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我真的不是人？

　　“原来阁下并非路过啊。”唐德康再次叹息出声，这几日可谓是诸事不顺。

　　他沉吟片刻，心下有了猜测，问道：“可是妖域有不长眼的下人得罪了阁下？若阁下不嫌弃，改日在下将带人亲自上门赔罪。阁下有何需求，亦当尽力满足。”

　　“呵。”严蓁轻笑一声，将珠子塞到怀里的狐狸面前，狐狸懵懵懂懂地看着她，伸出爪子抱住。

　　她玩味地看着唐德康说道：“如果，我想要你的命呢？”

　　“在下贱命一条，不足挂齿，若能交与阁下解气，实属有幸。”唐德康弯下腰，不假思索地回答，“可惜我主大业未成，不敢妄自做主。”

　　言辞真切，仿佛当真为此感到遗憾。

　　严蓁看着这副惺惺作态的样子，几欲作呕。

　　“那真是可惜了。”她冷下脸，“今天，你的命和这些狐狸只能选一个。”

　　闻言，唐德康的脸色越发愁苦。

　　看来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他心下感慨，此处离京城太近，不宜缠斗，加之两妖身份不明，不知有何目的......

　　只一瞬的功夫，他便做出了决断。

　　“如此，那便多谢阁下的不杀之恩。”唐德康干脆地拱手行过一礼，退后几步，带着君一毫不留恋地离开。

　　严蓁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恨不能立刻动手杀了他们，但......到底没有阻拦。

　　她把狐狸扔到地上，拿回那颗珠子，放在手里，微微用力。

　　珠子里的金光开始剧烈地抖动，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逃出桎梏，却最终无力抵抗，只能随着她的动作，不情不愿地飘出来，没入狐狸体内。

　　端坐在地上狐狸，随着金光在体内游走，目光逐渐清明，几乎被蚕食殆尽的妖丹再次蓄满妖力。

　　不远处，其余逃跑未果的狐狸们，也逐渐清醒，躲在一旁的树丛后，静静观察。

　　容媚儿恢复神志后，追兵已经不见了踪影，眼前只有一位不明身份的女子，和一个半人半蛇的蛇妖。

　　心知是被眼前人救了下来，她调动妖力变回人形，跪拜在地上，行了一个大礼：“多谢恩人。”

　　严蓁垂眸看着她，没有说话。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似乎被人看穿了心思，容媚儿心下忐忑，瞧见面前看不出喜怒的女子，和一旁仿佛事不关己的蛇妖，到底还是坦诚开口，询问道：“不知恩人是否在前几日，见过我姐妹胭脂？”

　　在看到到女子和蛇妖的时候，她便想起了，那天晚上，胭脂重伤跑回鸣翠坊，她一无所知，只能先草草地掩藏了痕迹，替她处理伤口。

　　未曾想，之后无论怎么劝说，胭脂都不愿意告诉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直到昨日事发，她们被人追杀，胭脂方才透露，她受一个蛇妖的指使，去杀了人，但对为何会听从蛇妖的安排，始终闭口不谈。

　　如今，眼前的蛇妖的样子，与胭脂的描述相差无几。

　　严蓁撇了一眼身旁的蛇妖秋言，没有否认。

　　秋言察觉她的视线，立刻眼前一亮，扭身想缠到她身上，被严蓁嫌弃地躲开。

　　猜测成真，容媚儿的眼神中的警惕化为实质：“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我们被追杀，也是你们想要看到的吗？”

　　严蓁默默地看着她，终于开了口：“我们要做什么，你不必在意，真正想要杀你们的也不是我。”

　　容媚儿表情一滞，她知道严蓁说得对，胭脂的暴露是导火索没错，但归根究底，还是她知道的太多，那位已经容不下她们了。

　　她心知既然被救了下来，说明她还有利用价值，于是干脆地问道：“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倒是一只聪明的狐狸，严蓁语气和缓了些，问她：“你不想报复你曾经的主子吗？”

　　容媚儿没有回答，那双漂亮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直勾勾地看着她，想要看穿她的目的。

　　严蓁也不介意，补充道：“你的那些姐妹，我会带她们去妖域安顿好，你只需要替我做一件事便好。若你不愿，也可以带着她们现在离开。”

