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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回归的体验,并不比进入时温和多少。
那感觉像是被塞进了一台高速离心机,又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攥住,粗暴地从一层粘稠的胶水中硬生生扯了出来。失重、晕眩、五脏六腑错位的恶心感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
“砰!”“砰!”
两声不算太响亮的闷响,伴随着两声压抑不住的痛呼。
望序感觉自己像是从高处摔落,屁股和后背结结实实地撞在了某种坚硬而冰凉的地面上,震得她骨架发麻,眼前金星乱冒。耳边是何初带着哭腔的抽气声:“嘶……好、好痛……我们、我们回来了?”
视线花了十几秒才重新聚焦。
头顶是熟悉得令人想落泪的、办公室惨白刺眼的LED灯管。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混合着打印机电粉、外卖盒以及某种盆栽植物(大概是行政小姐姐养的,半死不活)的、算不上好闻但此刻无比亲切的味道。耳边是电脑主机低沉运行的嗡鸣,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城市夜晚永不间断的车流背景音。
她们回来了。真的回来了。
就摔在办公室冰凉光滑的地砖上,姿势狼狈,如同两条搁浅的鱼。周围是排列整齐的工位格子间,屏幕上还停留着她们“睡着”前未完成的文档和表格,一杯冷掉的咖啡静静地放在望序的桌角,仿佛时间只是被偷走了一小段。
“我们……真的回来了……”何初瘫坐在地上,环顾四周,眼泪啪嗒啪嗒地往下掉,这次是纯粹的、劫后余生的狂喜,“不是梦……真的不是梦……”
望序也长长地、颤抖地吐出一口浊气,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破肋骨。她撑着发软的双腿,勉强站了起来,身体各处传来的酸痛和疲惫感无比真实。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胳膊,确认自己还是完整的,没有缺胳膊少腿,也没有变成什么不可名状的信息聚合体。
然后,她猛地想起了什么,慌忙伸手去摸口袋。
手机还在。
她几乎是颤抖着将它掏了出来。屏幕是暗的。按下电源键,屏幕亮起,是她那张加班时拍的都市夜景锁屏壁纸,时间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日期,还是她们加班睡着的那个晚上。
时间,似乎并没有过去多久?或者,那个诡异的世界,时间流速不同?
她迫不及待地解锁屏幕,手指因为激动而有些笨拙。微信图标上有几十条未读消息,大部分是工作群里的@和催促进度的。她点开,快速滑动。
【@望序 @何初 报告写完了吗?明天……哦不,今天早上九点会议要用。】
【人呢?电话也不接?】
【看到回复!紧急!】
【……算了,我先弄别的部分,你们醒了赶紧弄。】
消息截止到大约两个小时前。看来,在同事和上司眼里,她们只是加班时不幸(或者说幸运?)地睡过了头。
没有任何关于诡异巴士、遗忘回廊、信息星云、或者金发邪神的只言片语。
仿佛那一切,真的只是一场光怪陆离、细节逼真到可怕的噩梦。
但望序知道,不是。
她清晰地记得售票员帽檐下旋转的黑色漩涡,记得“归档者”那混合的合成音,记得希让指尖那抹混沌色微光抹除规则之眼时的绝对寂静,更记得……那个沉入她意识深处的、冰冷的“信息印记”,以及那个S级评价奖励的、名为“规则碎片(残缺)”的东西。
她尝试着集中精神,去“感知”意识深处的异样。
起初是一片混沌,只有加班过度的疲惫和头痛。但当她摒除杂念,努力回想在信息星云中“浏览”规则代码的感觉时,一种微妙的、仿佛多了一个“内置文件夹”的感知,隐隐浮现出来。
她能“感觉”到两个东西。
一个,是那个如同冰冷锁链般的“信息印记”,代表着她们支付的、被暂时冻结但并未取消的“未知概念”代价,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散发着不祥的气息。
另一个,则是一小块极其微小的、不断变幻着形态和色彩的、仿佛由无数细密符文构成的“碎片”。它散发着一种……难以言喻的、介于“秩序”与“混沌”之间的波动。这就是“规则碎片”?
