穷养纸片人反被觊觎

　　“既然没有鱼鳞了，那就先丢培养皿，等Boss回来再处置。”楚昀吩咐手下。
　　贼眉鼠眼说：“楚副手，新订购的培养皿还没到，不够放。”
　　“不是有头鲛人死了吗？它身上有价值的都被挖出来了，留着也是占位置，把它扔了，放071进去。”

　　贼眉鼠眼领命照做，操控机械手臂把鲛人幼崽抓出，随意甩到一边。
　　其他研究人员一拥而上，用握手术刀的手疯狂切割鲛人的皮肤，连戳破水泡后的脓水都不放过，用手指挤出装进玻璃瓶里。
　　场面拥挤，争抢声喧嚣，仿佛他们在抢夺的不是尸体上的腐肉，而是超市大促的打折商品，个个眼里迸发出痴迷又狂热的光。

　　鲛人幼崽从一具完整尸体被肢解成一堆肉沫，接着这堆肉沫被铲子铲起，清洁剂一倒，地板再无鲛人幼崽存在过的痕迹。

　　清洁剂又喷进培养皿，培养皿堆积出的深黄色浮沫散开，附在各角落的血污被替换成泡沫，等培养皿几乎焕然一新后，尤溯被机械手臂丢下去。

　　尤溯还在昏迷，直直下沉，很快坠入到培养皿底部。他面色蜡白，虚弱地抿着唇，身体或多或少有几处擦伤，尾鳍向里弯曲成球，是一个自我保护的姿势。

　　程陌拧紧眉心，叫了一声：“尤溯。”
　　尤溯没醒。
　　程陌观察他身上的伤，喃喃自语：“伤更严重了啊。”
　　尤溯的食指动了一下，慢慢从底部浮到培养皿顶端。
　　程陌：“笨鱼？”
　　回答他的是电子音：【感受到玩家对角色浓浓的牵挂了呢，是否花688购买王子一吻，吻醒这位可爱的小鲛人呢？】

　　“……”程陌心说浓浓的牵挂没有，被你无孔不入的业务手段深深的折服倒是有可能。
　　程陌抱起泡面坐到电脑椅上，打开泡面盖嗦了口，鲜美预制面下肚后才说：“不急，让他多睡会儿。”

　　尤溯的小体型无法与整整一日的运动量持平，何况他本就负伤在先，笨鱼挺累了。

　　程陌有个吃饭慢的坏毛病，饭菜含在嘴里细嚼慢咽，扒碗动作慢条斯理，眼睛不往菜里看，飘忽着不知看哪。
　　归根结底是程陌的注意力不集中，明明抱着吃完饭再做某件事的目的，吃两口注意力又忍不住转移到别处。这导致他经常吃放凉的食物，有段时间胃痛频发，痊愈了也不让人松快，体重常年保持在135斤以下。搭配他那么长一截的身高，打眼一看太苗条，用袁科的话来说是脱了衣服能去cos排骨。

　　程陌笑骂他用词夸张，但也暗自上心，回去就抄锅铲做了顿饭。接着又被自己做的饭难吃得差点胃痛复发，洗个碗的功夫就把增肌的事抛到脑后。自此厨房的油烟机再没开过，泡面倒是整箱整箱地回购。
　　就是吃饭时注意力老分散。

　　譬如现在，程陌吃泡面吃到一半，注意力又转移到尤溯身上，把叉子别到泡面盖上，右手拿起鼠标点击道具商城。
　　考虑到尤溯昏迷中不能自行涂药，程陌买下[疗伤泡泡]，点击使用。

　　系统夸张音：【活久见！我们的玩家大人居然主动买下价值250元的疗伤泡泡，即刻生效！】

　　尤溯的周围冒出七彩泡泡，泡泡在尤溯身上旋转，再温柔地将他包裹。须臾泡泡散开，尤溯身体的伤口奇异地脱皮、祛疤，生长出新的血肉，两颊也恢复红润。
　　只可惜这是一次性技能，不能永久使用。

　　程陌在这时间也研究了一下道具商城，道具商城道具不计其数，其中永久性技能只有【生活区】与【摆烂区】的道具，其它皆是有使用次数限制，好用但不实惠。

　　程陌想到了那台爱心牌小手机，回来前他把手机塞进了背包，就要起身去拿时，粉色手机凭空出现在电脑桌上。
　　【由于爱心小手机是游戏产品，不需要玩家携带保管。如需使用，只要呼唤一声即可】

