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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叔
下了大半夜的雪,走起路来异常艰难,雪稚深一脚浅一脚的艰难前行,手中的油灯颤巍巍地为他照亮林中的路。
虽然大雪掩盖住他白天走过的路,但去过一遍的地方多少有印象,这是在雪山生存的必备技能之一,没费多少力气雪稚走到能看见那棵参天大树的小溪旁。
此刻,静悄悄的山中只有风声雪声和雪稚粗喘的呼吸声,不时有树枝不堪厚雪的重压‘咔嚓’连带着枯枝和残雪摔进雪地中。
油灯尽职尽责地继续照亮,它在雪中成为了那个最亮和温暖的存在,雪稚攥紧几分,朝那个陷阱走去。
果不其然,这个笨蛋在陷阱里,雪稚朝下看的时候,白景还在试图用尚且无损的左肢和两后肢拼命向洞外爬,身上的泥土混着血水,洞底还有一堆散落的红果子。
看到是雪稚后,白景又惊又喜又担忧:“雪稚?!你怎么在这里,这么晚在山上会很不安全吧。”爪子还在拼命向上刨。
雪稚把油灯放到坑边,取下身上的一圈绳子:“这个时候你该关心的是自己,我会把绳子扔进去,你抓紧绳子往上爬能方便点。”
“我这都快出去……”祸从口出,这话没说完白景脚底打滑,噼里啪啦地滚回冰冷的坑底,“哎呦!我的屁股!”
雪稚摇摇头,将绳子抛到白景身旁,绳子足够长,他拉着走到大树下在上面缠了好几道确认不会松开然后折返到坑边。
结果白景还在坑底愣愣瞧着绳子,雪稚皱眉有些心烦,弥弥族真的有这么笨连怎么使用绳子都不会吗?
白景终于有所动作,他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瞧着雪稚,耳朵垂头丧气地耷拉着:“雪稚对不起刚摔倒坑底好像不小心摔到左腿了这会儿使不上劲儿,要不你先回去吧,我等腿不那么疼再上去,我还有一身厚实的毛,抗冻!”
那群士兵没提到白景会伤到腿啊,如果今晚他不来白景又能怎么出去呢?雪稚疑惑不过很快想开,毕竟现在也没有照当时的事情发展,他和白景认识了,这就和前世最大的不一样。
雪稚估测好长度和自己的力量,顺着绳子下去来到白景身边,白景慌忙移动身子给雪稚腾地方。
“哎!你不用这样的,我都说不用管我啦。”
雪稚一言不发,收起来地上的绳子绕着自己的腰缠几道,随后到白景身边重复来了一遍,拽拽力道,没问题。
可是白景还是没想明白,他用没受伤的左爪扒拉绳子:“你这是做什么?我的腿受伤,即便绑上绳子也上不去,雪稚你不可能一个人拖动我。”
“不要说话,靠着我。”雪稚不等白景反应,弯腰钻进白景的身下,漏出上半身,一手扶着白景的后备,另一只手拽进绳子,“你没受伤的腿能动吧,把我当你另一半腿,慢慢攀上去。”
“雪稚。”白景感动得金瞳晃动,似有水花流动,竟要比那油灯的灯芯还要明亮三分。
就这样,一人一手互相成为对方的助力,在漫天大雪中慢腾腾向上移动,爬到上边后不约而同地躺倒在雪地里,喘着气平视黑洞洞的天空。
