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寻药未果
襄亲王府与皇宫相距不远，加之车夫行得快，不消半个时辰便到了王府
襄亲王被押那夜，也被抄了家。不过唐熙宁为母亲小妹求了恩典，才得以继续居住，只是王府再无往日荣光，府前镇宅石狮满是落雪，也并无侍卫守卫
唐熙宁心下怅然，下了马车直直往王府进。下人皆被流放或处斩，故而院落积了层厚实落雪也无人清扫，府中绿植枯死不少格外萧条
唐熙宁心急如焚，找到母亲卧房刚要推门而入却止住了手。她怕看到母亲忧虑的双眼，怕看到母亲缠绵病榻的情形，更怕听到母亲宽慰她无事的话语
她理好思绪木然推开房门，甫一开门便闻到股药味，那是常年浸染才有的味道，唐熙宁鼻间泛着苦味，她鼻尖一酸，险些哭出声
襄王妃一身素衣卧在床榻上，正在看一本古书，颇有岁月静好之感，只是脸色苍白瞧着虚弱，年过四十鬓角便泛白一片，与从前那个雍容华贵的母亲大为不同，唯一不变的便是温柔。唐熙宁眼泪夺眶而出，还是忍不住哭出来
襄王妃看书正入神，听到哭声才抬头望去，看到唐熙宁时，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眸泛出爱意，她大喜过望连忙合起书，伸手招呼唐熙宁
“是宁儿！快来母亲这”
她这才缓缓走向床榻，只是每近一步便觉药味多一分重，每迈一步便觉心多一分痛。她俯身靠在襄王妃身上，搂着她瘦削身子
“宁儿来迟了，归国几日发生太多事，故而如今才来，望母亲勿怪”
襄王妃轻轻抚摸她的发丝，又为她擦去眼泪，柔声安慰“母亲怎会怪宁儿，只要宁儿安康无忧，母亲便心满意足”
“母亲真好”只有在母亲身边，唐熙宁才是真正的可怒可悲可喜可叹可尽情展露情绪的女儿家
只是屋内仅襄王妃一人，她忍不住问“母亲，霁云和小妹呢？怎么无人在您身边？”
“近日吃了太多苦药，她们争着去小厨房做糕点要为我去苦气”
“原来如此”
襄王妃爱怜地抚摸唐熙宁，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她，片刻都不肯移开，好似要把这七年缺失的陪伴补回来
唐熙宁颇为羞窘，她晃了晃母亲手臂，指着屋外站的李怀霄道“母亲，他是李怀霄，宁儿夫君”
襄王妃缠绵病榻，病情每况愈下，唐熙宁不愿她多思多忧，尽管与李怀霄并无感情，为了让她放心，便装作欣喜地介绍
唐熙宁偷偷给李怀霄使眼色，想让他配合装作夫妻情深让母亲放心，她放软语气暧昧道“夫君，还不来拜见母亲”
好在李怀霄才思敏捷立马会意，他给了唐熙宁放宽心的眼神后依礼上前作揖“小婿见过王妃”
襄王妃这才将目光移至李怀霄身上，她上下打量道“竟是如此清风霁月之人，可惜母亲病重，你们大婚之日无力前往”
“王妃身体要紧，一家人切莫过于在乎礼制，不然宁儿也不会放心”
襄王妃柔声轻笑，指着一旁座椅“不必多礼，快坐。虽是赐婚，可成了亲便好生过日子，琴瑟和鸣彼此扶持才得长久”
“小婿自当如此，也自当照顾公主，将公主放于心尖好生爱护”
李怀霄情真意切，竟全然不似做戏，唐熙宁偷偷给他比划手势，夸他戏演得好，李怀霄看到她的手势微微挑眉并未言语
唐熙宁怕做戏多了易假，便挑起话茬“母亲所得何病？近日可是更重？找大夫瞧过吗？”
她话未说完，襄王妃便拿书轻敲她额头 “好啦，这一连串问题，母亲都要被你问糊涂了。这病是你远赴安国为质那年，相思成疾落下的病根。原也不打紧，只是近些年越发重了”
