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像迷宫

　　枪口幽深，带着金属特有的死亡气息。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档案室尘埃的味道混合着“净化者”身上传来的冰冷肃杀，令人窒息。林晚紧紧攥着那枚冰冷的U盘，指节因用力而失去血色，大脑却因极致的恐惧而异常清晰——母亲用生命保护的证据，绝不能在这里终结！

　　就在扳机即将扣下的电光石火间——

　　“呜啦——呜啦——！”

　　刺耳的火警警报毫无征兆地响彻整个楼层！比之前在观景平台那次更加尖锐、更加急促！红色的应急灯疯狂闪烁，将“净化者”们冷酷的面容切割成明暗交替的碎片。

　　是那个神秘的帮手！他（或她）再次干扰了星曜的系统！

　　为首的“净化者”动作微微一滞，耳机里似乎传来混乱的指令。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制造了转瞬即逝的空隙！

　　“跑！”江述白反应快如闪电，他不是向后跑，而是猛地将身边一个沉重的档案柜推向最近的“净化者”，同时拉起林晚，冲向房间另一侧一个堆满废弃服务器的角落！

　　“砰！”档案柜倒地发出巨响，暂时阻挡了追击路线。子弹擦着他们的耳边呼啸而过，打在身后的服务器外壳上，溅起刺目的火花。

　　“这边！”江述白低吼，猛地掀开角落地面一块看似固定的、布满线缆的金属盖板，下面赫然是一个垂直的、布满了粗细不同线缆的维修通道！“主数据管道井！”

　　这是大厦的神经系统，也是最为危险的禁区！

　　没有任何犹豫，两人顺着线缆滑了下去。管道井内空间狭小，四周是冰冷的金属壁和无数嗡嗡作响、散发着热量的线缆。他们下落了大约两层楼的高度，落在了一个相对宽敞的维护平台上。

　　头顶上方，传来“净化者”气急败坏的吼声和试图下来的动静。但管道井内线缆密集，空间有限，他们无法迅速追击。

　　“他们很快就会封锁所有出口，或者派人从下面包抄！”江述白语气急促，他借着管道井内设备指示灯的微光，快速观察着环境。“必须立刻读取U盘数据，然后想办法传出去！”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看起来极其简陋的便携式设备——一个离线数据读取和加密发射器，这是他最后的、压箱底的装备，依靠独立的生物电池运行，理论上可以绕过大部分网络监控，进行短距离、一次性的数据 burst 传输。

　　“连接它！快！”江述白将设备递给林晚，自己则紧张地戒备着上下两个方向。

　　林晚的手仍在颤抖，她将U盘插入那个微型设备。指示灯亮起，开始读取数据。小小的屏幕上，进度条缓慢地移动着。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秒都伴随着被发现和包围的风险。管道井内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和他们粗重的呼吸声。

　　突然，上方传来切割的声音！他们在试图强行打开通道！

　　“还要多久？”江述白的声音绷紧。

　　“百分之七十…八十…”林晚盯着进度条，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终于，进度条走到了百分之百！

　　“读取完成！”林晚几乎要虚脱。

　　江述白立刻接过设备，准备启动加密传输程序，将他预设的一个匿名服务器地址作为目标。这是他们唯一能将证据送出去的机会！

　　然而，就在他按下发送键的前一秒——

　　“滋啦！”

　　整个管道井内的灯光猛地闪烁，然后彻底熄灭！连设备指示灯的微光都消失了！绝对的黑暗吞噬了一切！

　　不是火警，是人为的、针对性的区域断电！星曜的安保系统反应过来了，或者说，那个一直帮他们的人，这一次没能完全阻止！

　　“传输失败！需要电力重启！”江述白在黑暗中低吼，声音带着一丝绝望。备用电池只够读取，不够发射！

　　与此同时，上方通道口被彻底打开，刺眼的手电光柱向下扫射，伴随着严厉的呵斥：

　　“他们在下面！封锁B-7区所有通道！”