雪花落在热气腾腾的脸上,凉飕飕的,雪稚抬手抹去,虽然背后更冷但他宁可多躺一会儿。
白景看着大,肉确实没白长。
一旁同样累得够呛的白景此刻也不在乎自己是哪个族长的孙子,就那么大刺啦啦的大字型拥抱天空,毫无形象的大张嘴巴拼命吐舌头,喘回神扭头看到雪稚那么小一个缩在雪地里,一定很冷吧。
休息中的雪稚,视线里突然出现一大团的雪,还以为是树上掉下的积雪,正要起身闪躲,那团雪就砸在了身上,意外地很蓬松还暖暖的,盖在他身上,脖子能感受到那异常柔软的毛茸茸。
是白景的尾巴,盖在他身上,雪稚侧头去看白景,那边的白景有些不好意外地躲闪视线,轻咳两声。
“我皮毛厚实,你这么躺在地上会着凉的。”
“谢谢。”雪稚欣然接受这份好意,毕竟他本身无法拒绝这么好的皮毛、
“不用那么客气啦!你都救过我两次了,按照阿爷的说法你就是我的再造父母,我报恩都报不及的。”白景抬起爪子扒拉耳朵。
之后一人一兽就没有交谈,安静地看着雪落。旁边的油灯烧得快要见底雪稚才缓好坐起身。
“先送你回去,你现在这样独自离开也不方便回去吧。”雪稚提议道。
“好啊。”白景丝毫不见外,可能拜托雪稚的事情太多已经不在乎再多一件,俗话说债多不愁。
简单处理好白景受伤的前后肢,前肢严重出血,后肢还算幸运,慢慢走路不成问题。
雪稚披好雪斗笠,拿起地上的油灯,身侧立着白景,那天白景是半坐着和雪稚聊天,虽然雪稚知道白景生得高大,现在真站在他旁边感受着身高差,他的头顶才到白景的脖子下面。
或许要踮起脚尖才能搂住白景的脖子,……奇怪的想法。
行走中很安静,主要是前面白景太吵,雪稚心里惦记着那只谈话中的狼,在白景谈起那日饭盒里的食物直接手动封住那张多动的嘴,防止他提防周围时分心。
白景识趣,之后老实本分当好一个默默跟随的大型吉祥物,也有时间好好观察着稍微走在前面的雪稚。
在弥弥族里有的话本中,鲜少出现人类这个物种,他们弥弥族避世很少离开他们群居的地方,有需求只需去交易的野市不掺于人类之中。不过族人有说被人类缠上会很麻烦,也有族人很喜欢人类。
他倒是不好奇,说不上讨厌和喜欢,能遇上人类,认识雪稚源于一个巧合,他那天同往常一样偷溜出去疯玩,这种事情白景没少干也不贪留,阿爷知道半放任他外出。
白景玩够准备回去,却忽觉身子疲软眼前发黑,兴许是睡眠不足,踉跄地走着再有意识就是被雪稚吵醒和后面夺命的黑熊。
他下意识逃命又想起自己根本可以不惧,准备杀个回马枪让那黑熊吃个瘪,结果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变小,一惊之下慌神左脚拌右脚,华丽摔倒……
这么丢脸的事,白景是万万不愿意再多些知情的。
那么小的人类,他一个巴掌就能制服住,却有着那么强大的力量,斗过黑熊还把不小的他救出洞外。
能认识雪稚真是太好了。
“停下。”雪稚边说边抬手制止白景继续前进。
白景低声询问:“怎么了?”