当她将注意力集中在那“规则碎片”上时,一段极其模糊、残缺的信息意念流淌过她的脑海:
【碎片名称:规则碎片(残缺)】
【来源:未知规则体系崩解产物】
【效果:极小幅度提升对非常规逻辑/规则的感知力与适应性。持有者在使用基于“认知”、“概念”、“逻辑”等抽象层面的能力时,获得微弱加成。】
【备注:该碎片极度不稳定,其具体表现形态及效果可能因持有者自身认知及外部环境产生不可预测偏移。谨慎使用。】
感知力与适应性?抽象能力加成?不可预测偏移?
这听起来……似乎有点用,但又充满了不确定性。像个测试版的bug修复补丁,还不知道会不会引出新的bug。
“望序……你、你在发什么呆?”何初也挣扎着站了起来,脸色依旧苍白,她看着望序对着手机屏幕怔怔出神,不安地问道,“我们……我们是不是真的遇到……那种事了?”她不敢说出“无限流”三个字,仿佛那是什么禁忌的咒语。
望序收起手机,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嗯。不是梦。”
她简略地将自己感知到的“信息印记”和“规则碎片”告诉了何初,当然,隐去了关于希让最后那匪夷所思的力量展示的具体细节,只说是“触发了某种未知机制”导致了通关。
何初听得脸色变幻不定,最后带着哭腔说:“那、那个代价……会不会哪天突然就……还有那个碎片,会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啊?我们……我们以后怎么办?”
怎么办?
望序看着窗外依旧漆黑的夜空,以及楼下街道上零星驶过的车辆,一种极度的荒诞感和疲惫感涌上心头。她们只是两个普通的社畜,加着最普通的班,拿着最普通的薪水,怎么就莫名其妙地卷入了这种超自然事件,还背上了可能危及存在的“债务”?
但社畜的本能是什么?是面对再奇葩的甲方、再不可能完成的KPI,也得硬着头皮上,想办法活下去,把任务(至少表面上看)完成。
“先……把报告写完。”望序听到自己用干涩的声音说道。
何初愣住了:“……啊?”
“不然呢?”望序走到自己的工位前,拉开椅子坐下,冰冷的座椅让她打了个激灵,意识更加清醒了些,“明天,不,今天早上九点要开会。总监的脾气你知道的。”
她伸手碰了碰鼠标,电脑屏幕亮起,那未完成的PPT和Excel表格依旧刺眼地停留在那里。现实世界的压力和规则,并不会因为她们经历了一场诡异的冒险而有丝毫减缓。
“可是……我们刚刚……”何初指着周围,又指了指自己,意思是我们刚从那种地方死里逃生啊!现在居然要想着写报告?!
“正因如此,才更要写。”望序已经打开了文档,手指放到了键盘上,语气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冷静,“我们需要正常的生活作为掩护,需要这份工作来支付房租和饭钱。而且……你难道想因为报告没写完这种可笑的理由被开除,然后流落街头,顺便等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的‘代价’清算吗?”
何初张了张嘴,无言以对。她看了看周围熟悉的办公环境,又摸了摸自己冰凉的脸,一种巨大的割裂感让她几乎想要再次尖叫。但望序说得对,她们别无选择。
她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工位,也坐了下来,打开了电脑。两人相对无言,只剩下键盘敲击和鼠标点击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回荡,与之前那信息星云的嗡鸣和怪物嘶吼形成了荒谬绝伦的对比。
望序强迫自己将注意力集中在屏幕上那些枯燥的数据和文字上。然而,她的思维却不受控制地发散。
那个“规则碎片”……极小幅度提升对非常规逻辑的感知力?
她尝试着看向办公室角落里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集中精神……
起初没什么变化。但当她持续凝视,并且脑子里开始胡思乱想“这盆绿萝是不是也有自己的KPI?比如每天光合作用产生多少氧气?完不成会不会被行政小姐姐‘格式化’?”时,一种极其微弱的、近乎幻觉的感觉浮现——她仿佛“看”到那盆绿萝周围萦绕着一圈极其淡薄的、代表着“办公室生存规则”和“被忽视存在”的灰色微光?
是错觉吗?还是……
她又看向何初电脑屏幕上那个不断旋转的加载图标。平时只觉得它烦人,现在,她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这个加载图标,它的‘加载’行为本身,算不算一种对‘等待’规则的具现化?如果质疑它的加载效率太低,会不会……”
这个念头刚起,她意识深处那枚“规则碎片”似乎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紧接着,何初突然“咦”了一声:“奇怪,刚才卡了半天的软件,突然就响应了?”
