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

　　莉莉丝哭累了就趴在斯聿怀里闭目养神，看似平静，实则内心的已经爽到无声呐喊了无数次。

　　这是她到达第十三大洲之后玩的最畅快的一次。

　　真心感谢院长先生的配合，虽然她也不知道院长先生会怎么样，死掉吗？她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怎么会懂这么血腥的事情呢，她懂的只是一个争权谋利的私生子绝对不会有心软的时候。

　　对别人心软，就是对自己的心狠。

　　莉莉丝的内心戏如此丰富，这些都是斯聿听不见的，从他俯视的角度只能看到女孩纤细的脖颈和那张泪痕和血液混杂在一块却依旧无法掩盖的、无可挑剔的一张脸。

　　瓷白到几乎通透的肌肤不见半点瑕疵，额头饱满光洁，不只是因为哭过的缘故，女孩小巧挺翘的鼻头带着粉晕，她抬头看向斯聿的时候，一双盈满水色的圆杏眼，瞳仁是淡淡的雾蓝色，很漂亮，像镶嵌在前朝女王皇冠上的钻石一样。

　　斯聿的目光黏在莉莉丝那张过分漂亮的脸上，打量她每一个精雕细琢的五官，这个“洋娃娃”比古堡里的所有养女都要漂亮。

　　男人看女孩的眼神很怪，没有温度，也没有情绪，像是在打量一件陌生的物件。

　　“先生，谢谢你救了我，你就是全世界最好最好的人，神会保佑你的。”

　　女孩笑起来下垂的眼尾微微上扬，像洋娃娃般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娇憨。

　　好人？

　　听到这两个字，男人胸腔微震。

　　他要算好人的话，那么这个世界就不会有坏人存在了。

　　一个无家可归的第三种姓小女孩，一个传言中“恋|童癖”的政府重要官员，莉莉丝顺利地被斯聿收养，成为他带回家的第三十五个养女。

　　那前面三十四个呢，无需多想都能知道她们命运多舛，可是路是自己选的，任何后果都需要自己去承担。

　　莉莉丝扯着斯聿的手站在蔷薇古堡庄园的大门前，女孩的怀里抱着一只睡着的兔子，闭着眼睛，不吵不闹，很是安详。

　　迎出来的维特管家接过护卫递过来的黑色皮箱，里面装着莉莉丝的行李，蹲下身想帮莉莉丝抱过手里的兔子，一靠近莉莉丝，女孩就缩着脖子躲在斯聿伸手，双手攥着先生的皮大衣，从高大的男人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怯生生地看向维特管家。

　　陌生的环境，她总是很怕生的。

　　“安顿好她。”

　　斯聿似乎很忙，扔下这句话就踏着纯黑色切尔西靴去了书房。

　　小女孩站在那里，低着头，穿着棕色小皮鞋的双脚在原地小幅度地来回挪动，手里抱着熟睡的兔子，看上去很拘谨。

　　维特先生只觉得面前的小女孩比斯聿先生的其他养女都要内向，是一个很没安全感的孩子。

　　维特往前一步，单膝蹲在莉莉丝面前，温柔的牵起女孩的手轻吻表示友好的问候。

　　抬眼看清女孩雾蓝的眸子时心脏陡然一阵，很快便恢复平常。

　　“莉莉丝小姐，欢迎入住古堡。”

　　女孩终于笑了，嘴角只扬了半分。

　　管家友好的示意让女孩放下戒备，把一只手递给他，任由他带着自己去看新房间。

　　古堡是前朝旁系皇储的故居，即便藏在鲜有人经过的深山里，其建筑规模和内部装潢却丝毫不马虎。

　　深色胡桃木打造的巨型旋转楼梯上欧舍暗红丝绒地毯，踩在上面，脚步声被地毯吞噬。

　　女孩跟在维特先生身边。

　　佣人住在一楼，二楼是主人家的房间，斯聿先生和养女们都住在这个地方。

　　二楼走廊隆长，黑暗蜿蜒看不到尽头，走廊没有窗户，一股冷冽的木质掺杂着潮湿的霉味。

　　莉莉丝牵着管家先生的手走在走廊上，身后密密麻麻出现一排眼睛，幽暗的环境里如碎钻一般星星点点。

　　被牵着手往前走的女孩突然顿住脚，回头，脸上笑容和蔼，伸手和躲在房间门口偷看自己的养女们打招呼。

　　女孩的肌肤即便是在漆黑到见不到日光的走廊里依旧白的亮眼，她太漂亮了，即便是穿着最朴素的白色睡衣，依旧美的像橱窗里走出来的原装娃娃。

　　她美好到令人挪不开眼，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如蜜饯在口中化开的感觉。

　　“你们好呀。”

