寡夫星际私房菜

　　几天后，景照例给经营造型室的艾琳娜女士送餐。

　　艾琳娜接过食盒，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关上店门，而是倚在门框上，随手将餐盒放下，叹了口气，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疲惫。

　　“先生，你的手艺真是没得说……可惜，我可能很快就要换个地方了。还不知道新地方离你这儿远不远，以后能不能订餐。”

　　景回一愣：“您要搬店？

　　“是啊，”艾琳娜揉了揉太阳穴，“房东突然通知要涨租金，幅度大得离谱，这间小店我快支撑不下去了。正想在附近找找有没有便宜点的地方。说不定也会离你的小馆近些，以后吃饭更方便。”

　　旁边的女造型师看到艾琳娜的餐盒，探身来，嬉笑说她要尝一口。艾琳娜嫌弃推走对方，看向景回，无奈地笑了笑，又随口聊道：

　　“说起来，前几天有两个顾客，打扮得好唬人啊，我第一次见着这条街上有穿成那样的人，说话也文绉绉的。一进门我就估计他看不上我这店铺，果然转了一圈就出去了。”

　　被推走的女造型师一边摆弄收拾化妆盒，听到艾琳娜的这话，又当着景回的面，调笑她，气得艾琳娜转身去拧她脸。

　　第二日，柏洵送餐比预计的更早回来，于是留在店里帮忙。

　　他站在柜台后擦拭玻璃杯，视线若有若无地落在那桌客人身上。

　　是一对年轻的情侣，打扮时髦，女生对着光屏上的电子菜单，与男生低声交流什么。最后他们点了一份猪骨汤与手擀面。

　　当景回端着水杯，准备走向那桌时，柏洵忽然从后面轻轻拉了下他的围裙带子。

　　“我去。”他低声说，接过景回手中的托盘，脸上挂起那种景回熟悉的散漫的笑容，“您去后厨看看汤，该调小火了。”

　　景回愣了一下，还是顺从地先去厨房。透过敞开的门，他看见柏洵与那桌客人交谈了几句，姿态轻松自然，似乎只是寻常寒暄。

　　柏洵今天戴上了白色的口罩，耀眼的金发也包裹在一顶深色的员工帽里，只露出一双湛蓝的眼睛。景回从未见他如此妥当顺从地戴过那顶帽子，他记得对方说过这东西看上去很蠢。

　　打烊时，景回一边清洗着当天用过的餐具，一边问起这事。

　　柏洵正将椅子倒扣在桌上方便扫地，闻言，动作不停，“随便聊聊，问他们吃得怎么样。他们好像是出来自驾游的，对古地球的食物很好奇。”

　　当天夜晚，景回的个人通讯器收到了一条讯息。落款为“肯特星系星域发展与文化保护办公室”。

　　“柏洵！”

　　两人凑在一起，景回点开那条通知。

　　内容大致是说，办事处人员在近期调研中，发现到归途小馆经营方式极具特色，引起他们关注，遂邀请餐厅负责人于指定时间前往街镇中心办事处进行面谈。而具体约谈内容没有透露。

　　周一的时候，景回按照约定的时间来到街镇中心。

　　柏洵陪着他，依旧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景回从飞行器上下来，对方颇绅士地向他伸手，扶了他一下。

　　隔着口罩，柏洵声音闷闷的，语调却不甚正经，“小心脚下，亲爱的店主。今天我是您的专属司机兼保镖，服务不到位的地方，请多多包涵。”

　　景回抬眼看到对方帽檐下漏出来的一缕金发，觉得好笑，帮对方捋到耳后。

　　在等候区，他们旁边坐着一位皮肤黝黑的中年大叔。对方主动搭话：“你们也是来谈那个项目的？”

　　问及景回做什么，景回说：“我们开小饭馆的。”

　　“饭馆？这不常见啊。做饭好啊，填饱肚子是大事！”大叔说，“我女儿在军校，老说营养液没味，她学校在首都，前天打通讯的时候还跟我说，最近外边单位拉着他们学生试食物，说是什么仿古菜品，结果难吃得不行。在中央星域都吃这么差！你说这事……要是你们饭馆味道不错，她放假回来我就带她过来！”

　　轮到景回，工作人员领他进去，柏洵则被礼貌地留在外面。

　　办公室里坐着两位官员，一位年龄稍长，有着景回刻板印象里带有西方人特点的面孔，颧骨高凸，下巴□□。另外一位则拥有典型的亚洲面孔特点，更年轻，面廓温和，首先向景回问好。

　　他们先是展示了关于景回餐厅的信息，询问是否有误，然后切入正题。他们所属的部门是肯特星系星域发展与文化保护办公室下属的古星际文化遗产项目组，正在推行一项针古星际特色文化的调研，与扶持试点计划。

　　“我们注意到您的餐厅在古地球风味，特别是某种菜系的复原和推广上，做了一些非常有趣的尝试。”

　　年轻官员语气诚恳，“我们想了解一下您未来的想法，以及是否有意愿在更规范的平台上进行展示和传承。当然，这完全基于自愿原则。”

　　面谈过程比景回想象中要轻松。结束时，对方给他传了一份详细的《项目意向与信息采集表》，希望他能在一周内填写反馈，以便他们评估并展开后续工作。

　　夜晚，屋内升起炉火。

　　景回和柏洵窝在二楼的旧沙发上，膝上摊开电子光屏，上面是白天办事处发给他们的电子表格。

　　柏洵偷瞄景回的表情。景回好像反应不大，也不知道是懵住了，还是真的没反应。

　　柏洵觉得奇怪。

　　“怎么了？”他忍不住问。他以为景回会为这个可能带来资金和客源的机会感到兴奋。

　　景回摇摇头，说：“不是……是这些表格，我有点不懂该怎么填。看起来好麻烦。”

　　两人凑得更近些，挨着肩膀一起研究。

　　前面还算顺利。营业分类归属餐饮，景回在括号里备注，古地球，华夏。

　　但紧接着的术语和描述让人头晕眼花。在关于业务模式与经营内容的部分，景回还能试着描述私房菜、预定送餐和会员制。

　　而到了“项目创新点”“古星际文化契合点”，景回感到疑惑，不知所云。至于“基于本项目，未来发展方向设想”等等，他有些卡壳了。

　　柏洵：“这种东西就是很啰嗦……写成这样，显得自己很专业。”

　　景回想起过去他生活的地方，有段时间，政府也是推惠农和小微企业发展政策，申请补贴流程很复杂，但办事处会派社区工作人员上门讲解，提供清晰的填报指南和样例，特别通俗易懂。

　　这边就有点麻烦了……

　　另一边，柏洵登上星网，在社群和论坛中挨个搜索，看看有没有该项目的参与人经验帖。

　　结果相关信息寥寥无几，偶有提及，也只是关于种植与植物养护，与餐饮相关的完全没有。

　　两人只得继续盯着表格栏目的信息，思考。

　　过了一会儿，景回揉了揉酸痛的颈肩，切掉光屏，调出通讯页面。

　　“还是问直接问问政府人员好了。他们说看不懂的地方可以跟他们沟通。”

　　等待回复消息的期间，景回切回表格，看着最后一栏。

　　预计开发子项目。示例：旅游观光地、产品工厂等。

　　如果他没理解错的话。作为一家餐厅，可以延伸的方向似乎有很多……

　　景回脑海中闪过模糊的念头。虽然这片星域的人们对美食的想象相当匮乏，但作为来自古地球的华夏人，他想到了许多。

　　他随手填下几个想法。

　　柏洵好奇地凑近，看着表格。然后问景回：

　　“烧烤？那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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