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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山村入王都
仙子降生,化名为“李阿圆”,由无血缘的祖母抚养长大。
战火纷飞那年,老妇人带亲孙女逃难,一支军队沿途路过,瞧她们可怜,收留进营。
营中还有个尚在襁褓的小姐,其生母在行军路上难产,保住了小的,没能保住大的。
将军来不及悲伤,老妇人来了,便托她帮忙照看小女。
这场战乱,将军一方占尽优势,再过两天就能收兵凯旋。可敌军奸诈,于某夜潜入军营,放了把火不够,还溜进帐子偷走孩子,以此要挟将军退让。
然而那人没想到,黑灯瞎火,他抱走的并非将军亲女。
营中大火难灭,敌方又率军来袭。
老妇人明理,不曾哭嚎自己丢了孙女,而是先抱小姐外出避难,没了后顾之忧,将军才好全力应敌。
那个夜晚似乎永远见不到天明,老人抱着婴儿一直躲,一直跑,直到东边太阳升起。
这场夜袭,将军大获全胜,如今官从三品,于七年前娶了姚家长女为继室,后为余府添有一子。
尽管有了新家庭,但将军不曾忘记寻找亲女,而今父女俩终于可以团聚,李阿圆心中百感交集。
马车驶入王城,她缩在车厢,只敢将侧帘掀开一条小缝儿看。
驱车的老伯先带她去客栈洗漱,她换下肥大的粗布麻衣,穿上崭新的丝绸衣裙。
她既期待,又惶恐,暗暗告诫自己只要不惹事,不多事,就能被生父的家人所接纳。
她想留在亲人身边,她不想再孤苦无依。
马车再次穿过喧闹长街,来到了粉墙环护的余家大宅前。李阿圆稍理衣裳,又整发髻。
宅院里的富丽堂皇不必细说,假山小池,亭台楼阁,来往的仆人皆衣着整洁。
她的父亲是戊斯国大将军,一见到她,那双眼睛便闪烁着异人的光芒,颤抖双唇,千言万语最后化成声声“阿圆”。
他大步上前,将女儿搂在怀里。十五年的思念总算到头,铁汉都落下欣喜之泪。
夫人“姚氏”携幼子出来,含笑道:“日盼夜盼,可算把人盼来,我明白老爷高兴,但有什么话进来再说。”
将军擦了把泪,女儿重回膝下也算了一桩心事,见其黑瘦弱小的模样,心中又是一紧,拍拍胸脯承诺要补偿她。正好马上是他四十岁寿诞,借宴请好友的机会,他要宣扬父女重聚之喜。
只是说来惭愧,当初亡妻只留下“阿圆”的小名,误当大名叫到现在。
将军戎马半生,不善文墨,取名这等大事,一时半会儿想不出好的。
姚氏抱着小郎君,说:“敏于事,慎于言。不如取作‘敏言’?”
将军认为甚好,但转念一想,又觉得这两字有些束缚,他别无所求,只想女儿余生安稳、开心。
姚氏笑道:“好,我明白老爷的心意。要不这样,‘莞’有微笑之意,那就取作‘菀意’?”
“余菀意?”将军在嘴里回味一遍,随后露出满意的笑,“好好好,多谢夫人费心。”
他征求女儿的意见,李阿圆轻轻点头。无论是新的名字,还是新的家庭,她都愿意融入。
将军慈爱地抚了抚她的发,细声细气说了好些话,和带兵时的样子全然不同。
用膳期间,家人同坐一起,桌上山珍海味,她行为老实,只吃面前的几道,筷子从不往远处伸去。
将军主动给她掰了整只羊腿。羊腿芳香扑鼻,她又担心自己吃相不雅,便搁在一旁,小口小口吃着米饭。
她话少,将军和夫人倒是聊起家常,谈及小郎君已有四岁,到了请夫子启蒙的年纪。
将军说那寅山的马夫子还不错,赵家两个小儿就是受他启蒙的。为人正直,虽严厉,但颇有耐心。
他转头问女儿,在山村里可曾学过什么?