　　女孩大方问好，面前的养女扭扭捏捏看向同一个方向，似乎不是因为他们自身胆怯的性格，而是因为有需要胆怯的人。

　　女孩的视觉焦点落在一个从房间走出来的女孩身上。

　　女孩穿着华丽的小裙子，双手环胸，一步步走的极为傲慢，慢慢靠近莉莉丝，居高临下的看着女孩。

　　安吉雅长着极具攻击力的脸，丹凤眼、直鼻，每一个五官都恰长得恰到好处，浓缩在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直冲视觉，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单论长相，莉莉丝是象牙精雕的少女雕塑，那么安吉雅就是浓墨重彩的油画。

　　莉莉丝承认自己确实被安吉雅漂亮到了，不得不说这个斯聿还真是阴险又好色呢。

　　“新来的？”

　　安吉雅侧身挑眉，打量莉莉丝身上的粗布，眼里满是鄙夷和嫌弃。

　　斯聿爸爸带了个什么玩意儿回来，也就一张脸长得还行。

　　面前这个养女态度实在算不上好，自以为是的肮脏眼神是再漂亮的皮囊都掩盖不住的，再漂亮的蛋糕，奶油廉价又难吃，还是会被扔到垃圾桶的。

　　安吉雅以为莉莉丝会生气，她今天就是来逼莉莉丝走的，斯聿爸爸最疼爱的养女只能是自己。

　　安吉雅嚣张惯了，连维特管家都不敢大声训斥她，谁让她是先生最疼爱的养女呢。

　　本以为如此糟糕的态度面前这个仅有十三岁的年轻女孩会因为缩着脑袋不敢跟自己说话，没想到莉莉丝嘴角上扬，上前抱住了安吉雅的手，用自己的小手去包裹安吉雅的大手，看着女孩的眼神，亮澄澄的。

　　“安吉雅姐姐，你好漂亮啊，美得像维纳斯雕像一样，让人挪不开眼。”

　　确实挪不开眼，莉莉丝说话的时候那双漂亮的雾蓝色眸子紧盯着安吉雅的纯黑瞳孔，手被抓着，手心出汗，一股无形的微压弄得安吉雅呼吸有些急促。

　　安吉雅猛地从莉莉丝手中抽回自己的手，慌乱地躲开女孩热切的眼神，冷哼着。

　　“你最好给我听话一点。”

　　留下这句话，女孩回到自己房间甩上房门。

　　主动交友被拒绝的莉莉丝低垂着脑袋，眼底灰蒙蒙的，她咬着唇，珍珠般大小的眼泪砸到松木地板上。

　　“维特先生，安吉雅小姐似乎不是很欢迎我呢。”

　　莉莉丝抽泣着，眼角泛着微红，声音细细密密的。

　　维特管家蹲下身，正好与小女孩平视，轻吻女孩的手背，安慰着：“莉莉丝小姐不要伤心，您是一个漂亮又善良的天使，您一定还能交得到别的朋友的。”

　　居然有人夸自己是天使，生平第一次，莉莉丝高兴了，咽下眼泪，拉着维特先生的手去看自己的新房间。

　　小女孩就是这么单纯，三两句话就能哄好。

　　维特先生送完莉莉丝小姐去新房间后下楼嘱咐方姨晚餐多煮一份，正好顺道下来帮先生取从红山疯人院寄过来的信。

　　红山疯人院月底都会把老夫人的每月身体检查报告以信的方式寄给先生，老夫人身体很不好，往日都是厚厚的一沓，怎么今天的信封这么薄？

　　维特先生看着手里仅有一张羊皮纸那么薄的信封，心中难免有疑惑。

　　难道老夫人的身体好了？

　　这样自然是最好。

　　不敢胡乱猜忌信里的内容，维特停止了想象，把信封交到了书房的斯聿手上。

　　从书房出来的维特顺手把门带上，书房是整个古堡最隐蔽的地方，往日除了送文件的维特先生和打扫卫生的方姨，其他人进去都是不被允许的。

　　先生的逆鳞，住在这个房子里的人都熟记于心，毕竟先生不是一位好脾气的绅士。

　　斯聿靠坐在真皮沙发上 ，细长的手指从信封里面取出了那张羊皮纸——莉莉丝的病史记录。

　　男人看着手里空白的羊皮纸，嘴角勾着笑，眼里藏着化不开的阴霾。

　　没有任何病史却住在仅次于重度精神病病情的四楼，他这位好养女似乎比他想象中还要厉害得多，突然觉得收养她是自己做过最有趣的决定。

　　斯聿先生似乎很忙，在书房呆到晚餐的时候才露了脸。

　　“斯聿先生晚上好。”

　　一群年轻的女孩围坐在巨型的长桌前，异口同声道，男人闻言微微颔首，举起手里的餐叉示意他们晚饭时间开始。

　　一群女孩双手合十在胸前做完餐前祷告后才规矩地吃着饭，每个人都遵守第十三大洲最规范的贵族用餐礼仪，只有莉莉丝，虽然吃的斯文，但总归不是第十三大洲的礼仪，在一群规范用餐的养女中显得很突兀，斯聿先生自然也注意到她。