雪稚警惕地看着前方油灯照不到的灌木丛,当确定好方向,他抬手取下身后的弓箭:“帮我拿下油灯。”
“好勒。”白景得令张嘴咬着灯把手,因为高度得到上升,周围可照到的地方也大了不少,。白景也终于看到对面灌木丛中一双缨绿的眼睛,是路过的野兽,大概是被自己身上的血腥味吸引过来的。
身边的雪稚一点都不慌张,沉着地搭上羽箭,箭头逐渐对准那慢慢靠近的野兽。
破空而出的箭精准找到野兽的脑门,有惊无险。
雪稚走上前,是一头尚且有气的灰狼,似乎是被狼群抛弃的,在晚上前来捕猎,很不幸遇上的是雪稚。
狼皮是不错的衣料,可惜现在带着白景不方便拖着一条狼。但是这灰狼的皮毛太好,优良顺滑,正好他的袖套需要换新,就一下下,也耽误不了多久的。
“能等我一会儿吗?马上就好。”雪稚实在不想暴殄天物。手下的触感让他无法离开。
“雪稚你要葬了这只狼吗?”白景睁大他金色的眼睛,独属于动物的竖瞳也变得更加圆溜溜,“他觅食也无过,我们也是为了自保,雪稚你”真好……
话没说完,雪稚就等不及蹲下去,摸出藏在靴子侧面的匕首,手起刀落给了灰狼一个痛快,然后小心翼翼地顺着伤口完整剥下一张完整的狼皮,胡乱用雪蹭掉血迹,把狼皮一卷塞到包包里,起身。
动作一气呵成完全没有一步多余,至于灰狼的尸体,雪稚再没有一点留恋:“走吧。”他拿走白景嘴里的油灯,因为白景过于震惊,油灯把只挂在他的利齿上。
嘴中没东西后凉飕飕的,白景后知后觉哦了两声颤巍巍跟上雪稚的步伐,话说他是回家的吧,怎么感觉前路开满名为曼珠沙华的红色花朵。
“前面再拐弯就到我们族的大门口了。”白景殷殷期盼的家终于看到依稀的模样。
“我就送你到这里,剩下的路你自己可以吧。”雪稚停下脚步。
“哎?不进去坐坐?”白景话一出口立马想给自己嘴巴子吃吃。他们什么关系就请雪稚回去坐,雪稚也没说愿不愿意,阿爷那边恐怕也会让自己脱层皮。
思及此,白景似乎了解到雪稚的良苦用心,掉坑里摔断一只手一条腿他都没哭,现在泪眼婆娑,哽咽地向雪稚郑重道谢。
雪稚一脸莫名其妙,但看着白景满是感恩的一张毛茸茸大脸,想错也不会坏到哪里去,索性默认下。
他不想进去一是前世对弥弥族的领地没什么好的回忆,二是白景和那个关系太近,白景受伤如此之重,想必那个也坐不住,雪稚在必要见之前并不想那么快就和那个见面。
雪稚把油灯留给白景,消失在黑夜中,白景目送到再也看不见才叼起来雪稚送给他的油灯准备偷偷回家。
一扭头,吓得他差点把油灯松口,平日里那神出鬼没的叔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站到他旁边,也不清楚陪他看了多久。
白景和这个叔叔不熟,小时候他还去厚脸皮地凑上前,毕竟阿爷苦口婆心劝白景这世上除了阿爷就只剩叔叔这一个亲人,但是叔叔并没有因为这层血缘对他好点,甚至可以说是漠不关心。
雪稚能从叔叔那张人脸上看到很细微的表情,虽然他并不知晓人类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但绝对不是释放善意的表情。
自他八岁那年生病,看到赶来的叔叔脸上淡淡的笑意转为平常那种表情,白景好透之后再也不会自找无趣。
“叔叔?你什么时候出来的?”白景不动声色远离叔叔半尺远,把油灯放回地上,这才讷讷地问。
“刚刚。”叔叔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看向白景,那双没有波澜的紫瞳比那头要吃他的灰狼都让白景心里打怵。
“嗯……就是白天出去采野果子,不小心掉进坑中,折腾许久才出来。”白景刻意省略过雪稚。
“你这油灯看着像是人类的东西。”天啦噜,叔叔怎么会突然这么关心他。
还好叔叔似乎只是随口一提,没等白景给出回答,转身先回去。
“我只是奉族长之名外出寻你,既然你好端端地回来自然不需要我送你到弥弥族族长的住处吧。”叔叔的话怎么听着有种他没死掉的遗憾。
总之,蒙混过关,接下来怎么骗过阿爷才是难关!白景苦着脸带着油灯垂着尾巴独自去找阿爷。
也是上天眷顾,白景还没想出来应对的办法,当他走到阿爷住处的宫殿前,没等阿爷开口,他就美美晕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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