　　程陌拿起手机，划开和尤溯的聊天页面，又发了一个：[笨鱼，笨得要死]
　　戏剧性的来了，按在发送键的手指刚脱离屏幕，尤溯的手边就冒出迷你版粉色小手机，手机传来喜庆的铃声。

　　“过上了好日子，红红火火——”

　　尤溯浓长的眼睫颤了颤，睁开眼。
　　“陌哥。”尤溯抱起手机，看向屏幕外的尤溯，脸上挤出一抹勉强的笑容，“你来、来看我了。”
　　“身上的伤还疼吗？”程陌问。
　　“不、不疼。”尤溯晃了晃尾巴尖，尾鳍习惯性地分叉，朝着程陌比心，“陌哥，你给我发、发消息了吗？”

　　“嗯哼。”程陌扬下巴，“你打开看看。”
　　尤溯兴奋地划开手机，把眼珠子怼到屏幕上看，嘴角的笑容越咧越深，竟然伸出手指，敲字给他回复。

　　程陌有些欣慰：没想到笨鱼玩手机是无师自通的，连发消息都学会了。
　　接着他收到消息——
　　尤溯：[#ud&J哦做%]

　　程陌：“……”
　　欣慰早了，尤溯这位不通人类语言的文盲是瞎按的。

　　程陌心血来潮，托腮看他：“我教你打字吧。”
　　尤溯用力点头，鱼尾拨动水花：“嗯呢！”
　　“你就先学会打我的名字吧。”程陌隔着屏幕握住尤溯的食指，把他的食指移到字母“M”处，“记住这个倒过来像裤衩子的字母，它叫M。”他带着尤溯的手摁下“M”，又挪到“O”上，“还有这个，像你嘴巴张开的形状。”
　　“MO陌，陌哥的陌。”

　　尤溯学以致用，他不舍得挣开程陌的手，吃力地用尾指敲出个“陌”，兴奋道：“陌哥，还有呢？”
　　“还有哥，”程陌包拢住他的食指，带他找到“G”，“这个像不像你用鱼尾把自己裹起来的样子？圆圆滚滚，肥肥胖胖。”
　　尤溯鱼尾甩动，乖巧承认：“像。”
　　“那就记住它。”程陌又带他敲出字母“E”，尤溯提出疑惑：“陌哥，为、为什么打出来的和、和看到的不一样？”

　　“因为字母分大小写，”程陌说，“字母在键盘上呈现出来的都是大写，你现在敲出来的是“e”是它的小写形式，它们源于一个字母。”

　　尤溯似懂非懂地把嘴巴张成“O”型。
　　程陌失笑：“我会慢慢教你的，你先学会打我的名字，一步步来。”
　　尤溯悄悄用脸颊蹭程陌的手背，“陌哥，我觉得你、你对我更有耐心了。”
　　“你的话也说得更利索了，不难教。”

　　实际程陌因尤溯这句话沉思了会儿。
　　他从起初的不耐烦，到被系统PUA带着功利性地给尤溯充钱买装备，再到开始顾虑尤溯的安危，为了让他少吃点苦头充值买疗伤装备，现在还好脾气地教尤溯打字。

　　程陌的确对这个游戏角色投入了真感情，真切地希望尤溯能通关，能回馈他的投入，能带来实实在在的收益。

　　“加上在海洋馆泡的时间，你现在在水里泡了有7个小时，还差5个小时就能恢复原形了。”程陌查看游戏当前时间，“你的体型比之前大了很多，这和时间流动有关吧？”
　　尤溯刚学会打字，喜滋滋地抱着手机背对程陌，又打了一串乱符，经程陌又叫了一声才抬起头：“是的。”

　　程陌“啧”了一声：“玩手机还玩上瘾了是吧？”
　　尤溯大言不惭：“好玩。”
　　“那我可要扫扫兴了。”程陌坏心眼地捏了把他的腹鳍，尤溯立刻像受到惊吓般向下游，双手牢牢捂紧自己的腹鳍，脸蛋红透，“陌哥，腹鳍摸、摸不得。”
　　“哦？有什么东西是你陌哥摸不得的？”
　　尤溯垂着头，难得羞恼，露出一嘴尖牙：“敏感。”
　　腹部能怎么敏感？又没长——
　　程陌乍然想到什么，像烫到似的抽回手，眼神乱瞟：“我知道了，抱歉。”