望序心头一跳。是巧合?还是……
她不敢再轻易尝试。那个“不可预测偏移”的备注让她心生警惕。万一哪天她对着公司打印机质疑它的工作效率,结果打印机不是变快了,而是开始喷吐彩色诅咒纸条怎么办?
还有那个“信息印记”……被冻结的“可能性偏移”代价……这就像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会以何种形式落下。
以及……希让。
那个金发紫眼,神秘、强大、行为难以预测,最后如同幻影般消失的女人。她说“有机会再见”……是随口一说,还是某种预言?她到底是什么存在?邪神?更高维度的生命体?还是某种……规则的化身?
无数疑问和隐忧如同藤蔓般缠绕在心头,让望序感觉比连续加班七十二小时还要疲惫。
时间在沉默的“工作”中悄然流逝。窗外的天色渐渐由墨黑转为深蓝,再透出些许鱼肚白。
当望序敲下报告的最后一行字,点击保存时,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恰好透过百叶窗的缝隙,斜斜地照射在她的办公桌上,在冰冷的键盘上投下温暖的光斑。
天亮了。
“我……我弄完了。”何初也长吁一口气,瘫在椅子上,眼圈乌黑,神色憔悴,但眼神里多了一丝劫后余生的麻木。
“嗯。”望序应了一声,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
新的一天开始了。她们回到了熟悉又陌生的日常。但她们都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她们见识过了规则之外的恐怖与荒诞,背负着未知的代价与微弱的“外挂”,如同揣着不定时炸弹和一张刮刮乐彩票,继续在这钢筋水泥的丛林中,为了生存而奔波。
望序拿起那杯早已冷透的咖啡,喝了一口。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带来一丝真实的清醒。
她看向窗外逐渐苏醒的城市,目光有些复杂。
至少……暂时,还活着。
而且,手里似乎还多了一张,虽然不知道有什么用,但听起来很厉害的……“规则碎片”?
或许,下次再遇到那种不讲道理的“规则”时,她可以尝试着,不是质疑,而是……稍微“修改”一下?
这个念头让她自己都打了个寒颤,但心底深处,似乎又有某种被压抑的、属于“规则质疑者”的火苗,在现实的冰冷与疲惫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晨光熹微,城市的苏醒带着一种金属摩擦般的生硬感。望序和何初顶着两对硕大的黑眼圈,如同被抽去了灵魂的提线木偶,混在早高峰的人流中,挤进了公司所在的那栋闪烁着冰冷玻璃幕墙的写字楼。
电梯里弥漫着隔夜咖啡、廉价香水和睡眠不足混合的沉闷气息。没有人说话,只有手机消息提示音和轻微的咳嗽声。望序靠在冰冷的轿厢壁上,感觉自己的大脑像一团被反复揉搓后晾干的抹布,既麻木又敏感。意识深处,那枚“规则碎片”如同一个微小的、异质的结石,提醒着她昨夜并非梦境。
何初紧紧挨着她,眼神躲闪,看谁都像潜在的怪物或者规则执行者。她压低声音,用气声问:“望序……你说,那个‘代价’……会不会在现实里也……比如我突然忘了自己叫什么?或者走路突然掉进没盖的下水道?”
望序瞥了她一眼,语气平淡:“忘了名字可以看工牌。掉下水道……记得打市政热线投诉,或许能算工伤。”
何初:“……” 她一点都没被安慰到。
工位依旧,电脑依旧,堆积如山的文件依旧。总监挺着啤酒肚,端着保温杯从她们身边踱过,目光在她们憔悴的脸上停留了一瞬,皱了皱眉:“昨晚通宵了?报告呢?”
“发您邮箱了。”望序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总监“嗯”了一声,没再多说,转身进了办公室。生存的第一关,暂时糊弄过去了。
坐下,开机,登录系统。一连串动作机械而熟练。望序盯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日程提醒和未读邮件,一种强烈的荒诞感再次袭来。就在几个小时前,她还在用“职场话术”质疑能吞噬活人的怪物和规则聚合体,现在却要对着“三季度营销方案优化建议(V3.5)”绞尽脑汁。
她尝试集中精神处理工作,但注意力总是不由自主地飘散。那个“规则碎片”似乎真的在隐隐发挥作用,只是效果……十分微妙且奇葩。
当她对着一个逻辑混乱、前后矛盾的客户需求文档感到头疼时,脑子里下意识地冒出一句:“这需求文档的规则自洽性还不如巴士售票员的逻辑核心。”
念头刚起,意识深处的碎片微微一热。下一秒,她再看那文档,突然觉得……好像也不是完全不能理解?至少能清晰地看出它是在哪几个地方开始“逻辑崩坏”的,就像程序员一眼看到了代码里的bug位置。虽然bug还在,但至少知道该怎么绕过去了。
这算哪门子“感知力与适应性”提升?是让她更能容忍垃圾需求了吗?!
