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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危险
2078年5月27日,23:13,路氏义体维修铺屋顶
夜风裹挟着机油味与啤酒的苦涩,将空易拉罐吹得叮当作响。旁边“第七当铺”的招牌忽明忽暗,像只濒死的萤火虫。
那罐写着岳临风死期的啤酒罐被遗忘,如同一个无人触碰的旧伤疤。
岳扬帆的指尖无意识摩挲着罐身,霓虹灯在他睫毛投下摇曳的阴影。
路谏冬从禁闭室出来了——这个认知让指节在黑暗中反复收拢又舒展。曾经沸腾的恨意如今沉淀成一种钝痛,像生了锈的刀,再难刺出凌厉的锋芒。
“所以,”路谏冬的手指捏扁易拉罐,金属扭曲声刺破夜色,“饲养员……副局长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知道我是L-51?”
岳扬帆仰头灌下最后一口酒,酒精在血管里烧出点危险的勇气。
他倾身向前,故意让发丝扫过路谏冬渗出薄汗的颈侧:“那你想让我怎么说?”尾音拖出醉意的黏稠,“……说‘嗨L-51,我不在乎你对我弟弟的见死不救’还是‘让我们不计前嫌地相亲相爱吧,我特喜欢这份饲养关系’?”
距离近得能看清路谏冬虹膜里铆玉微粒的震颤,像囚笼中的困兽徒劳挣扎。岳扬帆脊背窜过一阵战栗的快意——他在驯服这头怪物,利用对方的愧疚,蚕食他的防线。
“精明的副局长……”路谏冬的声音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带着金属摩擦的质感。他的拇指蹭过岳扬帆的唇角,擦掉残留的酒液,“你答应‘饲养’,是怕我和楼壹密谋别的……”
岳扬帆又凑近半寸,近到能数清对方颤抖的睫毛:“呦,把我塑造成反派角色……”温热的吐息缠绕着酒精,“……未免太不公平了。”
手里忽然一空。
酒罐被猛地夺走时,岳扬帆顺势跌进那个怀抱。易拉罐滚落屋檐的声响里,他听见了——不是机械心脏冰冷的律动,而是血肉之躯失控的震颤。
“小疯子……”岳扬帆的嘴角在黑暗里微微扬起,指尖抚过自己颈间的绷带,那些淤青此刻化作暧昧的勋章。他故意蹙眉,将试探藏在嗔怪里:“闹什么脾气?”
路谏冬突然压近,紧紧盯着岳扬帆的动作:“饲养员……你在怕我。”
他的眼睛暗淡下来,声音里破碎的脆弱令人心惊,“你弟弟已经不在了……现在能控制我的只有你。”
霓虹灯光下,岳扬帆的醉眼突然清明。
“控制”这个词像钥匙,咔哒一声打开了某个隐秘的匣子。
他的手指滑向对方后腰,在那处隐蔽的刺青上流连:“我不是怕你,是你实在太神秘了。记录里没有你……”声音轻得像叹息,“……你到底是什么?”
手腕被猛地钳住,岳扬帆呼吸一滞,担心自己是不是心急了,但很快,那只手就移开了。
“……饲养员果然是……敏锐的‘银色子弹’。”
路谏冬的鼻尖几乎贴上岳扬帆,呼吸间带着巧克力与铁锈的味道:
“‘彼岸花计划1.0’是要把人做成铆玉的容器。
2.0是要把人做成昙铜的容器。
各有50个实验体。
而我……”
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像是沉入噩梦的深渊,
“是计划外的第51号。霍临渊的失控作品。”
“他发现……我能把铆玉转化成神经递质……所以强行改造……”
路谏冬说着,手掌突然贴上岳扬帆后颈。
岳扬帆还没反应过来,视觉神经突然接入陌生记忆——2068年的实验室,年幼的路谏冬被束缚在血迹斑斑的手术台上,脊椎没入冰冷器械。
当他回过神来时,发现自己的手正无意识地抚摸着路谏冬的发梢,就像在安抚受惊的动物。
他猛地收回手,却在对方眼中捕捉到一闪而过的失落。
夜风忽然燥热起来。路谏冬的唇几乎贴上他的耳垂:“50%的铆玉骨骼……连血糖调节都是残缺的。”示弱般的坦白,“所以总是……渴望甜食。”
“知道了。”岳扬帆别过脸,喉结滚动。他清楚这不过是场博弈——对方刻意淡化的失控风险,自己假装相信的拙劣表演。但最可怕的是,他竟有点享受这种危险的共谋:“尤其喜欢……巧克力是吧?”
