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信交易

　　两周后，靳燃才收到裴藜‘喜不喜欢’的反馈，很长一段语音，像是精简过一样在讲她喜欢什么，或者是什么又让她不喜欢了。

　　靳燃本来想给她回个电话过去，通话键还没按下，房间的门就被推开。

　　“哥，我刚从学校回来就听妈妈说你也回来了，你都已经好久没回家了，想来看看你。”罗琪捧着一盒洗好的草莓走到他身边，“这是我刚洗好的，尝一个吧。”

　　鲜艳欲滴的草莓递到嘴边，靳燃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你自己吃吧。”

　　“很甜的，哥。”她说。

　　手机被扣在桌上，靳燃拿起旁边的烟，当着她的面点了一根。

　　罗琪讪讪地收回拿草莓的手，乖乖站到一边。

　　靳燃瞥了她一眼：“还有事？”

　　罗琪摇了摇头：“没……”

　　“没有就出去。”

　　靳燃说的话罗琪基本都是会听的，她轻嗯了一声，从房间出去，动作很轻地关上了门。

　　靳燃吐出白烟，轻嗤一声，他跟罗琪在同一屋檐长大，还年长她几岁，妹妹对哥哥藏了什么样的心思其实很明显，明显到一眼就能看出端倪。

　　他本来可以拿出哥哥的样子体面地断了她的念想，却没想过这层关系的存在就足够扼杀全部。

　　燃到半段的烟头被用力碾灭，他在阳台坐了会儿，等保姆上来叫才起身下楼。

　　“多大个人了，连吃饭这点小事都要人去叫你吗？”罗歆兰语气里充斥着不满，看向靳燃的目光里也同样冰冷一片。

　　在靳燃的印象里，她一直就是这样，对他永远冷着一张脸，丝毫没有一个母亲的模样。

　　“找我回来什么事？”他拉开椅子坐下。

　　“非要有事才行，没事就不能回来吃顿饭，你眼里还有这个家吗？”罗歆兰质问他。

　　靳燃勾唇轻笑：“有吗？”

　　有，还是没有，这点罗歆兰应该比他更清楚。

　　气氛一度降到冰点，罗琪见状连忙出声调解：“妈妈，应该是公司那边忙，哥哥抽不开身，您别生气。”

　　罗歆兰哼声：“公司就这么忙，忙到让他回来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靳燃盯着罗歆兰说出这句话，冷笑道：“妈，我忙不忙，您难道不是最清楚的吗？”

　　董事会的那群老东西成天打着为公司好的名号给他使绊子，背后受谁的挑唆谁的指使明摆着了，现在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心里巴不得他下不来台。

　　“正好，通知您一件事，王寺恒的儿子动了公司的一块地皮，还是您跟赵家来年准备开工的那块，人已经被我送进去了，您不妨猜猜看，王寺恒这老东西是会保他的宝贝儿子，还是会选择大义灭亲呢？”

　　“你说什么！”

　　罗歆兰面上的表情有些挂不住，这块地皮不仅是靳赵两家长期合作的象征，更是两家对这门亲事同意的表示，对外也早有宣称，加上赵胡明是出了名的宠女儿，现在出了这档子事，她压根儿不关心地皮怎么样，只想着该如何给赵家一个交代。

　　靳燃用湿巾擦干净手，从容不迫地站起身：“这下您应该知道我在公司有多忙了吧。”

　　“靳燃，你怎么敢，你明知道富恒集团有多看重这块地……”罗歆兰的话还没说完，靳燃就打断了她。

　　“那是您该考虑的事，不是我。”

　　他高高在上，眼底尽显凉薄。

　　这顿饭会不欢而散在情理之中，靳燃掸了掸衣角，头也不回地离开。

　　车里燃起一根香烟，等烟抽完，司机才问他去哪。

　　“回家。”

　　“算了，去淞茗公馆。”

　　靳燃扔掉烟头，升起车窗。

　　司机应声将车子发动起来，平稳而又快速地驶离脚下的这片区域。

　　靳燃坐在后座，肘抵车窗撑着脑袋，他这会儿真有点累了，眼里有好几天没睡好的血丝，他闭了闭眼，又拿起手机。

　　他：吃饭了吗？

　　裴藜：还没有，不过吴姨说要给我做松鼠桂鱼。要来尝尝吗？

　　他：又酸又甜，不喜欢。

　　裴藜：真没品味。

　　隔着屏幕都能想象到她在打出这四个字的表情，指定少不了嫌弃。

　　看着看着靳燃不知不觉笑了一声。

　　裴藜是个从小长在南方的姑娘，饮食习惯跟他完全反着来，喜甜喜清淡。

　　记得刚来那会儿，她因为吃不惯这边的菜都瘦了不少，睡觉的时候经常会想家，想家里做的饭，靳燃怕她饿坏了身子就专门给她请了个阿姨，也就是吴姨，南邻人，跟裴藜一个地方出来的，做得一手好菜。

