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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黄金群星（上）
【我总是做噩梦，小花说她也总是会梦到那天……
生活已然步入正轨，但有些痕迹还是抹不去】
江知文又坠入那个旧梦——
黄金群星在火海中沦陷，昔日璀璨的万汇堂在炮火中化为残骸。图书馆的玻璃穹顶在高温中炸裂，化作千万银刃刺向逃亡的学生。
人们会永远记住这一天——
星际海盗的狞笑撕裂了象牙塔的宁静，能量炮的蓝光如死神的镰刀收割着年轻的生命。学生的鲜血浸透大理石台阶，汩汩流下，汇成永不干涸的河流……
知识的乌托邦顷刻之间化作了焦土，浓烟翻滚，转瞬间便吞噬掉了一切。
爆炸声振聋发聩，比二十年前的弥斯星惨案更刺耳。
那声音盖住啜泣声，盖住暗涌的阴谋。
可宇宙还是那样寂静……
“快！往昆古尼尔那跑！那里有舰船！我们得离开这个鬼地方！！！”
第一声枪响，以慕立即拽起江知文和陈埃向外冲。
“布洛瑟还在后台！”陈埃试图挣脱，“我得去找她。”
“她会出来的，你现在找她是送死！”以慕抓着陈埃的手不放。
大堂乱成一团，人群互相推搡。
江知文意识到不能再拖延，拉过以慕：“让他去找小花，我们不能再耽搁了。”
她又转头看向陈埃：“找到小花后，昆古尼尔的停舰场汇合。”
话音未落，又一道能量炮轰然击穿大堂侧方，灼热的气浪夹杂着碎屑扑面而来。
“走！”江知文推了陈埃一把：“不能再犹豫了！！”
她说完，以慕便用力拉住她，艰难地向外跑去。
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跑到昆古尼尔预备学院大门，大门紧锁，显然星际海盗还没有来到这里。
江知文飞速破开停舰场门禁，正要踏入时——
“啊哈，看来有两只小猫想偷船。”
戏谑的男声从身后传来。
江知文和以慕瞬间僵住。
缓缓转身，只见三个衣着褴褛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昆古尼尔。站在中间的是个女人，叼着根烟，轻笑道：“还挺聪明，比我们先想到这一步。”??她举枪瞄准以慕的胸口：“小妹妹们，谢谢你们帮我们打开门禁了。”
“跑！”江知文猛地将以慕往一边推，子弹擦过二人的发梢，落到不远处舰船的舱门上，发出一声刺耳的金属音。
“砰！”
还没等江知文和以慕反应过来，一个星际海盗身体晃了晃，直挺挺向后倒去。
另外两名星际海盗还没看清袭击者，又是接连两声枪响，双双毙命。
一切都在瞬息间发生。
枪声的余韵还在空气中震颤，硝烟还未散去，一道身影便已破开尘雾。
——是陈埃。
他一手抱着布洛瑟姆，一手紧握着枪。逆着穹顶透进来的天光，踏着满地狼藉走来。
在他身后，是惊魂未定的幸存者。
江知文和祁以慕快步跑上去：“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可等她们走近，才看清布洛瑟姆昏迷不醒，面色惨白。
陈埃更是没好到哪里去，他浑身狼狈，修身的条纹衬衫皱得像抹布，领口还沾着不知是谁的血迹。就连那颗永远在他耳廓处闪烁着的钻石，也在逃亡之中不知道被哪个星际海盗拽掉，留下狰狞的伤口，现在还不停往外渗着血。
“陈埃，你……”??