　　言罢，不再劝说，静静地等着容媚儿做出决定。

　　容媚儿目光灼灼地盯了她半晌，最终下定了决心。

　　“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

　　鸣翠坊关门的消息，也就在京城当了两日的谈资，便被百姓们置之脑后。

　　接下来的时日，到处风平浪静。

　　鸣翠坊这边的线索彻底断了，严洺熙和黄烨一起，开始在除妖司内进行调查。

　　然而过程并不顺利。

　　他们细细询问下来才发现，除妖司内竟有接近半成的弟子，知道封印妖族妖力的方法。

　　但都说自己只是在茶余饭后，听到有人交谈，便记住了。至于在哪里听说，听谁说的，甚至这法子是真是假，全都一问三不知。对于是否尝试过这个方法，更是无人承认。

　　“我也是从旁人的交谈中听说，也从未再对人提起过。”黄烨向严洺熙肯定了这些答案。

　　毕竟与妖族私交是重罪，没人敢等闲视之。

　　“若非一时心软，想替李廉求一个美满，我应当和他们一样，不会去尝试。”如今黄烨已经能够坦然承认，替柔娘封印妖力，不过是因为李廉同他一样，天赋平平，勤勉却不得志，私心想帮他在别的地方，得到补偿。

　　却没曾想，反倒害了他的性命。

　　源头已经无法追溯，不过，既然没人敢交谈此事，那从何处听说，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到底是偶然，还是有人刻意在传播？”严洺熙问道，心里却已经有答案，只是不知道，为何要让除妖司弟子们，知道封印妖力的方法？

　　......

　　王国府内。

　　王少安看着终于前来拜访的严洺熙黄烨二人，咬牙切齿道：“你们可算是想起我来了。”

　　此时，距离他传讯告诉二人他被禁足，已经足足过去了三日！

　　黄烨面露愧疚：“这几日忙于调查，是我们的疏忽......”

　　王少安怨气颇深地盯着他们，果然就是把他给忘了！

　　严洺熙倒是毫不客气，看了眼面前的戏班子，调侃道：“你这不是很会给自己解闷吗？”

　　没错，他们如今正闲适地坐在一方凉亭内，桌上摆着精致的瓜果点心，面前是碧波荡漾的湖水，湖中心还有一座戏台，几个伶人正在上边“咿咿呀呀”地唱着。

　　严洺熙听了几句，没听过这个故事，想来王少安自己找了话本，叫人演出来的。

　　日子可比他们过得舒服多了。

　　黄烨听到这话，脸上的愧疚都少了几分。

　　王少安拍了拍手，让人都下去，白了他一眼：“你喜欢？那不如咱俩换换？”

　　“敬谢不敏。”严洺熙摇摇头，终于不再刺激他，选择问起了正事，“你是怎么被禁足的？”

　　说到这个，王少安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我又收到了赔礼。”他从怀里掏出来两颗玉石，拿在手上抛了两下，白玉互相碰撞，发出“淙琤”的声音，听得人肉疼。

　　见两人看过来，他不知又从哪儿抓了一把，撒在桌上。

　　“羊脂白玉的，一箱子，这几个都是成色算不上好的。”他面无表情地说道，“我爹八十大寿都没收到过这么大的礼！”

　　“啊？”黄烨一时间脑子有些发懵，“王国舅已经八十多了？”

　　严洺熙嗤笑一声。

　　“怕这怕那，什么都要管的老头子，就该八十多了！”王少安没好气地回道，“那天刚回来，我爹二话不说就把这些东西扔给我，还帮我向魏大人告了假。下了死命令，让人看着我，在姑姑寿辰之前都不许出门。”

　　严洺熙闻言环顾了一下四周，难怪他一进来就发现，王国府暗处的侍卫比从前来时多了许多。

　　“对，那些人不是为了防贼，是为了防我的！”王少安也顺着严洺熙的视线看过去，对这些侍卫们怒目而视。

　　藏于暗处的侍卫们，虽然知道王少安看不到他们，还是悄悄地低下了头。

　　“这么看来，王国舅可能知道些什么？”方才的扫视，足够严洺熙弄清，这些侍卫的实力都并不强，如果王少安想跑，这些人应当是拦不住的。

　　比起强硬地看守或保护，更像是表明一个态度。

　　“还能是什么。”王少安撇撇嘴，严洺熙一眼能发现的事，他当然不会不明白，所以才一直乖乖地待在家里，“能让我爹这么紧张的，就只有和......有关了。”

　　他悄悄用手指了指天上。

　　当今已经五十有七，子嗣不丰，看起来身子骨还算硬朗，但毕竟不如当年，底下的皇子们，也都蠢蠢欲动。

　　帝后伉俪情深，如今，皇后所出仅有平王、端王二人。

　　平王周博扬，安庆元年出生，恰逢人族大败妖族，当今喜不自胜，待平王一出生，便封他为太子。

　　没曾想，平王初入朝政便犯了大错，被褫夺太子之位，如今在朝堂上如履薄冰。

　　而端王周麟越，也就是帝后的二子，勤政爱民，近年来颇有仁德之名，如无意外，将会是下任太子的人选。

　　若当真涉及到平王、端王。

　　那倒是无怪王国舅会如此紧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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