　　那是靳燃第一次见人吃饭吃得那么开心，摇头晃脑的，跟个孩子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想来还多出一丝心疼。

　　掌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裴藜问他：那你还来吗？

　　他：你想我来吗？

　　没有丝毫的犹豫，靳燃收到了她发来的消息：爱来不来。

　　又是四个字，靳燃被她彻底打败，他退出微信聊天，熄了屏，只想着能快点见到她。

　　手机界面迟迟没有变化，裴藜猜他应该不来了，感觉特别像沙漠里的绿植，靳燃就是她的水源，他不在的日子她就在变得枯萎，但凡他稍稍出现那么一下，哪怕一通电话，甚至一条消息也能让她短暂地活过来。

　　裴藜唉了一声，瘫倒在沙发上。

　　电视里播着她常追的搞笑综艺，吴姨每天也都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房子、车子、票子靳燃更是没少给，这种日子在她初来乍到之际明明是梦寐以求般的存在，现在竟也变得无聊起来。

　　到底怎样才会知足……

　　她不太懂。

　　“小藜啊，吃饭了。”

　　吴姨端着刚出锅的松鼠桂鱼放到桌上，她脱了围裙：“快尝尝，看吴姨的手艺变没变。”

　　色香味俱全，就连摆盘也格外精致，裴藜竖起大拇指，夸赞道：“不用尝就能知道，您的手艺肯定还是一如既往的好吃。”

　　“诶哟，你瞧瞧，这小嘴甜的。”吴姨笑得合不拢嘴。

　　“本来就是。”裴藜笑着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她又没忍住夸道，“吴姨，您做的饭是真的好吃，我都快被您养胖了。”

　　笑声从屋内传到屋外，靳燃推开门就是这样一幅温馨而热闹的场景，嘴角的弧度也在微微上扬。

　　他坐到裴藜身边：“聊什么呢，聊得这么开心？”

　　裴藜看着他，眼神流露出意外，但更多的是高兴：“你怎么来了？”

　　“某人说我没品味，我来验证是不是真的。”靳燃接过吴姨递来的碗筷，语气温和，“您也坐下一起吃吧，就跟我不在的时候一样，不用太拘束。”

　　裴藜给他夹了一块裹满酱汁的鱼肉：“那你尝尝看。”

　　靳燃很认真地品尝味道，不是很酸，不算排斥，他告诉她：“好吃。”

　　裴藜哈哈笑了两声：“都跟你说了，吴姨做的家常菜很好吃的，现在相信是谁没品味了吧。”

　　靳燃看着她，发出一声轻嗯。

　　“那你再尝尝这个。”裴藜往他碗里夹了粒虾仁，清炒的，没什么调味料的味道，有的是虾仁本身的鲜味。

　　靳燃的碗里被她左一筷子又一筷子地堆满，她夹什么，他吃什么，夹多少，吃多少。

　　吃完饭，靳燃跟她坐在沙发上面，脑袋靠在她的肩上。

　　电视里的节目继续播放，耳边传来的却是靳燃匀缓的呼吸声……已经睡着了吗？

　　裴藜动作很轻地转过头，入眼的是他闭起的双眼，以及浓密的睫毛，她拿起遥控器，本想调低音量的她索性关掉了电视。

　　“洗了点葡萄，你们……”

　　裴藜将食指竖在唇边，向吴姨投去嘘声的目光。

　　吴姨点了点头，蹑手蹑脚地将果盘放下。

　　兴许是沙发睡得不舒服，靳燃睁开了眼睛，眼下的乌青此刻在裴藜眼里一目了然，甚至连眼球都带着红血丝。

　　裴藜握着他的手：“回房间睡吧。”

　　喉咙里发出疲惫的声音，靳燃捏了捏眉心，反握住她的手，一同上楼。

　　“最近，很累吗？”裴藜躺进他怀里，很小声道。

　　“还好。”他说。

　　裴藜轻轻叹息：“感觉你都没好好睡觉，太忙了吗？”

　　靳燃笑了一声，逗她：“不然哪来的钱让你花，总不能坐吃山空，到时候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声音刚停，裴藜就咬在了他的锁骨处，整齐的牙印留在上面。

　　力度还没平时的十分之一重。

　　靳燃搂紧她，轻声哄道：“好了，不逗你了。”

　　额头贴着他的心口，裴藜没再说话，她轻轻眨眼，感受着头顶上方的呼吸声开始渐轻、渐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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