　　尤溯红着脸游回来：“陌哥不、不用说抱歉，以后给、给陌哥摸。”
　　“这倒也不用。”程陌掩饰性地端起泡面桶喝了口汤，话锋一转，“言归正传，你为什么拔下最珍贵的鳞片？”
　　尤溯垂眸，手指胡乱摁手机键盘：“因为陌哥需要，我、我想给陌哥最、最好的。”
　　“拔鱼鳞的时候还流血了，不疼吗？”
　　尤溯反倒像被夸奖般昂起头，笑眼弯弯：“不、不疼，我想让陌哥觉、觉得我有价值。”
　　“我不想让陌哥觉、觉得我是累赘，我想给陌哥最、最珍贵的东西。”尤溯瘪嘴，直视着屏幕外的程陌，眼尾下两颗蓝碎钻随着他的眨眼频率闪烁，声音闷闷的，“我只有这些了。”

　　模样挺可怜。
　　程陌动容：“下次以自己的身体健康优先，行吧？”
　　尤溯固执地摇头：“以、以陌哥的快乐优先。”
　　“你受伤我能快乐吗？我又不是变态。”
　　谁知尤溯一听这话，鱼尾摇得更欢，某一刻程陌以为自己看到了狗：“陌哥心疼我？”

　　心疼这个词怎么听着这么别扭呢？程陌纠正说：“这叫嫌麻烦。你受伤了我又得花钱给你买药涂，我钱包都瘪了知不知道？”
　　尤溯保证：“陌哥，等我回、回到海洋，送你珠宝。”
　　程陌兴味盎然：“珠宝？你在鲛人族地位很高？”
　　“不、不确定，”尤溯思索片刻，斟酌出程陌最喜欢的词，笃定道：“但我有钱，钱全、全部给陌哥。”
　　程陌当即笑容满面，狐狸本性再藏不住：“好啊，我记住这句话了，可别诓我。”
　　尤溯笑得比他更贼：“不骗陌哥。陌哥来、来我家做客，我让陌哥鼓、鼓囊囊地走。”

　　鼓鼓囊囊是这么用的吗？

　　但被金钱冲昏头脑的程陌无心计较，还没乐半分钟，“滋啦”一声，天花板上的灯管骤然迸发出一道刺眼白光。灯管外壳开始冒烟，空气里蔓延开一股烧焦味。
　　程陌笑容凝固，错愕爬到脸上，条件反射地抱头。
　　下一秒，灯管破裂，细碎的玻璃渣混杂着几点微弱的火星向下脱落！灯管外壳欲坠不坠地吊在天花板，滋啦作响的电流声消失，灯管彻底罢工，房间陷入黑暗。

　　“陌哥！”电脑内的尤溯担忧地喊。
　　程陌却只觉耳鸣，耳朵自动屏蔽掉外界的声音，抱头的双手不住地打哆嗦，视线内的物品重重叠叠。恍惚间他看到向他脑袋砸来的石子，看到脚边窜过的老鼠，看到头顶的井盖一点点关闭，徒留他一人被黑暗吞没。

　　程陌嘴唇翕动，无意识地说：“别走，别关着我……”
　　“陌哥！”尤溯的鱼尾拼命抽打培养皿的玻璃缸，焦急的视线内，他看见程陌泛红的眼尾透着可怜，有两行水润的东西自脸颊滑落，在下巴勾成丝线。
　　“陌哥……”尤溯徒劳地用手抓着虚空，“我碰不到你……”

　　程陌不敢待在毫无光亮的屋子，可他的双腿却如同在地面扎了根，无法挪动半寸。程陌弓起腰捂脸，动作间胳膊肘捅到泡面盒，泡面被打翻，冷面连同冷汤一并倒到他的衣服上，汤汁滚到程陌的衣领，一时分不清黏腻和黑暗哪个更令人绝望。

　　“陌儿！”
　　门被人从外大力拍打，程陌颤颤巍巍地放下手，却头脑混沌，没有动作。
　　“是我！”
　　程陌居住的出租屋位于老居民楼地带，挨家挨户的房型地方窄小，隔音效果差劲，但凡有一户闹出点动静左邻右舍都能听清。

　　袁科眼见得不到回应，直接把窗户往上抬，胳膊从窗户伸入，拧开把门手，径直朝程陌冲来。

　　系统：【检测到有第三者闯入，为保障游戏的私密性，启动自保程序，电脑立即关机！】
　　在逐渐黯淡的电脑屏幕，尤溯把脸贴近，脖颈下弯，鱼尾蜷曲，喉咙里发出一丝呜咽。
　　他始终触碰不到程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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