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僧为我破戒后

　　船坞依旧老旧，海风咸湿。徐疯子正叼着烟斗，蹲在地上敲打着一块船板，对于三人的到来似乎毫不意外。

　　“哟，回来了？蓬莱的仙茗可还对口？”他头也不抬，声音沙哑。

　　“前辈说笑了。”明镜合十道，“此次前来，是想再请前辈相助，载我等前往聚窟洲。”

　　徐疯子敲打的动作停了一下，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是在他们腰间新佩的云符上停顿了一瞬，嘿嘿笑了两声：“云渺那丫头倒是大方。聚窟洲？那鬼地方可比去蓬莱刺激多了。规矩照旧，一个故事。”

　　晏红衣上前一步，将药尘岛遭遇万毒门埋伏、发现蚀魂毒与追魂引之事简要说明，并直言欲往聚窟洲寻找“归墟”与“幽冥鬼府”的线索。

　　徐疯子听完，眯着眼吸了口烟，缓缓吐出烟圈：“万毒门…幽冥鬼府…嘿嘿，这潭水是越来越浑了。行，这故事值这个价。老规矩，明日卯时，过期不候。提醒你们一句，聚窟洲那地方，拳头大不一定管用，但灵石和眼力见，绝对少不了。”

　　次日卯时，徐疯子的符文小舟再次乘风破浪，这一次却并非驶向迷雾，而是朝着东南方向一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海域而去。

　　这片被称为“混乱海流”的海域，景象与通往蓬莱的迷雾截然不同。天空并非灰蒙，而是呈现出一种诡异的、不断变幻的瑰丽色彩，仿佛有极光在白日流淌。海面之下，肉眼可见无数扭曲、旋转的巨大漩涡，不同颜色的海水在此交汇、碰撞，散发出混乱而狂暴的灵力波动。时而平静如镜，时而巨浪滔天，空间都似乎有些不稳定，偶尔会有细小的空间裂隙一闪而逝。

　　小舟如同暴风雨中的一片树叶，随着狂涛剧烈起伏。徐疯子站在船尾，神情竟是少见的凝重，手中长蒿每一次点下都精准无比，利用水流的力量推动小舟在致命的漩涡边缘惊险穿梭。

　　“抓紧了！这鬼地方可不认你是佛是魔！”徐疯子大喝一声。突然，一个巨大的、色彩斑斓的漩涡在前方形成，产生恐怖的吸力，要将小舟吞没！明镜与晏红衣同时出手，一人稳固船身，一人以业火强行推开狂涛。小缘也努力维持着平衡，小脸紧绷。

　　就在小舟即将被卷入漩涡中心的刹那，徐疯子猛地将长蒿插入海中，口中念念有词，船身所有符文瞬间亮到极致，竟硬生生借着漩涡边缘的一股暗流，将小舟如箭矢般“弹”了出去，堪堪脱离了险境。

　　如此这般，在经历了数次险象环生后，前方的海平面尽头，终于出现了一片巨大的、笼罩在朦胧灰霾中的陆洲轮廓。空气中开始传来隐约的喧嚣声，各种驳杂的气息混合在一起，有人气、妖气、淡淡的血气，还有无数难以辨明的古怪波动。

　　“前面就是‘聚窟洲’了。”徐疯子指了指那片巨大的阴影，“老夫就送你们到这。上了岸，是福是祸，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了。”

　　小舟缓缓靠近一处简陋而繁忙的码头。

　　踏上聚窟洲的土地，一股与蓬莱仙境的宁静祥和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海腥、尘土、各种灵草矿石、乃至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混合的驳杂味道。码头上人声鼎沸，来来往往形态各异的人，有修士，有半妖力士，有身覆鳞片的鲛人，甚至还有几个笼罩在阴影中、看不清面目的诡异存在。他们或搬运货物，或大声讨价还价，或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新来的人，一切都显得混乱而充满原始的活力。

　　这里的建筑也毫无规划可言，简陋的石屋、华丽的帐篷、甚至直接挖掘山壁而成的洞府杂乱无章地挤在一起，街道狭窄而肮脏，与蓬莱的仙家气象相比，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大无比的、鱼龙混杂的坊市与巢穴。

　　“好…热闹的地方。”小缘下意识地靠近了晏红衣一些，大眼睛里充满了好奇与警惕。

　　明镜单手竖掌，低诵了一声佛号，温润的佛力微微荡漾，将周围那令人不适的杂乱气息稍稍驱散，形成一个清净的小范围。“此地气息驳杂，人心浮动，务必谨慎。”

　　晏红衣则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红绫在袖中微微起伏，如同蓄势待发的毒蛇。“徐疯子说的没错，在这里，实力才是硬道理。”她已经感受到好几道不怀好意的神念从他们身上扫过，尤其是在她和明镜身上停留，似乎在掂量着他们的分量。

　　根据在蓬莱藏经阁得到的信息以及徐疯子零星的提点，他们知道要想在聚窟洲打探消息，尤其是关于“归墟”和“幽冥鬼府”这种隐秘，最好的去处是一个名为“百闻阁”的地方。

　　百闻阁位于聚窟洲的中心区域，是一座看起来相对规整的三层木石结构楼阁，门口挂着一块歪歪扭扭的木匾，上书“百闻阁”三个大字。与周围的混乱相比，这里竟显得有些“秩序”。

