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弃巢
“静默协议”被提升至最高等级,“空屋”内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和仪器被强制断电时发出的最后哀鸣。幽蓝的“归墟”结构图在信息墙上闪烁了两下,不甘地消散,只留下那块冰冷的金属片,像一块灼人的炭,躺在控制台上。
没有时间犹豫,没有时间悲伤。钟磊的指令简洁而清晰,像手术刀一样切割开恐慌。
“A组,携带核心数据及生存物资,由三号应急通道撤离,前往‘灯塔’安全屋。”
“B组,负责痕迹清除,启动‘尘埃’程序。”
“林薇,你跟我,带上‘钥匙’和‘地图’备份,走一号通道。”
“钥匙”是那块金属片,“地图”是工程师在最后时刻强行下载到便携存储器里的、尚不完整的“归墟”结构数据。
织工将她那团似乎永无止境的毛线塞进一个旧布袋,站起身,她的背脊挺得笔直,眼神异常清明:“该走了。巢穴可以舍弃,但火种必须留存。”
我们迅速分流。我看着那些熟悉的、疲惫却坚定的面孔消失在不同的通道口,有些人也许再也见不到了。这就是“弃巢”的代价。
一号通道是其中最隐蔽,也最危险的。它并非直接通往地面,而是在城市地下管网系统中蜿蜒,出口在一个早已废弃多年的地铁通风井。
通道内狭窄、潮湿,只有我们头灯射出的光柱在无尽的黑暗中切割。空气中弥漫着陈年锈蚀和积水的腥味。脚下是湿滑的、布满苔藓的金属阶梯。每一步都必须极其小心,任何过大的声响都可能通过管道传导向未知的远方。
寂静中,只有我们三人(我、钟磊、织工)沉重的呼吸和脚步声在逼仄的空间里回荡,被放大成令人心悸的噪音。
“他们……能锁定金属片到什么程度?”我压低声音问,感觉口袋里的那块金属沉甸甸地坠着。
“不确定。”钟磊的声音在前方传来,带着金属通道特有的回音,“可能是短距离精确追踪,也可能是大范围信号标记。我们必须假设最坏情况——‘维护者’已经知道我们的存在,并开始针对性搜捕。”
织工走在最后,她的步伐出乎意料的稳健:“系统不喜欢意外。我们,连同这块‘钥匙’,都是它必须清除的‘错误代码’。”
走了不知多久,前方出现一个岔路口。按照预定路线,我们应该向左。但钟磊却突然停下,举起手示意安静。他关闭头灯,我和织工也立刻照做。
绝对的黑暗吞噬了我们。
在黑暗深处,从左边的通道远方,传来了一种规律性的、非人的扫描声——嗡……滋滋……嗡…… 伴随着沉重的、金属落地的脚步声。
是“清洁工”!它们竟然已经渗透到了地下管网!预定的撤离路线被封锁了!
冷汗瞬间浸湿了我的后背。
钟磊当机立断,打了个手势,指向右边的通道。那是备用路线,标记为“高风险”,通向一个我们不熟悉的区域。
我们调转方向,像幽灵一样潜入更深的黑暗。右边的通道更加破败,有些地方甚至需要匍匐爬行。污水浸透了我们的衣物,冰冷刺骨。
就在我们爬过一段尤其低矮的管道后,织工突然发出一声极轻的闷哼。我回头,借着重新打开的微弱头灯光芒,看到她的脸色苍白,一只手紧紧捂住了小腿。她的裤腿被一根尖锐的、断裂的钢筋划破了,暗红色的血正从指缝间渗出。
“我没事,”她喘息着,语气却异常平静,“继续走,别停。”
钟磊折返回来,快速检查了一下伤口,脸色凝重。他撕下自己衣服的下摆,帮织工做了简单的包扎止血。但在这阴暗潮湿的环境里,伤口感染的风险极高。
“必须尽快到地面,找到安全的庇护所。”钟磊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急。
我们搀扶着织工,艰难地继续前行。希望像烛火一样在风中摇曳。终于,在漫长的跋涉后,前方出现了微弱的光线和流动的空气。一号通道的出口——那个废弃的地铁通风井,就在眼前。
钟磊小心翼翼地推开伪装成砖石的井盖,确认外面没有危险后,我们依次爬了出去。
外面是城市的边缘,一个堆满建筑垃圾的荒地。天色灰蒙蒙的,下着冰冷的雨。雨水打在我们肮脏、疲惫的脸上,带来一种不真实的清醒。
我们暂时安全了,但只是暂时。“空屋”没了,我们成了流亡者,口袋里揣着一个可能随时暴露我们的“信标”,和一个指向未知之地“归墟”的谜题。
织工靠在一堵断墙上,脸色在雨中更显苍白,但她的眼睛却望着灰暗的天空,低声道:“弃巢方能高飞……孩子们,我们离真相,更近了一步。”
钟磊拿出一个经过屏蔽处理的袋子,将那块金属片层层包裹后,才重新收起。他看向我,眼神在雨水中显得格外锐利:
“记住这种感觉,林薇。失去家园,一无所有……但这也会让我们,再无顾忌。”
我们相互搀扶着,消失在雨幕和城市的霓虹阴影之下。猎人与猎物的游戏,进入了新的,更加危险的回合。而“归墟”,成了我们黑暗中唯一可见的,遥远的灯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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