她又看向旁边工位一个正在唾沫横飞打电话、吹嘘项目前景的同事。集中精神,脑子里想着:“他这话术里的‘确定性’承诺,在规则层面根本立不住脚,属于虚假宣传。”
碎片又是一热。这一次,她仿佛“看”到那同事周身隐约缭绕着一层极其淡薄、不断波动闪烁的“夸大其词”光环,而当他提到某个具体数据时,那光环明显扭曲了一下,像是信号不良。
望序:“……” 这能力是用来鉴别职场吹牛的吗?!
午休时,她和何初坐在拥挤的食堂角落里,食不知味地扒拉着盘子里的菜。
“我感觉我好像……有点不一样了。”何初突然小声说,眼神里带着点困惑和不安,“刚才去打饭,食堂阿姨本来手抖得厉害,给我的排骨只有三块,旁边那男的却有五块!我、我当时心里一急,就想着‘这不公平!凭什么!’,然后……然后阿姨的手突然就不抖了,又给我补了两块!”
她看着望序,声音发颤:“是、是巧合吗?还是……那个‘支付代价’里说的‘可能性偏移’?偏移了我的运气?”
望序若有所思。何初这情况,听起来更像是她自身某种潜质被激活或者放大了,难道这就是她们支付的“未知概念”之一?用“未知”换来了某种程度的“运气”或者“概率影响”能力?
“有可能。”望序压低声音,“但别依赖这个,更别随便用。代价没说,碎片也提示‘不可预测’。”
何初猛点头,像是握着个烫手山芋。
下午的工作更加煎熬。疲惫如同潮水般阵阵涌来,但精神却因为深处的异样感而无法真正放松。望序感觉自己行走在两条平行的轨道上,一条是现实世界的社畜日常,另一条则是那个光怪陆离、规则扭曲的暗面。两个世界之间的壁垒,似乎因为她的经历而变得稀薄了。
快下班时,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了城市。窗外天色暗沉如夜,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沉闷的声响。办公室里的灯光显得格外惨白。
望序正在核对一份数据庞大的报表,眼睛又酸又涩。她起身想去茶水间冲杯咖啡提神,路过打印区时,看到那台年迈体弱、动不动就卡纸的多功能打印机,此刻正亮着刺眼的红灯,发出“嗡嗡”的故障警报声。几个同事围在那里,一筹莫展。
“怎么办?这份合同急等着要!”
“IT下班了!”
“重启好几次了,没用!”
望序本来想绕道走,但目光扫过那台罢工的打印机时,脑子里那个属于“规则质疑者”的角落又开始不安分地蠢蠢欲动。
她停下脚步,看着那不断闪烁的红灯,心里默默吐槽:“这故障频率,简直比‘遗忘回廊’里的信息喷口还不稳定。它的‘正常工作’规则是不是已经被‘卡纸’规则覆盖了?”
这个念头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源自“规则碎片”的微妙力量,如同一条看不见的细丝,轻轻触碰了一下那台打印机的“存在状态”。
下一刻,惊人的事情发生了。
那台打印机刺耳的警报声戛然而止。
闪烁的红灯“啪”地一声熄灭了。
紧接着,机器内部传来一阵轻快的、顺畅的运转声,“嘀”的一声提示音后,出纸口“唰”地一下,吐出了那份卡了半天的合同,而且打印效果异常清晰,墨色均匀。
围观的同事们都愣住了。
“呃……好了?”
“怎么回事?突然自己好了?”
“见鬼了……”
只有望序,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她清晰地感觉到,在打印机恢复正常的那一瞬间,意识深处的“规则碎片”似乎消耗了极其微小的一丝能量,同时传递来一段模糊的反馈信息:【目标(老旧打印机)‘卡纸故障’状态规则被临时性‘覆盖/忽略’,持续时间:约5分钟。能量消耗:极低。】
她……她刚刚好像……用“规则碎片”的能力,修好了一台打印机?!