话还没说完，陈埃便将昏迷的布洛瑟姆小心地交到江知文怀中，他持枪的手因脱力而微微颤抖，声音却异常冷静：“我没事，快上舰船。有人会开这个吗？”
以慕率先登上最近的舰船，利落点火。
第一艘舰船飞向天空，随后越来越多的舰船升起。
陈埃对着窗户，用丝帕细细地将耳朵上的血迹擦干，长呼一口气：“安全了……”
谁知以慕在一旁皱眉道：“没有，星际海盗正在封锁航线。”
“该死，”陈埃低声骂了一句：“这些鬣狗杀不完吗？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有没有办法打破封锁，总不能在这等死吧？”
舰舱内陷入沉默，舱外的其他舰船似乎也察觉到星际海盗的行径，都悬停不动。
直到一个满头银发的女人出现在公共通讯频道中，僵局这才打破。
“这里是伊丽莎白·芙莱。所有舰船请注意，重舰将为你们打开前进的通道，沿着航线全速前进——不要回头！”??
“芙莱校长，重舰一旦升空就会成为星际海盗的活靶子！况且您一个人无法完全操控重舰啊！！”昆古尼尔预备学院的学生会会长提醒。
通讯那头，芙莱传来一声极轻的笑：“正是要让他们瞄准我。”
重舰轰鸣着飞上苍穹，当它庞大的舰身完全暴露在射程内时，无数炮火立刻调转方向，荧蓝色的能量束如饿狼般扑向这艘孤舰。
“就是现在！”伊丽莎白·芙莱将推进器推到极限，重舰化作一道银色流星，义无反顾地撞向封锁带。
星际海盗的舰船在撞击中如折翼的鸟儿般纷纷坠落。
“警告！能量盾严重受损！警告！能量盾严重受损！警告！能量盾严重受损！”
伊丽莎白·芙莱置若罔闻，布满皱纹的手在控制台上输入了最后的指令。
通讯频道里，电流的杂音夹杂着爆炸的轰鸣，而伊丽莎白·芙莱的声音却异常清晰：“真理不需要坐标……请将这句校训作为我的墓志铭——以慕你知道该怎么做。”
以慕瞪大眼睛，看着公共通讯里那个已经黑屏的终端。
“黄金群星不会消亡……我希望——此刻，此后……祂将延续在你们的记忆里，成为……永不褪色的黄金篇章。”
“孩子们…去传颂吧……让知识的火种，真理的光辉，照亮——”
——整个银河。
下一秒——
——“砰！”
重舰撞入星际海盗的核心，前端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能量光束，如同第二颗太阳，将周围的敌舰尽数吞噬，在冰冷的星幕中为年轻的生命撕开了一条燃烧的生路。
“芙莱校长！！！！”
无数声嘶力竭的呼喊在频道中回荡，却再也得不到回应。
——真亮啊，比那天的星光还要亮。
意识模糊间，芙莱仿佛又回到黄金群星初建的那个晚上。
“我的小伊丽莎白，我建的可不是庄园，而是一所学校。是一个无论来自第一区还是第二区，所有渴望知识的人都能平等求学的家园。”玛丽站在万汇堂前对她微笑，眼眸比任何星星都要明亮。
可她那时是怎么回应玛丽的？??
“这完全是无稽之谈，”记忆里的自己眉头紧锁，“老师，您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让那些被氏族垄断的知识资源流向下层？您这是在自掘坟墓！”
她上前一步，紧握住玛丽·瑞昂的手继续说道：“这会触犯到所有氏族的利益，他们绝对不会允许一个不受控制的火种存在，到时候您要面对的不是质疑，而是不死不休的围剿！！！”
“我知道，伊丽莎白，我都知道。”玛丽·瑞昂的声音很轻，“如果因为惧怕围剿，就放弃点燃火种，那真理何在？理想何存？”??
“就让那群氏族们来吧，即使他们将这里付之一炬，真理还是会存在于每一个渴望祂的人心中。”??
