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楽王兵变
“说吧。”李容珩自顾自地给自己添上一盏热茶,还未吹冷,便听到前方一扑通的膝盖触地声,有些诧异地抬起眼眸。
辛晚楼手持布囊跪在营帐中央,将其呈于身前,仰头殷勤道:“这是沙兰部世代驻扎在北边之境所持的塞外地图,想到陛下如今行军在际,正是需要此物开辟疆土。”
李容珩不置可否,握住杯盏的手置于桌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沿着杯身轻敲,就这么看着对方将羊皮地图从布囊中抽出展开,而后恭敬地跪地移步,最终呈于桌面上。
她只是用余光扫了那图纸边缘残余的章印,确是出自沙兰部不假,但也不急着看,而是凝声道:“为何要忽然献殷勤?”
辛晚楼带着笑意道:“陛下英明神武,有了这图纸便如虎添翼,往后在北境行兵也能根据地形畅通无阻。”
李容珩没有否认对方所说的益处,身体前倾撑在桌面上,居高临下地望着面前的跪地之人,再次问道:“你这么急着为孤效力……可是害怕那雍国有一如忽然生变,将我等都踩在脚下,以此来为族中谋后路?”
辛晚楼脸上的笑意微微凝滞,也同样没有否定她的话,抬眸道:“陛下本不是玩乐之辈,一言一行皆有道理,民不敢暗自揣测亦或质疑,如今所行之事,不过是尽其能行其事罢了。”
“你不和孤交底,孤怎能信你?”李容珩重新坐回座上,目光却望向一旁木杆上悬挂着的布防图,气氛也逐渐凝固下来,还未在脑中谋划出几条后日行军的策略,身侧又忽然传来少年掷地有声的声音。
辛晚楼沉吟了数瞬,终于开口道:“陛下有所不知,沙兰部长期不依附于别国……致使战力和资源都极其局限,如今燕国和雍国交战,将来天下必定是归属一方,民身为沙兰部首领之子,自然也要为氏族谋出路……”
他顿了顿,目光坚定地望向面前主座之上新任大燕之主,正色道:“而选择依附于陛下,并在征雍之战中立下功劳,便是民所谋划的道路。”
听到这话,李容珩转过头来,在对上少年的视线后,看到了对方那与她相似、充满野心的目光,沉默了一瞬,最终带着笑意扬起了唇角。
她喜欢收纳人才,却始终无法全部相信于他人,因此在前些日子表现了一出纨绔享乐的君王模样,为的只是想诈出对方手里的底牌,毕竟二人如今算得上在同一条绳上的蚂蚱,自己若沉了底,对方也不能苟活。
她在选择梅斩尘成为自己的近身侍卫时,会用皇室独制的解药为要挟让其效忠,在册封亓明川为自己的侍君时,会让亓氏为把柄在朝内外相互制衡,即使南下封地任命了窦怀蕾为轻骑将军,真正打仗时也会由自己来御驾亲征,而面对眼前衰微氏族的少年,没有什么是比利益更加坚固的誓言了。
毕竟送上门的棋子,不用白不用,各取所需罢了。
李容珩赞赏地点了点头,终于将面前的地图展开在手边,垂眸赏阅了一番,头也不抬道:“除了庇佑沙兰部之外,你还想要什么?”
辛晚楼见对方已经开始接起地图,便知这桩买卖已经成了,却也不急于开口,而是道:“陛下给什么,民就要什么,陛下不给的,民也不会主动要。”
李容珩淡然道:“你倒是个识趣的……这讨赏,孤自会依据情况而定。”
她合上图纸,带有深意地抬眸道:“至于要不要得起,便是你自己的事了。”
少年面对此言倒也不惧,恭敬谢过之后便退了下去,就连出帐也并不异样,只当是寻常夜谈。
拿到沙兰部的地图后,燕军对大雍的战力划分以及形式更加清晰,其中坐踞十三城中,如今已被燕国攻下一城,而整个势力的最中心,就位于在大雍王城之中。
相比于燕国的轻骑体系发达,雍国则是靠着无影遁形的暗卫发家,这些或多或少身怀绝技的武林高手,毫无意外铸就了一个帝国的辉煌,并向外扩张掠夺了多处城池,因此那暗卫集中地的大雍王城,也是他们此次出征的最终攻打点。
为了应对暗卫的行踪不定,李容珩让辛晚楼联络沙兰部及其他氏族在其周边搜寻或潜行,在确认集中点后再派军队一网打尽,如此扫除了这些“黑暗中的高手”后,寻常对兵作战也得以进行,而就在这么有序开展了数月之后,原本安逸的王宫内忽然传来谍报:藩王楽王有意替代皇子监国,正在城外集结私兵。
收到这封鸽信的时候,李容珩正在战场上准备带着手下轻骑兵直捣下一暗卫窝点,她闭目凝神揉了揉眉心,一旁的将军窦怀蕾及时观察到她的异状,主动靠近询问道:“陛下,怎么了?”