余菀意停顿片刻,飞快地回了一句:“没有学过。”
于是将军提议两个孩子都让夫子教了吧!余家虽是武将出身,但识字是基本学识,不能忽视。
余菀意没有异议。
府中宅院很大,新小姐的住处早被收拾妥当,许多东西都是新安置的。
姚氏点了“水央”去侍奉,想她们年纪相仿,相处必会自在些。隔日还差人送了不少珠钗过来,让余菀意挑喜欢的留下,若是全部喜欢,那全部留下也非不可。
余菀意摸着璀璨的珠花,眼眶微热。她在府上吃得好,睡得好,将军和夫人待她如珠如宝,有什么好吃好玩的,都会给她送一份。
她听闻马夫子的名声,入读在即,心头有些许压力,除却自己什么都不懂,她忧虑的还有名义上的弟弟。
余小郎君尚且年幼,平日都由婆子看管,她来余府几日,俩人至今没说上一句话。
水央道:“小姐多心了,小郎君这个年纪最是爱玩,虽然调皮了些,但有老爷压着,不曾做过坏事。小姐多带些好吃的去就行了。”
小孩子嘛,拿点吃的玩的,他就跟你熟络了。
余菀意听着也是这么个理,次日特意早起赶去书房,夫子已经在了。
小郎君迟了半刻钟,被婆子以半梦半醒的状态抱来。他睡眼惺松地看了看夫子,然后又倒头睡去。
师生相见的首日通常要用来立规矩,马夫子不会因他小就惯着。
是以,书房出现这副场景——余菀意坐在屋内,小郎君被罚站屋外,但这依旧抵挡不了小孩的睡意,靠着墙就续上回笼觉。
第一天没传授功课,夫子问了些话,了解学生的学习情况。
余小姐毫无基础,夫子便叫她日后认真听讲。
临近饭点,书房散学。小郎君在外足足站了半日,后面直接坐在墙根上。夫子出来看见了,气得吹胡子瞪眼,让他明天站屋里来。
余菀意想拉进关系,等马夫子收拾箱子离去,她马上去安慰小弟几句。但她显然多虑了,夫子几句骂声,在小郎君这儿不算什么,比起将军的呵斥,只能是毛毛雨。
“你吃这个吗?”
糕点飘出一丝香甜,余菀意手捧点心,半蹲着身,有意讨好。
小郎君看了一眼,并不买账,站起来还推她一把。
他毫不掩饰怒意地道:“我讨厌你,因为你,大姐姐被送走了!”
童言无忌,他说完就跑。
余菀意愣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
水央看到小姐回来失魂落魄的,只当是她累了,要给她捶肩捏腿。
余菀意推了几下,拒绝了。
“好吧,那我给小姐取些糕点。”
“不用了,我不饿。”余菀意叫住她,“我不想吃东西,你陪我说说话吧。”
感到主子心情低落,水央退到身边,问:“小姐,您怎么了?若是有些困乏,一会儿用过饭,睡个午觉罢?”
“我不困。”余菀意惆怅道,想起小弟那一记推,原来不是所有人都欢迎她。
她来府里多日,未见原先的小姐,以为不幸殒身当年的战火,没想到尚在人间。
她把自己的困惑说出口:“水央,你告诉我,府里还有一位余小姐.......她去哪儿了?”或者也可以说是李小姐。
水央神色躲闪,不知怎么回答,在主子的再三追问下,她无奈道:“小姐,我们做下人的,主子自有主子的安排,您别多想了,天气转热,您要多喝水休息。”她说完就出去了,仿佛有意避讳似的。
傍晚将军归来,他换好衣服,与姚氏有说有笑。小郎君今晚在桌上用餐,因他身板较小,底下还放了个矮凳。
余菀意仍向这个弟弟示好,可人家依旧不理她,只顾埋头吃饭,差点呛着自己。
姚氏笑问:“今天的饭菜似乎很合临儿的胃口,要不要再盛碗饭?”
