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系世界卧底指南

　　萨曼也不知道为什么费尔雪原终年大雪从未停止，这一路她走得实在艰难。
　　她随手敲下路上凝固的冰锥，找块石头磨尖了用衣服包着。就这样拿着还是冻得不行，萨曼也怕它化了，从空间里拿根绳绑着挂在手上。
　　指尖黑紫黑紫的，她握紧拳头抵在唇前，牙齿轻轻卡着关节，哈一口热气暖手。湿热水汽覆在手上，一会又凝成霜。

　　光脑时不时接收到艾森的消息，他很幸运遇到了罗非。他俩某种意义上挺像的，一个断腿一个断手，据说遇到罗非的时候他正在被追风兽放血。
　　追风兽，速度特别快，喜吸食血液闻名。不仅如此，他们还能将血凝块用以哺育后代。

　　艾森因为没信号加不上罗非，也无法试验是不是雪原上的灵族能互相通信。出于谨慎，他并没有透露能与萨曼联系的事。
　　别的重要事情没有，只是他向萨曼抱怨罗非实在太吵了，不止一次想过想丢下他。
　　萨曼让艾森带上他，两个灵族在一起总归是安全许多，萨曼向下艇的方向赶，艾森同样要去那与萨曼汇合。
　　但眼下夜色深沉，温度更冷。萨曼必须找到一个避风处休息。
　　造骨化血在能用的时候坚持不住用了，眼下真要自己扛了。

　　萨曼的头发、眼睛都如这夜空一般黑沉，鼻梁上横着一道浅金，无害纯良的面容在风雪的磨砺下也粗糙硬朗，显出一股坚毅的气质。

　　“唔啊——”
　　蛰伏已久的野兽嘶吼出声，露出獠牙，一口咬在前行灵族的肩膀。
　　萨曼真是冻坏了，竟后知后觉疼痛，丝丝红血滴落下来，慢且黏稠。
　　她右手反握冰锤，一下划在野兽的肚皮上。野兽也不松口，硬生生从她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直到萨曼机械似的握紧唯一的武器，一下又一下地凿穿它的肚子。

　　野兽痛呼一声跌落在地，口中还含着她的血肉。
　　这野兽面容奇异，像狼不似狼，仅有一只眼睛在夜中发亮。
　　虽然量子智能可以模仿蛛茸种的生物特征，但是现在没有足够A因子补充，明显与众不同的铁锈味是很难遮掩的。

　　于是血液显示出它最真实的红色模样。

　　“怎么我来到这，除了死还是死？我就不能有其他选择了？”萨曼语气森寒。
　　“想逼死我啊？”
　　她又回想起了那天，也在这片雪原上。
　　“我会送你回去的，等我有能量了再说。”
　　“我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补完能量啊，可能要很久，百年左右？”
　　“马上我就要沉睡了，接下来就看你的本事了。”

　　她当时对白虫大喊：“那我怎么办！”
　　我只剩死亡这一条路了吗？
　　我能在这里活下去吗？
　　以人类之躯。

　　她抹了把脸上的乱发，不让它们遮挡视线。
　　“灵族而已，我又不是没杀过，区区野兽，我又不是打不过。”
　　对面的野兽也阴狠地看着萨曼，嘴里咀嚼咽下血肉。
　　双方皆向前一扑，缠斗在雪地上。

　　野兽的利爪勾紧了她的血肉，透明的冰锥也戳进它的咽喉，野兽反口咬碎冰锥，萨曼立刻抓住细碎的锋利面插进它的眼睛里。
　　也多亏这野兽只有一只眼睛，还有个跛腿，长长的细尾从中间折断下垂，皮肤破烂，要断不断。
　　二者身形差不多，眼睛的疼痛成功激怒了野兽，引起它激烈的反扑。萨曼抵住它的吻部，一脚踩在它的尾巴上，它疼得身体一抽向后倒去。
　　萨曼冻坏的神经帮了她大忙，剧痛延迟使她能更猛烈地攻击这头野兽。

　　野兽极其不甘，无法杀掉萨曼，生存策略让它不得不离开。它钻进雪里，在松软的雪棉中逃走。
　　萨曼自然也不甘心，她已经摈弃了恐惧与软弱。还流了这么多血，不补充能量和食物的话，胃部器官萎缩，身体也无法产生更多能量恢复伤口。
　　在雪夜里，强烈的失温和细菌感染会让她死无葬身之地。

