
“你……” 蒋玄话到嘴边,却发现自己没什么立场质问。对方确实可能只是顺路。他压下心头那股无名火,偏开头,“……没什么。”
他不再理会,加快脚步走进了超市。直到置身于货架之间,那如影随形的被注视感才似乎减弱了一些。他揉了揉眉心,对自己刚才剧烈的反应感到不解。
只是个名字而已。他试图说服自己。
此刻,陈巧家的阳台上,两位“侦察兵”正举着冰淇淋,看得津津有味。
“啧,”宋镜弦咬了一口巧克力脆皮,摇头晃脑,“气氛微妙啊。阿巧,赌不赌?我赌我哥对那邻居感觉不一般!”
“哇,这么笃定?”陈巧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什么无形的信号,然后笑起来,“不过……我好像也觉得有点什么。玄哥的情绪波动很少这么大。”
宋镜弦发出“嘿嘿嘿”的笑声:“是吧是吧!不过那邻居看起来挺正常的,就是普通邻居的道谢和寒暄啊。难道是我哥单方面……?”
“不好说。”陈巧背靠着栏杆,目光还追随着楼下蒋玄明显比平时匆忙些的背影,“对了,阿弦,上次那个武器副本,你除了武器,还拿到别的奖励了吗?”
“有啊,叫‘情绪感知’,就是对别人的情绪更敏感了,还能尝到‘味道’。”宋镜弦舔了舔冰淇淋勺,眉头忽然皱了起来,看向何桉走进超市的方向,“……不过,这个邻居的情绪味道,好淡。淡得几乎尝不出来,像白水一样。奇怪,一般人多多少少都会有点‘味道’的……”
“你这么问,你肯定也有喽?”她看向陈巧。
“有。”陈巧点头,语气有点无奈,“那个副本简直给我上了满清十大酷刑体验课,不给点补偿说不过去。我拿到的是‘聆听风语’,挺浪漫的能力吧?”
“是挺浪漫的。”宋镜弦表示赞同,随即又瞥了一眼超市入口,“不过玄哥经历那么个副本……不可能没奖励吧?好想问问……”
她话没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寒颤:“……算了,光想想他提起那副本时情绪的味道……就难吃得我想吐。”
“那就别想了。”陈巧拍拍她肩膀,“走,看电影去?《菲洛尼斯的花园》,你之前推荐的那部,我突然很想看。”
“真的?哇,那片子有点文艺哦,我是觉得画面太美才推给你的。”宋镜弦一听看电影,立刻把其他抛到脑后,蹦起来,“走走走!我去开投影!零食备上!”
她熟门熟路地打开冰箱拿出小蛋糕,又从零食箱里抱出一堆薯片果冻,在茶几上铺开阵势。
“好啦!一切就绪!开始享受!”
陈巧在她身边坐下,两人陷进柔软的沙发里,屏幕亮起,光影流转。
超市里,蒋玄推着购物车,强迫自己专注于挑选食材。排骨、辣椒、牛肋……他机械地往车里放,试图驱散心头那团乱麻。
何桉。
这个名字像枚生锈的钉子,楔进他意识深处,带来绵密的不适。为什么会有这么大反应?他搜索记忆,一片空白。只有那种沉甸甸的、混杂着酸涩和钝痛的感觉,清晰得令人心惊。
他转到零食区,拿了宋镜弦和陈巧爱吃的几样。路过烘焙区时,“蜂蜜蛋糕第二袋半价”的标签让他停顿了一下。宋镜弦喜欢甜食……他拿了两袋。
走向收银台时,他看见了排在前面那个身影。何桉手里只拿着两包泡面,正在付款。
蒋玄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他移开目光,沉默地将自己车里的东西一一取出,放在传送带上。两人之间隔着一小段距离,没有任何交流。
何桉付完钱,拎着那两包泡面,似乎犹豫了一下,然后朝蒋玄这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便转身离开了。
蒋玄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超市门口,心头那股莫名的烦躁感并没有随之消散,反而沉淀下来,变成一种更沉闷的东西。他快速结完账,拎起沉重的购物袋。
走出超市,傍晚的风吹在脸上,带着凉意。他独自走向单元楼,没有再看到何桉的身影。
也好。他想。一个记不清面孔、却因为一个名字就搅乱心绪的陌生人,还是保持距离比较好。
他并不知道,在他走出超市后,何桉其实并未走远,而是站在不远处一棵树的阴影下,目送着他离开。
何桉低下头,看着自己手中廉价的两包泡面,又抬头望向蒋玄挺拔却似乎透着孤寂的背影,黑棕色的眼眸里一片空茫的平静。
他刚才在超市里,并不是故意等蒋玄。只是结账后,忽然不知道该去哪里,该做什么。这个新搬来的城市,这个临时落脚的小区,一切都陌生得令人无所适从。而那个叫蒋玄的邻居……是截至目前,唯一和他说过几句话,有过一点交集的人。
很奇怪。明明只是见过两次的陌生人,帮了个小忙而已。可为什么,在听到对方名字、看到对方因为自己名字而明显失态的那一刻,自己空荡荡的心口,会掠过一丝极其微弱、几乎无法捕捉的……刺痛?
像深海里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在无边的黑暗中,轻轻动了一下。
何桉抬手,按了按自己毫无波澜的胸口。
“蒋玄……”他无声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没有任何记忆被唤醒,没有任何情感被触动。
只是,这个名字,连同那个人微微蹙眉、略显仓促离开的模样,被收入了他一片空白的脑海,成了这陌生城市里,一个稍微特别一点的坐标。
仅此而已。
他转身,朝着与蒋玄家相反的方向走去,身影慢慢融入渐浓的暮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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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