虽然只是临时性的,虽然消耗的能量微乎其微,虽然对象只是一台打印机……
但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在现实世界,也能有限度地影响甚至“修改”一些微不足道的“规则”?!
这能力简直……太社畜了!是用来修办公设备的吗?!
她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面无表情地端着空杯子走向茶水间,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与她无关。但内心深处,那个名为“规则质疑者”的火苗,似乎被浇上了一小勺油,燃烧得稍微旺了一些。
也许……也许这个碎片,并不只是用来感知和适应。也许……它真的可以让她,在必要的时候,稍微“撬动”一下这个看似坚固无趣的现实世界?
下班时间到了。雨还在下,没有丝毫减弱的迹象。写字楼门口挤满了没带伞、等着雨停或者呼叫网约车的人,怨声载道。
望序和何初也没带伞,站在人群边缘,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和堵成一锅粥的马路,感到一阵无力。
“这雨……什么时候能停啊?”何初哀叹。
望序看着密集的雨幕,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作死的念头。
她集中精神,尝试着去“感知”这场雨的“规则”。这并非具体的物体,而是一种自然现象,一种气象规则的表象。
起初一片混沌。但当她将意识沉入那枚“规则碎片”,并回想起在信息星云中“浏览”宏大规则的感觉时,一种极其模糊、极其宏观的“感知”出现了。她仿佛“看”到,这片区域的天空,被一层厚重的、不断释放降水指令的“降雨云团规则”所覆盖。
一个荒诞的“质疑”念头不受控制地冒了出来:
“质疑!这场雨的降水效率过高,已严重影响到本区域交通运行与市民下班积极性,属于资源配置不合理!建议立刻降低降水强度,或者……临时修改为‘仅绿化带需水区域精准降雨’模式!”
这个念头比之前修打印机时要宏大和复杂得多,几乎在她念头升起的瞬间,意识深处的“规则碎片”猛地一热,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和强烈的警告意念:
【警告!目标规则规模过大!现有能量及权限不足以支撑有效质疑或修改!强行尝试可能导致碎片过载或不可预测反噬!】
望序吓了一跳,赶紧收回了意念。碎片的热度缓缓褪去,警告感也消失了。
果然,想直接改变天气规则还是太异想天开了。这碎片的能力显然有其极限。
然而,就在她收回意念后不到十秒钟,外面的雨势……竟然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小了。
从瓢泼大雨,变成了中雨,然后又变成了淅淅沥沥的小雨。虽然没停,但至少不打伞冲去地铁站也不会立刻湿透了。
人群发出一阵小小的骚动和庆幸的议论。
“咦?雨小了!”
“太好了!快走快走!”
“老天爷总算开眼了!”
何初也惊喜地拉着望序:“望序你看!雨小了!我们快走!”
望序站在原地,看着窗外变小的雨势,心脏却再次狂跳起来。
是巧合吗?
还是……她刚才那不自量力的“质疑”,虽然没能修改规则,但就像往平静的湖面扔了颗小石子,终究还是引起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恰好符合她部分意愿的……涟漪?
她不敢确定。
但这接连发生的微妙事件,让她清晰地意识到,那个诡异的无限流世界留给她的“纪念品”,正在潜移默化地渗入她的现实生活。它们既是麻烦,似乎……也蕴藏着某种难以言说的可能性。
她拉起何初,走进变得温和了许多的雨幕中。
冰凉的雨点落在脸上,带来真实的触感。
现实世界的规则依然坚固,班还是要加,报告还是要写。
但她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她的口袋里,揣着一部可能有点异常的手机。
她的意识里,住着一个冰冷的“债务”印记,和一块能撬动现实缝隙的“规则碎片”。
以及……一个或许在某处,正无聊地观察着这一切,等待下次“有趣”事件发生的……邪神。
生活看似回归正轨,但水面之下,暗流已然开始涌动。
望序抬起头,任由细雨打湿她的脸颊,目光穿过朦胧的雨雾,望向城市尽头那被乌云笼罩的天空。
下一次“巴士”,会在什么时候,以何种形式,再次到来?
她不知道。
但至少现在,她手里,似乎多了一枚……虽然不知道能干什么用,但总比赤手空拳要强的……“扳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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