“嗯。”路谏冬突然笑得很温柔,眼角微微下垂的样子有几分稚气,“最好吃的,就是你办公室那盒超——贵的进口巧克力。”
月光穿透霓虹迷雾,为那张非人的面孔镀上柔软的银辉。
岳扬帆望着这个笑容,胸口泛起陌生的酸胀。他本该恐惧的,本该警惕的,却荒谬地觉得——这个能徒手撕碎他的怪物,此刻像个得不到糖就会哭的孩子。
*
2078年5月28日,9:17,路氏义体维修铺客房
岳扬帆在尖锐的头痛中睁开眼,后脑的钝痛和脖颈的刺痛同时袭来。陌生的天花板让他瞬间绷紧身体,直到看清墙上“路氏义体维修”的荧光标识才稍稍放松。腕表显示9:15,他猛地坐起身——
“今天周六。”
路谏冬的声音从门口传来。他斜倚在门框上,指尖翻转着一枚泛着蓝光的生物医疗贴。晨光透过他身后的窗户,在那头银白色短发上镀了层柔和的轮廓光,连带着那张总是冷峻的脸也显得温和了几分。
岳扬帆眯起眼睛,宿醉让视线有些模糊:“我这是……”
“路照的客房。”路谏冬走近几步,医疗贴在他指间划出流畅的弧线,“昨晚你醉得厉害,她又坚持要给你包扎。”他忽然俯身,将医疗贴按在岳扬帆后颈的淤青上,“说是要补偿我打伤你的医药费。”
“鹤唳诊所十点开门。”路谏冬直起身,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的铆玉纽扣,“楚千诺说要给你做全面检查。”
岳扬帆挑眉:“路照这么殷勤?”他故意扯了扯身上印着卡通扳手图案的绷带,“打的什么算盘?”
“她确实说过要包养你。”路谏冬突然打断,声音里带着可疑的紧绷,“昨天给你换衣服时,盯着你腹肌看了三分钟。”
岳扬帆:“……”
房间安静得能听见医疗贴的纳米机器人工作的细微声响。岳扬帆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大一号的睡衣,领口还歪歪扭扭地绣着“L-51”的字样,转移话题道,
“这是……”
“我的备用睡衣。”路谏冬迅速转身走向门口,耳尖泛红,“麻薯已经在院子里了。瑟莱茵早上送来的,说它吵着要见你。”
岳扬帆看着那个近乎落荒而逃的背影,突然注意到手腕上多出的银色手环。手环内侧刻着一行小字:【饲养员专用】。
他晃了晃手腕:“这又是什么?”
路谏冬的脚步顿了顿,举起自己的左手腕,同款的手环在阳光下闪着微光:“……远程血糖监控仪。”他的声音闷闷的,“昨晚某人答应要监督我按时吃巧克力。”顿了顿,又小声补充:“……还说要给我做狗狗形状的巧克力。”
晨风掀起窗帘,阳光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岳扬帆看着手腕上那个精巧的装置,突然觉得,或许昨晚醉得最厉害的并不是自己。
*
同日,10:00,白塔城西部边缘·黑市·鹤唳诊所门口
黑市的晨光懒洋洋地铺在生锈的金属招牌上,“鹤唳诊所”四个字正在表演变色魔术。岳扬帆抱着麻薯站在门口,小柯基的鼻子不停抽动——空气中飘着某种草药的苦涩,混着金属氧化的腥气。
“她真叫麻薯?”路谏冬第三次问道,目光却黏在岳扬帆揉狗的手指上。
“瑟莱茵说登记时它对着麻薯流口水。”岳扬帆轻笑,故意让麻薯的尾巴扫过路谏冬的手背。小柯基立刻翻出肚皮,四只小短腿在空中划水般扑腾,“很贴切不是么?”