“大夫如何说？”
“大夫也是无能为力，只能喝药调理无法根治。不过你无需担忧，母亲的身子自己清楚”
唐熙宁心里依旧存疑，相思成疾怎会无药可救，且一年比一年重，她焦急问“那为母亲医治的是何人？”
“皇上身边的江御医，他可是最负盛名的御医，若他都无法根治，更不必说旁人了”
又是皇上身边人，唐熙宁难免起疑，刚要劝母亲时，一直未开口的李怀霄倒是说“王妃，小婿倒是知道不少名医，不妨尝试一下民间大夫，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唐熙宁望了李怀霄一眼，见他神情有异，便知他与自己想到一处，她顺势道“是啊母亲，女儿多年未能尽孝，定然竭力为您寻药”
襄王妃见他二人如此只得同意“有心便好，母亲这病常年求医问药也无甚效果，寻不到也切勿灰心”
唐熙宁微微敛眸起身拜别“母亲，女儿即刻便去寻医”
“好”
出了王府唐熙宁才试探开口“看来李侍郎同本公主想法一致”
李怀霄淡然点头，他眉心微蹙幽幽开口“王妃所得并非绝症，可常年喝药非但并未痊愈，反而愈来愈重。除却庸医这个可能，那便唯有毒医，更何况还是皇上的人，实在令人疑心，故而提议寻民间大夫”
唐熙宁眉头微挑，笑意吟吟看向李怀霄，一双狐狸眼微微眯起，只是眼间毫无波澜。眉间花钿栩栩如生，狡黠表情看起来俨然一只狐狸
“怎么，李侍郎言下之意竟是疑心天子？不怕本公主告你一状，让你死无全尸？”
李怀霄依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他疏懒地扬扬眉，眼底闪过一丝揶揄“微臣只是道出公主内心之言罢了，难道公主不是这般疑心吗？”
唐熙宁确是如此想，她眉心微动，暗暗思索：此人见微知著、智力超群，只是为何帮我？这样的人如果不为己用，便是最大的敌人
李怀霄看似出身寒门清冷孤傲，但恐怕不会过于简单，这样有心计的人只能徐徐图之，不可急于一时，她敛起神色
“你说的名医在何处？”
“东市五年前开了回春阁，短短几年便成为京城顶尖医馆，阁中名医众多，皆有妙手回春、枯骨生肉之医术”
“如此便太好了，立刻去东市”
东市位于京城繁华地带，隆冬寒日依旧车水马龙，大街两侧摆着各种小摊。除却平日所需之物，还有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二人直奔回春阁而去，阁中萦绕着淡淡药味，闻着颇为清苦，学徒见她便连忙引至阁中雅间，医者看到她真容连忙起身行礼“草民不知公主驾到，有失远迎”
“无妨，本公主今日是来求药的，无需多礼”
这名医者名叫柏时席，是回春阁年龄最长也是医术最高超的，年近古稀头发斑白却显儒雅，看起来精神饱满正当时
他打量着唐熙宁“公主面色红润、清透润泽、气血充盈，莫非是为王妃问药？”
唐熙宁紧皱的眉头舒展不少，她点头应下“先生竟知我此番来是为家母求药，柏先生医术高明，有妙手回春之能，特来请您为我母亲治病”
此话一出，柏时席倒是面露难色，他轻叹口气 “公主折煞老朽了，老朽不才空有虚名。其实前些年便为王妃医治过，承蒙襄亲王厚爱，屈尊前来请老朽，但老朽始终医不好王妃之病，此乃人生一憾也”
唐熙宁双手一颤，她紧紧握拳满脸不解“可是家母病得太重？”
“非也，属实是瞧不出王妃何病，看似急火攻心思女成疾，可老朽用药半年仍未见好转，后来襄亲王便又寻名医而去”
唐熙宁闻言心下大乱，柏时席倾尽医术却丝毫无效，那还有谁能治？