　　她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风雪扑脸上都不重要了，追上它就是活路，追不上就是死。
　　天空不知从哪泛点光，明明也没有月亮，可这皑皑白雪上反射莹莹光亮。
　　于是野兽在雪底下的那点动静，萨曼也能看得清楚。
　　二者都在燃烧生命狂奔，为求一线生机。

　　摇摇的火光升起，把两个影子照在石壁上。
　　简勒剥下显化出的硬壳，点火烧了它们。
　　“这样你有感到温暖一点了吗？”
　　白嫩的肌肤再无遮挡，冰霜瞬间覆住又被火融化。简勒看温带种马上要蹲在火堆里了，赶忙将她拉回来。
　　“别靠那么近，会伤到你的。”
　　她哆哆嗦嗦：“谢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很温暖啊。”
　　她藏在头发里长长的触须已经被冻掉了，她没有管，反正来年春天会再长回来。
　　温带种窝缩在简勒怀里，“遇到你们真是太好了，要不然我一个温带种，肯定要死在这里的。”
　　简勒声音温温柔柔的：“我们都要互相帮助。”

　　“你说得真对。”
　　“德林什么时候回来啊？”
　　“我不知道。”
　　“好吧，我又冷又饿。我想睡了。”
　　“那你先睡一会儿吧，她回来我会叫醒你的。”

　　温带种不知道在想什么，仰头和简勒的眼睛对上，昏暗的火光映在她们脸上，用光影勾勒那或山峰或平坦的轮廓。
　　也许你见过九连环，简勒的眼睛就是那样，中间最大，两边依次变小。最大的圈被金色填充，就像那温暖的火光一样。

　　“你真好。”
　　她低头也不等简勒回话，只说：“我要睡了。”
　　说完便找了个合适的姿势，紧闭双眼在她怀中安眠。

　　在这洞穴几公里外，德林在与吸髓兽搏斗，种族天赋本该让她得心应手，可这毕竟不是她的领地，吸髓兽更是一声嚎呼招来同伴，德林频频被伤，节节落败。
　　再远处，两个野兽在互相追逐，如果你有一双好眼，仔细看就能发现后面竟是个人形。

　　是夜，危机四伏。
　　德林外出寻找生机，暗夜里生物阴狠敏捷。两只吸髓兽分别牵制着她，为同伴的攻击铺路。
　　两只吸髓兽，只要带回去一只就能解决现下的困境。

　　德林显化出全部的硬壳，坚硬的皮覆在身上，看着有点像鳄鱼皮。一部分尾巴从身后露出来，来回甩着，幸好衣服足够有弹性才没破掉。
　　饶是如此，她也没占据上风，未经过初次觉醒的灵族没强到哪去。她调动体内稀少的A因子，涌向她的拳。
　　所有的力量都狠狠地打在吸髓兽的腹部，吸髓兽锋利的爪牙也狠狠落在德林身上。
　　坚硬的皮肤并不是无坚不摧，至少现在德林身上皮开肉绽。

　　A因子一点点消耗殆尽，力量枯竭手脚变重。吸髓兽一下一下撕咬着，德林知道自己已经不适合再战斗了。
　　再打下去，自己只能给野兽加餐了。

　　德林狠心往与洞穴反方向逃离，打不过跑还是在行的。
　　不过吸髓兽追猎很厉害，不然生物稀少的地界是无法活下来的。
　　德林撕下来点皮血把他们引走，捧一把雪敷在撕坏的皮肉上，气味与血液很快就凝固。

　　迎着风往回走时，德林打了个寒颤，身体机能下降得很快，她好像到极限了。
　　等爬上山崖的洞穴里，她才感受到一些温暖，脚步也没那么重了。
　　简勒听到脚步声，抬眼便看到德林破破烂烂地回来了。简勒一下就明白德林遭受了什么。

　　德林过来抱着简勒，她怀里的灵族睡得很沉。德林亲吻简勒的额头，和她说：“我们活下去吧。”
　　简勒垂眼看着怀里，时间过了一会，她熄了火。
　　一股奇怪的气息慢慢散发出去，不香不臭。