诊所门铃突然发出三声凄厉的鹤唳,吓得麻薯“嗷”地钻进岳扬帆臂弯。楚千诺从药柜后转出来,今天她把头发扎成了双马尾,发间的鹤形发卡随着步伐一颤一颤。
“欢迎光临~”她手里的试管正在上演“红蛇吞蓝蛇”的把戏,“哎呀,这就是传说中的治安局团宠吗?”
诊所里,菌丝墙壁跳着波浪舞,天花板垂下的吊瓶中,几个胚胎状的培养物正在玩石头剪刀布。其中一个看到麻薯,“啪”地贴在玻璃上做鬼脸,吓得小柯基炸成了毛球。
“别怕,”路谏冬接过麻薯,指尖擦过岳扬帆的手腕,“这些是楚医生的‘失败作品’。”他捏了捏麻薯弹出利爪的肉垫,“还没你厉害。”
岳扬帆一挑眉,微型电子蛞蝓在他腕表上亮起蓝光:“楚医生,听说你的监控技术……”他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诊台上的奶牛猫,“……比昙铜系统还先进?”
楚千诺的白大褂上别满了各种卡通徽章,最显眼的是一个写着“监控使我快乐”的发光胸针。她蹲下来想摸麻薯,却被翡翠一尾巴扫开——翠绿机械眼的奶牛猫正高傲地蹲在诊台上,尾巴尖闪着数据流的蓝光。
“翡翠吃醋啦~”楚千诺笑嘻嘻地挠了挠猫下巴。翡翠的机械眼立刻投影出昨晚屋顶的画面:醉醺醺的岳扬帆正往路谏冬怀里倒。
“楚!千!诺!”路谏冬的耳尖瞬间红透。
岳扬帆眯起眼睛,电子蛞蝓“咻”地钻进翡翠的毛里:“这么高端的监控技术……”他的指尖轻敲麻薯的项圈,治安局徽章亮起红光,“……就用来偷拍?”
“生活需要乐趣嘛~”楚千诺的白大褂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动,内衬的电路图案亮起幽蓝光芒。
她轻抚翡翠的头顶,机械猫的瞳孔立即切换成防御模式。
“我们只是对'饲养关系'的发展很感兴趣……”
话音未落,麻薯突然“嗷”地扑向翡翠,项圈上的治安局徽章迸出刺目红光。瑟莱茵预设的干扰程序瞬间激活,猫眼明灭不定,诊所内的全息投影开始扭曲失真!
“汪!”麻薯得意地甩着尾巴,嘴里叼着从翡翠项圈上扯下的数据芯片。翡翠恼羞成怒地扬起爪子——
“住手!”路谏冬的钴蓝色丝线在空气中划出冷冽的弧光,精准地把一猫一狗缠成毛线团,“要打出去打!”
路照举着奶茶适时插入:“先结账。”
她死鱼眼扫过剑拔弩张的众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老式记账本:“今日特惠:医闹患者治疗费打八折,附赠……”她面无表情地念道,“‘楚千诺闭嘴一小时’体验券。”
楚千诺立刻戏精上身,捂着心口倒退三步:“小照你竟然——”硬是挤出一滴眼泪。
“成交。”岳扬帆趁机收回电子蛞蝓。他瞥了眼仍在挣扎的翡翠,突然俯身凑近楚千诺耳边:“下次再想监视我——”嘴角带笑,语气却格外阴森,“记得把猫训练得机灵点。”
翡翠的机械耳突然转向,捕捉到这句话的瞬间,楚千诺的笑容僵在脸上。路谏冬的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铆玉丝线无声收回袖中。
“处方。”楚千诺瞪了一眼“叛徒”路谏冬,咬牙切齿地拍下一张便签:
【1.神经修复x2(必须按时)】
【2.23点前睡觉(违者公开屋顶录像)】
【3.禁止投喂巧克力(违者公开撒娇视频)】
“喂!你公报私仇!”路谏冬一把抢过便签揉成团,“第三条划掉!”
麻薯立刻欢快地追着纸团满屋跑。翡翠蹲在药柜顶端,机械眼里闪烁着【监控持续中】的幽光。
路照突然举手:“那个……奶茶钱。”
“记傅菁染账上!”楚千诺头也不回地挥挥手,转身时白大褂下摆露出【黑市影后】的刺绣字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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