　　脚步声从下方也传来了！他们被上下夹击，困在了黑暗的管道井中，如同瓮中之鳖。

　　完了吗？

　　林晚在极致的黑暗中，反而奇异地冷静下来。她想起了母亲，想起了沈心玥，想起了那个不断更新、如同命运嘲弄般的“镜像迷宫”。不，不能在这里放弃！

　　她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冷的管道壁上摩挲，忽然，指尖触碰到了一处与其他地方不同的、略带弹性的绝缘材料。是光纤？还是……

　　一个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江述白！数据线！直接物理接入！”她急促地说道，“找主干光缆！把数据直接‘注入’到星曜的内部网络里！”

　　这是最疯狂、也是最可能成功的方法！星曜的内部网络是局域网，未必完全断电。只要找到一条正在工作的主干线路，将存有数据的设备直接连接上去，利用数据洪流冲击内部系统，就有可能造成数据泄露，或者至少引起巨大的内部混乱！

　　江述白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这无异于数字意义上的自杀式袭击，但也是绝境中唯一的反击！

　　他在黑暗中摸索，凭借对网络设备结构的了解，很快找到了一束包裹着厚重铠装的、触手温热的线缆——这很可能是仍在工作的核心主干光缆之一！

　　“帮我照明！”他低吼。

　　林晚摸索着捡起地上一个不知何时掉落、还在闪烁着微弱红光的故障指示灯，凑近那束线缆。

　　江述白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极其小心地剥开光缆的部分保护层和绝缘层，露出了里面纤细如发丝的光纤。他迅速将微型读取器的输出接口，用导线强行连接了上去！

　　“准备好了吗？”他看向林晚，在微弱的红光下，他的眼神亮得惊人。

　　林晚用力点头。

　　江述白按下了读取器上的强制输出按钮！

　　一瞬间，仿佛能听到数据如同决堤洪水般涌入星曜内部网络的无声咆哮！微型读取器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然后“啪”地一声，冒出一缕青烟，彻底烧毁——它完成了自己的使命。

　　几乎在同一时间——

　　“警告！核心网络遭到未知数据流冲击！”
　　“数据库异常访问！权限失效！”
　　“部分内部监控画面丢失！”
　　“员工通讯频道被未知信息刷屏！”

　　管道井外，传来了混乱的喊声和系统警报！星曜科技坚不可摧的内部网络，被他们从最意想不到的地方，撕开了一道口子！U盘里那些关于“乌托邦计划”的人体实验数据、观察记录、甚至可能包括沈心玥死亡的真相和林素云的抗议书，此刻正像病毒一样在星曜的内部系统中疯狂扩散！

　　“怎么回事？！”
　　“系统被入侵了！”
　　“优先恢复系统！抓住他们！”

　　上下方的追兵显然陷入了混乱，优先级被迫改变。

　　就是现在！

　　“走！”江述白拉起林晚，趁着外面的混乱，沿着管道井横向的一个分支管道，拼命向前爬去。他们不知道前方通往何处，只知道必须离开这个即将被彻底封锁的区域。

　　黑暗中，他们不知爬了多久，直到前方出现一丝微光，和一个带有网格的出风口。

　　江述白小心地撬开出风口，外面是一个安静无人的设备层走廊。

　　两人狼狈地钻了出来，瘫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大口喘息。他们成功了，至少成功地将证据“泼”了出去，至于能造成多大影响，能否被外界接收到，已非他们能控制。

　　林晚靠在墙上，感受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她抬起头，望向走廊尽头那扇标示着“观景天台”的安全出口门。

　　“镜像迷宫”预言的最终时刻，即将到来。

　　“坠落天使”的审判，似乎已无法避免。

　　而她手中的U盘，虽然数据已发送，但物理载体本身，或许还有最后的用处。

　　她站起身，目光投向那扇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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