“真理不需要坐标。”
“而伊丽莎白·芙莱，我最优秀的学生，如果有一天，我离开了，你会帮我照看这里吗？”
当年她避开那双期待的眼睛：“抱歉，老师，我的家族需要我……”
“若您将来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那时，她逃也似的离开，生怕看到玛丽失望的眼神。
而现在，她接过了玛丽点燃的火种，将祂播撒向无垠寰宇。
伊丽莎白·芙莱颤颤巍巍地从怀中取出一张褪色的照片。照片上，是还年轻的玛丽·瑞昂，她站在尚未完工的万汇堂前，阳光为她镀上一层金边。
芙莱深深地看着照片，落下轻轻一吻。炮火映照下，她苍老的脸上浮现一丝幸福的笑意。
在永恒的寂静降临前，她看见玛丽·瑞昂微笑着向她伸出手，一如当年。
——“玛丽，我守住了我们的星星，我守住了我们的火种。”
“我来找你了，你会原谅我了吧？”
宇宙还是那样寂静，仿佛这场牺牲不过是星海中一粒尘埃的坠落。
但那些逃离的学子会永远记得——
曾有人化作烈阳，为他们点燃了前行的航路。
“各位，芙莱校长已经为我们清理掉最大障碍，但星际海盗准备列队进行第二次围剿，剩下的要靠我们自己了！”
公共通讯里，以慕的声音划破沉默。许多人还未从校长牺牲的震撼中回神，她却已挺身而出。
“看看你们手边的操作台——每个舰船都有能量盾和流弹。如果你们能听到我的声音——现在，打开能量盾，向各自靠拢。我们不能辜负芙莱校长用生命换来的机会！”
公共通讯沉默了片刻，随后另一个声音传出来。
“文理学园，伊斯以及同行4位幸存者，请求汇合！”
随后，更多声音如潮水般涌来——
“昆古尼尔预备学院，艾伦与六位同院生在此！”
“缪斯学园，华璐以及2个乐队，我们还活着！”
“圣十字院……”
越来越多的声音出现，公共通讯一时间嘈杂无比。
以慕看向舷窗外，原本分散的机甲灯光正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散落的星辰重新凝聚成银河。
10、96、152、294……
以慕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飞涨的数字，最终定格在那个不可思议的数字——301！
301架机甲，一支由幸存者组成的舰队。
“我们都是劫后余生的人，”以慕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带着压抑不住的哽咽，“但我们遇难的同伴以及芙莱校长不能白白牺牲，黄金群星的毁灭必须有人见证！”
“为芙莱校长！”
“为所有罹难的同伴！”
突然，一个近乎崩溃的声音嘶吼：“为了我的毕设！！！”
这声绝望的呐喊竟引得众人发笑。但很快，更多呼喊此起彼伏：
“为黄金群星！！”
“为真理！！！”
……
——为死在阴谋中的无辜者，为永不落幕的乌托邦，为了如黄金般璀璨的年华。
更为永不熄灭的火种，今夜之后，必将燎原。
平时互相看不顺眼的十二院系，此刻却空前团结。
以慕的掌心沁出冷汗，就在这时，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背，掰开她紧攥的拳头。
她转过头，便对上江知文满是关切的目光。
“去吧，”江知文笑着理了理以慕因为冷汗而黏在一起的刘海：“带领我们，给星际海盗最后一击。”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簇火，烧尽了以慕所有的紧张与忧虑。
“我的……小英雄。”
以慕怔忡片刻，随即重重点头。她深吸一口气，握紧操纵杆，目光如鹰隼般看着远处的星际海盗。
——她实在是不想让江知文失望。
“全体注意！！”她的声音响彻整个公共通讯。
“打开能量盾，流弹预备！”
“让我们杀出重围！！！”
301架舰船整齐划一地划过星海，赤红、鎏金、钴蓝的尾焰交织成洪流，沿着芙莱校长用生命开辟的航道全速前进，在星幕中拉出一道长虹，那亮光足以划破整个夜空！
星际海盗的炮火如暴雨般袭来，却被层层叠叠的能量盾逐一化解。
最外层的机甲能量盾耗尽，被裹挟在里面的机甲就立刻顶替上来。
他们从不是训练有素的战士，亦不是熟悉彼此的旧友。却在生死边缘展现出惊人的默契，仿佛早已并肩作战千百回。
这一天，黄金群星陨落。
这一天，理想国的孩子们告别乌托邦，全速前进，驶往更广阔的银河。
星光洒满船舱，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可每个人都明白，有些星光，在抵达他们眼中的那一刻，其实早已熄灭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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