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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 心砰砰跳
陆见微拿起电话,准备部署新的调查方向,视线却不经意间扫过左哲端着牛奶杯的手——修长、骨节分明,适合握笔,也适合……随意拨弄他们之间的“命运”。
那这双手会温柔地抚过……
该死。
陆见微猛地别开脸,喉结不自然地滚动了一下。
听筒里传来下属“喂?陆侦探?”的询问声,他却一时失语。
这个时候,他到底在想什么?
陆见微的耳根莫名发烫,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聚焦案件,声音却比平时低哑了半分:
“马上联系物证科,重点检测画框残留丝线的成分……对,特别是遇水反应的特性。”
*
物证科的检测结果以最快速度反馈回来,证实了陆见微的推断——那些彩色丝线含有一种特殊的蛋白成分,遇到特定化学物质后,会产生极强的黏性与拉力,足以在短时间内承受尸体的重量。
抓捕行动迅速展开。
然而,当警方带着人冲进封都的公寓时,已是人去楼空,只留下满墙未完成的诡异画作和一室松节油的气味。
封都如同预知般提前逃脱了。
夜色深沉,废弃画室所在的街区路灯昏暗。
陆见微凭借对封都心理侧写——一个极度自卑与自负、追求“艺术化犯罪”且对破坏其“作品”者怀有强烈恨意——判断他极可能潜回其最初的“创作”现场,也就是那间废弃的、曾作为完美犯罪的画室,去完成某种“谢幕仪式”。
陆见微示意同事们从前后门包抄,自己则从侧面的消防梯悄然潜入。
画室内,浓烈的油彩与灰尘气味几乎令人窒息,月光透过破败的窗户,照亮了中央一幅被白布覆盖的巨大画框。
就在陆见微的注意力被那幅画吸引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高高的储物架上一跃而下。
封都手握着一把特制的、用于切割画布的巨大裁刀,眼中燃烧着疯狂与怨恨,直直朝着陆见微的后心刺来。
刀锋在稀薄的月光下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你玷污了我的完美作品。”封都的低吼在空旷的画室里显得格外狰狞。
陆见微察觉身后的恶风,凭借直觉猛地侧身闪避,但对方的袭击太过突然,裁刀的尖端还是划破了他臂膀的衣物,划开一道火辣辣的血口。
他闷哼一声。
封都见状,脸上露出扭曲的快意,再次举刀扑上,誓要将这个屡次破坏他“艺术”的侦探彻底抹除。
“噗!”
一声轻微却诡异的闷响,并非利刃入肉的声音。
封都高举裁刀前冲的动作凝固在半空。
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到自己胸口心脏的位置,正正地插着一根细长的、在月光下反射着冷硬金属光泽的……昆虫针。
一根特制的、足以穿透肋骨间隙的、不锈钢昆虫针。
针尾还在微微颤动,却精准得瞬间阻断了他的生命中枢。
封都的瞳孔急速扩散,意识已被瞬间注入的强效麻醉剂剥夺,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脸上定格着极致的惊愕。
陆见微回头。
只见左哲不知何时,静立在画室破损的窗框边缘,如同融入了月色本身。
清冷的月光勾勒出他清瘦的轮廓,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似只是纯粹的、完成了某项“操作”的平静。
“安心吧,他没死,只是被强效麻醉剂弄昏迷了。”
陆见微捂着流血的手臂,呼吸急促,怔怔地看着如圣洁月神降临的左哲。
那一刻,吊桥效应的悸动、对左哲突然介入且救下自己的震惊,种种情绪交织翻涌,最终都融化在那双平静无波、却在此刻只映着他一人身影的眼眸里。
*
陆见微回到他们临时落脚的公寓,脱去沾染了尘嚣与淡淡血腥气的外套,沉默地坐在客厅唯一一张还算完好的旧沙发上。
左哲拎着一个急救箱与化学试剂箱混合体的金属盒子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动作熟练地开始清理陆见微手臂上那道被划出的伤口。
消毒药水触及皮肉,带来轻微的刺痛。