　　男人轻轻放下刀叉，这是先生不悦的表现，餐桌上的女孩们也跟着停住了动作，看着男人脸色。

　　维特管家恭维地走到男人身边，俯身倾听先生的诉求。

　　男人不知道吩咐了什么，维特先生频频点头，眼神从虚空挪至坐在餐桌最尾巴的莉莉丝身上。

　　丛人皆把目光投向莉莉丝，女孩手里举着一块牛肉，这么多人看着她，她依旧慢条斯理地吃着，似乎从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这群人当中，最明显的还是安吉雅，因为她眼神太热烈了，看向自己的时候总是带着满满的恨意，莉莉丝才不管她在狠什么。

　　莉莉丝无视如此强烈的眼神，把餐盘往自己的方向挪了挪。

　　恨她可以，但是不可以窥窃她盘子里的牛肉。

　　有了这么个小插曲，今晚的晚餐大家都吃的很拘谨，生怕斯聿先生又生气，只有莉莉丝吃完还打了个饱嗝，圆滚的肚子把身后凸显腰身用的绑带撑松，两条带子耷拉垂在身后。

　　莉莉丝回头看着身后的两条“小尾巴”，伸长手，十三岁的身体还未长开，身上去勾绑带时有点吃力。

　　吃完晚饭刚准备上楼的男人突然折返回来，走到女孩身后，男人单膝跪在地上，指尖捻住丝绸绑带，垂眸缓慢绕轻系，黑眸沉暗附着冰雾，嘴角温柔的笑总让人有虚伪的错觉。

　　莉莉丝看着莫名其妙跑过来给自己系绑带的男人，站起身时又莫名其妙地牵起自己的手，轻轻吻着。

　　男人身上体温很低，连薄唇都带着寒意，莉莉丝冻一哆嗦。

　　“莉莉丝小姐，下次不要再让绑带在外人面前松开，这是不礼貌的举动。”

　　男人说完，跟养女们互道晚安后上了二楼。

　　莉莉丝站在原地看着离开的身影，以众人察觉不到的速度翻了个白眼。

　　肚子崩开的，关她什么事。

　　早知道在庄园规矩这么多，她就应该老老实实待在精神病院。

　　餐桌上的养女们看着莉莉丝后背斯聿先生亲自系的蝴蝶结，嫉妒如藤蔓在心中迅速蔓延着，斯聿先生可从来没有这么温柔地对待过他们，一次都没有。

　　安吉雅倒是有过这样的待遇，不过也只是莉莉丝小姐来之前的事情了。

　　在极度缺爱的条件下嫉妒心只要发芽就永远不会停止蔓延。

　　安吉雅死死盯着那个小小的身影，发白的指节嵌进肉里。

　　晚上的时候，莉莉丝和年龄较小的女孩一起住在最角落的小房间里，里面正好有十五岁的安吉雅。

　　临时改造的小房间，简陋到只摆了几张小床，没有其余的家具，窗户更是最素的透明色，甚至没有窗帘遮挡，月光透过窗户正好照在莉莉丝的脸上。

　　太亮了，根本睡不着。

　　失眠对于一个酷爱睡觉的人来说无疑是精神上的酷刑。

　　很烦，第五次尝试入睡失败后的莉莉丝烦躁地从床上坐起来，揉乱了自己的头发，光着脚走出房门。

　　隔壁床的小女孩迷迷糊糊刚要进入梦乡就看到一道白色的身影走出房门，夜晚，在月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是看不到影子的。

　　想起古堡惊魂的传说，小女孩吓白了脸，整个人哆哆嗦嗦躲进被子里，起了一身的冷汗。

　　莉莉丝离开后另一道身影也跟着离开。

　　被惊醒的女孩原本还在担心自己今晚会因为害怕睡不着，现在不用担心了，直接被吓晕过去了，撞到鬼就算了，还是两只。

　　莉莉丝只是想起床去客厅喝口水，走在走廊上，松木地板上的第二道脚步声很明显，但女孩并没有回头看，只是毫不在意地往前走，知道她停在旋转楼梯处，身后一股力把她往下推，莉莉丝在楼梯上滚了好几圈后躺在一楼楼梯口一动不动的。

　　这就，死了？

　　安吉雅还没来得及走下楼梯查看莉莉丝的情况，耳边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女孩无法，只好先回房间等待时机。

　　回到房间的时候石壁上的挂钟显示现在为凌晨两点零五。

　　女孩坐在房间门口，等待着门外的脚步声停歇，半刻钟后耳边的脚步声还在继续，女孩大脑开始有些混沌合上眼，过了几分钟后猛地惊醒，心跳剧烈跳动着，房间里所有人都保持着同样的姿势熟睡着，门外脚步声还在继续。

　　安吉雅打起精神准备找准时机的时候就睡过去了，然后几分钟后猛然惊醒，反反复复不知道多少次，直到脑袋变重，女孩才终于忍不住困意上床睡觉了。

　　睡着前，女孩瞥见挂钟依旧停留在两点零五，以为是时钟坏了，没多想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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