她无奈闭上双眼，眉间愁绪尽显，只能紧紧按着眉头掩饰。她爱母心切，着急起来失了魂，除了难受便是焦躁
李怀霄轻拍她肩头安慰，不疾不徐问道“那先生可有其他法子，譬如有无相识医者？”
柏时席先是微微摇头，而后猛地想到了什么，他道“或许可去寻老朽小师妹，听闻她已学得出师”
柏时席怕他们信不过，便主动谈起“师妹年纪不大，却是难得一遇的奇才。虽不知她能否应对王妃病症，但可一试”
唐熙宁沉思片刻问道“请问先生如何寻她？”
“师妹名叫水镜慈，出师后居于城外五十里的虚莲寺。不过她生性冷淡且喜清静，恐不愿入尘世，公主得好生相劝”
“无妨，古来智者皆高傲，刘备尚且三请诸葛亮，本公主亲自去请水姑娘便是。多谢柏先生，他日有求，本公主必竭力相助”
“如此便多谢公主抬爱”
唐熙宁走出雅间，焦躁的心才渐趋安定。她归国后便如同陷入巨网之中，裹得让她喘不过气，先是自己下嫁寒门，后是父亲被诬叛国，如今母亲又身患重病
唐熙宁总觉母亲的病与皇室脱不了关系，不然朝乐公主也不会那番言语。可她一时分不清朝乐是真的蠢笨，因口舌之争透露给她炫耀的，还是故意借口舌之争暗示她的
皇上、皇后、左相、朝乐公主，或许还有唐熙宁不知道的人，众人仿若棋盘棋子，步步包围要将她拖下
他们欲治她于死地，唐熙宁倒能理解，只是她不解的是李怀霄为何帮她:朝堂之上不顾皇上盛怒为她父亲仗义执言，肯为她透露斩首之日皇上行踪，肯为她留意朝堂局势，肯不顾官途娶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可李怀霄做的事百害而无一利，他究竟有何意图？真的只是报她搭救之恩，并无非念吗？
而且初见时他利落击杀黑衣人，完全不像普通文臣，可若说他有武功也不像
回春阁楼梯陡峭，唐熙宁心绪不定踩漏一阶木梯，身子不稳往楼下倒去，她刚想使力稳住，却想到可借此查明李怀霄是否身怀武功，便装作不稳借力倒去
李怀霄反应迅速霎时便扶住她，他身形高大双手修长有力，一手便稳稳搂住她的腰肢，她被搂进他的胸膛，扑面而来的是浅淡梅香，灼热呼吸近在耳边
“公主无事吧？”
那双凤眸眼波流转熠熠生辉，望向她时颇为热切紧张，满怀关心之情，唐熙宁一时倒无法看出虚情还是假意
“人人都道凤眸清冷，可本公主观李大人之眼，似对本公主极为担忧。你我二人只是奉旨成婚，朝堂之上为我父亲仗义执言，如今又带我遍寻名医，何须如此？”
李怀霄将她扶稳后连忙松手，退后一段距离 “身为驸马该做的，公主无需放于心间”
唐熙宁伸手停在空中，李怀霄自觉将手臂放于她手心让她扶着。唐熙宁假装扶他手腕，实则试探他是否身怀武功，李怀霄任由她握着，并无过多反应。唐熙宁并未察觉到他有内力，下了楼便松手了
她接过他方才的话 “你知道本公主问的不是这个，问的是你为何愿意成为驸马？这对你并无好处”
“可是公主，世上不是所有事都要有好处，世人才会做。那么公主当年为何要于路边搭救微臣？难道公主当年便知这事有好处可得吗？”
李怀霄对答自如滴水不漏，实在难问出什么，好似真的只是为了报答她当年搭救之恩，可唐熙宁并不记得搭救过他
唐熙宁已然不是七年前那个烂漫纯真公主，为质多年她见识过人心丑恶，经历过大风大浪，她实在难信有人会真心待她，不含一丝假意，不想得到任何好处
二人一时无话，踌躇回府
插入书签
插入书签
↑返回顶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