　　踏入阁内，光线略显昏暗。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瘦小精干、留着两撇鼠须的老者正趴在柜台上打盹，听到脚步声，才懒洋洋地抬起眼皮。

　　“打听消息？买卖情报？价格公道，童叟无欺…嗯？”老者的目光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尤其是在明镜的僧袍和晏红衣那身显眼的红衣上停留片刻，小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新来的？面生得很啊。想问什么？”

　　“请教掌柜，可知‘归墟’与‘幽冥鬼府’的相关信息？”明镜上前一步，温和地问道。

　　老者闻言，嘿嘿笑了两声，搓了搓手指：“这两个名号可都不简单啊…‘归墟’飘渺，乃是传说中的万水尽头，空间崩灭之地，危险至极，等闲没人敢去，相关的海图或线索嘛，价格自然不菲…”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至于‘幽冥鬼府’…嘿嘿，这名字在聚窟洲可是个忌讳。据说与几起大宗修士失踪案有关，行事诡秘莫测，寻常人避之唯恐不及。关于它的具体消息，更是价上加价。”

　　晏红衣直接抛过去一小袋上品灵石：“够不够买个开口价？”

　　老者掂量了一下袋子，脸上笑容更盛：“够爽快！关于‘归墟’，老朽这里有一份残缺的古海图，据说标注了一条相对安全的航线，虽不能保证直达，但至少能避开几处知名的死地。至于‘幽冥鬼府’…老夫只知道他们似乎在暗中大量收购一种名为‘阴魂玉’的特殊材料，最近与‘黑鼬帮’的人接触频繁。那黑鼬帮是本地一股地头蛇，专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他们的窝点就在西边的‘鼬鼠巷’。”

　　他取出那份泛黄的残缺海图，又补充道：“不过老夫劝你们一句，黑鼬帮那帮亡命徒可不好惹，而且背后似乎真有硬茬子撑腰。为了打探消息去招惹他们，值不值得，可得想清楚。”

　　拿到了海图和线索，三人略作商议，决定还是要去鼬鼠巷探一探。幽冥鬼府的行事风格与万毒门太过相似，且都牵扯到魂魄之类，这条线索至关重要。

　　鼬鼠巷位于聚窟洲的西侧，是名副其实的阴暗角落。污水横流，空气中弥漫着劣酒和腐烂食物的气味。两侧是低矮破旧的棚屋，一些眼神凶狠、气息彪悍的修士或半妖靠在墙边，不怀好意地打量着每一个路过的人。

　　根据百闻阁老板的模糊指示，他们找到了一个挂着破旧兽骨招牌的赌坊，这里被认为是黑鼬帮的一个据点。

　　赌坊内乌烟瘴气，呼喝声、骰子声、咒骂声混杂在一起。晏红衣让明镜和小缘在门外稍候，自己则收敛了大部分气息，如同一个普通的冒险者走了进去。

　　她并未直接打听，而是看似随意地在一张赌桌旁下注，同时神念悄然铺开，捕捉着周围的谈话碎片。很快，几个黑鼬帮帮众的吹嘘声引起了她的注意。

　　“…老大这次可是搭上大人物了！那些穿黑衣服的，出手真他娘的阔绰！”“嘘！小声点！不想活了？那些人邪门得很…上次运送的那批‘阴魂玉’，我靠近点都觉得魂魄发冷…”“怕什么！听说今晚又在码头那边交接一批新货，干完这一票，够咱们潇洒好久…”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今晚码头有交易——晏红衣不动声色地输光了桌上的灵石，在一片嘲笑声中离开了赌坊。

　　是夜，月黑风高。聚窟洲的码头区在夜晚并未沉寂，反而更加忙碌，只是这种忙碌带着一种鬼祟的气息。无数见不得光的交易都在此刻进行。

　　三人隐匿了身形气息，悄然潜伏在一堆巨大的货箱之后，目光紧盯着百闻阁老板和帮众口中提到的三号泊位。

　　时间缓缓流逝。临近子时，一艘没有任何标识的黑色狭长快船如同幽灵般滑入泊位。几乎同时，几辆覆盖着黑布的马车在众多气息精悍的黑鼬帮帮众护卫下，也抵达了码头。

　　双方人马显然不是第一次交易，没有多余寒暄。黑鼬帮为首者一挥手，手下掀开一辆马车的黑布，里面露出的并非箱笼，而是一个个昏迷不醒的修士！他们面色惨白，魂魄波动微弱，仿佛被抽走了大部分精气神！

　　而黑衣人中走出一人，递过一个沉甸甸的储物袋。黑鼬帮头目查验后，满意地点头，便示意手下开始“卸货”，将那些昏迷的修士运往黑色快船。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那些昏迷的修士中，有一人腰间一枚玉佩突然爆发出微光，似乎是他师门留下的护魂印记，受到某种刺激自行激发！这微光虽然微弱，却瞬间打破了某种平衡！

　　为首的黑衣人猛地转头，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一股冰冷、死寂、带着浓郁魂煞的气息骤然爆发！“有干扰！清理掉！”一个沙哑扭曲的声音响起。

　　所有黑衣人的目光，瞬间锁定了玉佩发光的那名修士，以及…他们藏身的货箱方向！那股冰冷的神识如同实质般扫过！

　　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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