小郎君张了张嘴,像是有话要说,但因忌惮爹爹,只能不作响。
姚氏看在眼里,微笑道:“是不是马夫子上午批评你,你还有些不高兴?”
“不是......”小郎君瘪嘴道。
“那是因为什么?”姚氏拉过儿子的小手,“你还犯了别的错吗?”
“我......我没犯错!我就是,我就是......”小郎君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在众人的视线下,他鼓起勇气问出那个问题。
“娘,我就是想大姐姐了,她什么时候回来啊?”
普通的一句话,让夫妻俩不约而同地看了余菀意一眼。
余菀意不做表态,心中却波澜暗涌。
她想了一下午,也明白父亲的好意。
他们怕她回来见到那位小姐,心里或许会有疙瘩,便安排去外面住。可小郎君只是把想到的东西表达出来,没有考虑到其他。
姚氏拿过帕子,替儿子擦擦嘴,吃好了就命人带他下去。
小郎君赖着不肯走,嚷嚷道:“之前爹都说了,让姐姐去外面住几天就回来了,这都好几天了,你们怎么说话不算数!”
将军临近中年才得儿子,全府上下对他疼爱有加,小郎君想到什么便说什么。
将军马上拍桌子威吓他,扬言阿圆也是他的姐姐,要同样敬她爱她。
“那琼儿姐姐呢?”小郎君眼泪汪汪,“你们都不要她了吗?”他性子也倔,哪壶不开偏提哪壶。
姚氏夹在中间,说:“老爷,你别和临儿动气,他小,不懂事。”同时又把目光投向余菀意,希望她说点什么。
余菀意暗叹一声,好好一顿饭,最后变成小孩的哭声,大人的吵闹声。
心思敏感的人总是擅长察言观色,为了和睦相处,又或是彰显她的大度,余菀意退了一步,说道:“爹,既然她也是您的女儿,那就把她接回来,一起同住才是。”
人心都是肉长的,身边抚养十几年的孩子,怎么可能说放外面就放外面?余菀意深谙此理。
“阿圆......”将军缓了缓神色,“你真是那么想的?”近日睡前,他总被这个问题困扰,把琼儿放到外面是暂缓之计,等亲女熟悉这里的一切后,自然会去接回。没想到今日突然提起,阿圆爽快答应了。
姚氏同样问了一遍:“菀意,你当真不介意?”
“没关系。”余菀意表现冷静,只有天知道,她说这话要耗费多大勇气。
她承认自己胆小,还有些自私,好不容易重拾亲情,又要分出去。但另一位小姐回来是早晚的事,提前同意,她还能得一句“乖巧明理”。
窗外月色如水,余府柔软的大床,轻柔的薄被,总能令余菀意好眠。今晚却是她第一次失眠日,她在床上翻来覆去如烙饼,折腾到半夜才有些许睡意。
她告诉自己,那是祖母的亲孙女,替她涉过险,余府照顾人家后半辈子也是应该的。再说她和父亲才是至亲,将军夫妇总不会太偏心养女。
自此,余菀意更认真地跟着夫子读书学习。
两位学生的年龄差较大,小郎君能上幼儿启蒙课,余菀意不适合了,所以课程上略有差别。
姚氏还另外请人教导小姐礼数,除了日后做社交之用,也是因为将军的寿宴一天天逼近。
那位嬷嬷五十有几,是从宫里来的,教导仪态是出了名的苛刻。
余菀意通常上午学知识,下午学礼仪,日程虽满满当当,却无半句怨言。
归根究底是她胆怯,自从成为将军千金,她就很在乎别人看法。
姚氏让她不要紧张,那日来的都是将军好友,学些基本礼仪足以应付。
因为余菀意的努力,马夫子不止一次跟将军夫人夸奖她,就连严格的教导嬷嬷也很是欣慰。
另一位余小姐仍住在外面,那天晚上说定后,次日一早,将军就派人去接。但是下人回了话,说小姐要晚些归来。
姚氏听了觉得没什么,琼儿最是孝顺,最不会忘记老爷的生辰,便随她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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