“无事,或许孤需要回王城……”
话还未说完,前线忽然传来战报,一士兵快步到二人身前,跪地拱手道:“报——启禀陛下,前线战情忽然发生变化,敌军的主帅似乎换成了雍国太子,对方一时间军心高涨,我们难以取得成效。”
李容珩捏住纸信的手不自觉攥紧,深吸一口气后愠怒道:“太子怕什么?孤还是天子,让他们给孤好好打,此战只许胜利,回来后论军功行赏!”
士兵当即应声,转身又小跑着往前线传话,窦怀蕾迟疑道:“陛下,您可是要在此时回王城?”
“不回去了。”李容珩咬牙道,她将一枚不知何时备下的新纸信从袖中拿出,将其绑在信鸽腿上道:“……孤还有更好的方法,让他们在王城中自相残杀。”
信鸽短暂休憩后又重新振翅飞去,羽翼划过的天际,一枚煞红信纸在雪白的腿羽间若隐若现,李容珩也不再看,两腿一夹马腹便驱马向前,对着身后的窦怀蕾道:“窦将军,随孤去会一会那雍国太子。”
大燕王城内,楽王府。
一侍卫行色匆匆地府外而入,抄着小道进入了王府暗室之中,对着室内正坐在座拭剑的楽王道:“禀报王爷,我等几个奉王爷之命在城门口蹲守几日,终是截获了这密信。”
他将怀中藏着的信鸽拿出,展开被箭射伤的翅膀,从腿部取下密信,恭恭敬敬地奉上了面前之人。
楽王冷笑一声,将手中宝刀咵擦一声放下,取来那密信道:“本王就知道,如若宫中传来异变,她定然是按捺不住的。”
他将那密信展开,却不是料想中的班师回朝,而是一封……求助信?
“‘孤在前线受伤,此刻难以回朝,望朝中亓丞相主持大局’……”楽王眼睛骨碌碌地转了几圈,随后释然道:“真是天助我也……料她李容珩如何料事如神,也定想不到此信已然折煞在本王手里。”
“啪嗒”一声,楽王将信纸拍于桌上,随即站起身来,顺手将其燃烧于一侧的灯油旁,火苗沾着香油蹭蹭往上抖,映亮了他阴翳的半边脸庞,命令道:“通知府上士兵集结,今夜便是出动的最好时机。”
侍卫恭声道:“是。”随即转身消失于夜色之中。
“报——不好了殿下,楽王在宫外集结兵马,皆穿束整齐,恐有反叛之兆。”一名宫卫匆匆从外而来,将这份不好的消息带至了永乐宫内。
皇子李容璟面色有些发白,但却并未表现出慌乱失措,而是强行稳定下来,反问道:“你确定是楽王,他居然在这种时候意图谋反?”
一旁的静贵妃更是面色肃穆,将手搭在皇儿的肩上道:“璟儿莫慌,母妃派人去看看……”
“不。”李容璟摇了摇头,心中的想法愈发坚定,扭头道:“去找亓侧君,让他通过亓家联络旧部。”
长秋宫内,侍从四喜皱着眉头在室内转了一圈又一圈,最终站定道:“公子……这可如何是好,楽王这是谋反之兆,永乐宫那边却让您出面……”
亓明川坐在软椅上,面色也是凝了凝,扶着额角道:“余是宫中之人,自然要为陛下分忧。”
四喜恼极了,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最后干脆坐在地上,破罐子破摔道:“公子!依我看,您跟在陛下身边也没讨到什么好处,在这种关头上倒不如不出面,咱们坐山观虎斗,若是真让楽王上了位,您倒是还落了个自由身!”
“四喜!”亓明川严肃道,四喜从未见自己公子如此严厉过,一时就发了咻,认错般低着头嘟囔道:“我这不也是为您好嘛……”
亓明川站起身来,终于是决定了什么,头也不回地就开始往外走,让门外等候的侍女备轿,四喜噔噔噔地赶在他身后,不解道:“公子、公子!您这是要去哪?”
“来不及了,余现在要回府一趟,让父亲联络亓氏旧部。”亓明川连脚凳都等不及放,此时此刻已经完全抛弃了世家公子的礼仪,抓着扶杆就登上了马车,将身后的侍从也一把拉了上来,催促着车夫道:“去亓府,越快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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