　　追到附近的萨曼闻到这股气息，余光分给了山崖上的洞穴。
　　手上却没停下，狠狠按着冰片弄死了野兽。冰片划开野兽胃部，血肉早已消化得完完全全了。
　　萨曼一点点将野兽的肉片下来，细细咀嚼。其实很恶心，每咬一下心里都要呕吐。
　　她能感受到腮帮发酸发软，喉咙舒张强烈抵抗吞咽时触碰它。可她必须吃下，她也有很多顾虑，但现在她活下来了。
　　野兽一点一点被吃掉，萨曼剥下毛皮披在身上。她的衣服简直不能看，大片大片的烂洞挂在身上，露出腰腹来。

　　萨曼觉得她已经不是纯正的人类了，因为现在这个温度，人类早死了。
　　周围很安静，萨曼打算去那山洞上看看。她系紧兽皮，哈气搓了搓手又揉揉僵硬的脸，她向那崖壁走去，趴着石块爬上去，对于这事她确实很熟练了。
　　山洞里有些声息，萨曼警惕起来，握紧了冰刃，脚步缓又静。
　　洞内通道曲折，几个拐弯后萨曼听到了呼吸声，很清晰。她贴在石壁上，侧身用余光扫着拐角后。
　　洞穴里黑幽幽的，萨曼只能看见一道人形轮廓躺在地上，双腿隐没在黑暗处，下半身盖了一件外套。她躺在地上地底呻吟。

　　灵族吗？
　　萨曼随即想到对方可能是一起入职的灵族，心里放松了一点。
　　萨曼轻轻靠近她，近了才发现对方头颅畸变，昆虫似的脑袋平放在地上，轻细的声音从它尖利的口器中发出。
　　浓厚的奇怪的味道从它身上发出，萨曼拨开它身上的外套，惊讶地发现它的双腿没了。
　　古怪的液体流下，奇怪的气味愈发浓厚。它细长惨白的手搭在萨曼小臂，像是要说些什么。萨曼靠近它的脸，想听清它的细语，握着冰刃的手垫在脸下，刃尖却是朝向它的。

　　“你说，我听着。”
　　“活…活…”
　　“嗯。”
　　它突然气喘，更多的血从断肢的地方流出，萨曼不敢多动只虚虚地碰着它。
　　那手细如骨搭在她衣角，指着萨曼腰腹衣服上的洞。萨曼按下她的手。

　　“没事的。”
　　谁知它一把挑破萨曼腹部的衣服，发现了她光滑如初的肚子。萨曼反应也够快，一手紧压她的内脏，一手抄起冰刃直接插进了它的手心。
　　它的皮肤脆弱柔嫩，一下就被深深地插穿，瞬间血流如注。
　　“啊啊啊！”
　　尖锐刺耳的声音从它口中爆出，萨曼瞬间弹到她面前，紧紧攥住她的口器。
　　“嗬嗬！唔！”

　　他们剧烈地缠斗着，它紧紧盯着萨曼的腹部。萨曼明白自己的弱点被发现了。也许它在衣服破口处就发现了，自己没有腹晶！
　　量子智能失效了，她睁眼看自己那属于人类的手。
　　萨曼的冰刃被甩走，它纤细的手臂有力，紧紧地抓着萨曼的手扯拽，口器终于露出缝隙，尖锐的鸣音往外爆发，萨曼耳膜震的生疼。
　　“闭嘴！闭嘴！”
　　恐惧在萨曼心中蔓延，“不许叫！”

　　她神经紧绷时刻注意外面的声音，不知是不是她过于紧张，她竟真听到了雪地里的脚步声，踏着细密的雪，向这狂奔而来。
　　萨曼捡起冰刃割进它的喉咙，可它还在叫，腹腔中的声鸣也跟着一起颤动，尖利的嗓音一下接着一下。
　　“闭嘴闭嘴啊！”
　　别喊！求你！快死啊！
　　脑海中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她构建出两个灵族进来发现她不是灵族的恐怖场景了。

　　它最后的嘶鸣已经变成恐惧了，声音也小下来。萨曼攥住它的口器，钝刀冰刃终是磨断了它坚韧的血管。
　　血溅在她眼皮上，脸上也有一些。洞内终于毫无生息了。
　　萨曼眼球因为情绪激动而充血，现在充胀僵硬，很难受，像是被人生生拽出来似的。
　　她慌张地想走，又握起冰刃看向它的尸体。手起刀落挖下它的腹晶，确保它死了才放下心。

　　在雪反出的微微光亮中，一个人类在慌张地逃亡。
　　而不多久，两道身影同样慌张地进入洞穴，发出更尖锐的爆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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