陆见微眉头都没皱一下,他的目光始终落在左哲脸上,看着那双平时总是沉浸在自我逻辑世界、缺乏人类温度的眼睛,此刻正专注于伤口,长而密的睫毛在苍白的皮肤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竟给人一种奇异的温柔错觉。
空气里只有药棉擦拭和器械轻微的碰撞声。
忽然,陆见微开口,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寂静:“左哲。”
左哲“嗯”了一声,手下动作未停,注意力仍在伤口缝合上。
“我追寻了你很久,”陆见微继续说,“从我的世界,到你的世界。起初,我认为因为你这个‘造物主’是个危险的存在,需要被监控或管束。”
嘛,这也是理所当然的。我就是这种存在啊。
左哲手中的镊子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一丝难以言喻的怅然悄然掠过心头。
“所以,我一直在注视着你。”陆见微像是在剖开自己的内心,将最真实的想法袒露出来,“我厌恶你对他人的冷漠,恐惧你对待生命的那种……纯粹的好奇心,每次看到你沉浸在那些死亡与腐败的‘艺术’里,我都觉得背脊发凉。”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积压已久的挣扎全部倾吐:“但现在我无法忍受你不在我的视线里。我尝试过用逻辑说服自己远离你,用理智去分析你的危险性,我甚至在自己的案件记录里,把你当成一个最高级别的危险研究对象来记录、分析……”
左哲已经停下了所有动作,低着头,碎发遮住了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捏着镊子的指节微微泛白。
“但我失败了。那些数据,那些分析,最终只指向一个我无法用推理得出的结论——”陆见微的声音带上了破釜沉舟的承认,“我不想离开你。不是作为造物主与作品,而是作为陆见微,对你,左哲,这个混乱、危险、完全不可理喻的个体,产生了……喜欢。”
“轰——!”
仿佛有某个无形的开关被猛地扳动。
左哲只觉得一股完全陌生的、汹涌的热流毫无预兆地从心脏炸开,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精密运转的思维逻辑。
血液像是沸腾了一般,疯狂涌向头部,耳膜嗡嗡作响,视野边缘甚至出现了短暂的模糊。
脸,在发烫。
一种剧烈的、完全不受控的灼热感,牢牢包裹住了他的面部皮肤,并且迅速向脖颈和耳根蔓延。
他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器官失去了往日的规律,正在杂乱无章地、疯狂地擂动,撞击着肋骨,发出近乎破坏性的巨响。
慌乱。
一种前所未有的、名为“慌乱”的情绪,如同他最喜欢观察的菌落,在他向来秩序井然的内心世界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增殖、蔓延,吞噬了一切冷静和思考。
他试图调用生物学知识来解释这种生理反应——面部毛细血管急剧扩张,心率过速,交感神经兴奋……但所有的理论在此刻都苍白无力,无法平息这灵魂层面的海啸。
他为什么会这样?
这种无法理解、无法归类、无法控制的反应……就是因为陆见微那句直白的、“不理智”的告白?
喜欢?
那种他始终无法真正理解、只能作为观察样本的“人类冗余情感”,此刻正以如此蛮横的方式,作用在了他自己身上?
左哲猛地抬起头,原本苍白的脸此刻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连眼尾都染上了一层秾丽的绯色,像是雪地里骤然绽开的红梅,带着惊心动魄的意味。
那双总是淡漠平静的眼睛,此刻瞪得很大,里面写满了纯粹的、不加掩饰的震惊与无措,像是第一次被强光照射到的夜行动物,失去了所有方向感。
他张了张嘴,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沙砾堵住,发不出任何有意义的音节,只能徒劳地开合了几下。
他,左哲,这个着迷于死亡与混沌本质的观察者,在此刻,因为一句关于“喜欢”的告白,彻底……宕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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