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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光·渡厄舟
雨水冰冷,意识涣散。
谢囚雨蜷缩在污浊的巷角,感觉自己的灵体正在一点点消散。指尖已经透明得能看见底下的青石板,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碎的痛楚。他想起禹晨取走雨魄精魂时那句"大道之争",想起茶棚老板娘惊恐的眼神,想起更夫那句"造孽"——原来这人间,终究是容不下他这一缕天地生养的雨灵。
就在他准备放弃挣扎,任由自己化归天地时,一阵极淡的莲香穿透雨幕。
那种味道,他闻过的是夏天里池中盛开着的淡雅的莲花的清香。
一双素白的手轻轻拨开他额前湿透的黑发,指尖温暖得不像真人。那股暖意顺着额心流入四肢百骸,竟暂时稳住了他溃散的灵体。
"可怜的孩子......"
女子的叹息很轻,却让漫天雨声都为之一静。
谢囚雨用尽最后力气抬眼。朦胧雨幕中,只见一柄素色油纸伞静静悬在头顶,伞面上水墨渲染的云纹正在缓缓流动。执伞的女子身着月白云裳,衣袂在风雨中飘举,却不染半分湿痕。
最让他怔住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如深潭静水,倒映着漫天风雨,却比雨夜更显沉静。那不是禹晨带着算计的温和,也不是茶棚老板娘单纯的怜悯,而是一种......洞悉万物后的悲悯。
"忍着些。"
不等他回应,女子已经俯身探查他的伤势。她的手指精准地点在他几处要穴,温润平和的灵力如春溪般缓缓注入。这股灵力与他同源,却远比他自己掌控的更加精纯浩瀚。破碎的丹田被温柔包裹,逸散的雨灵之气被一点点聚拢重塑。
"你灵体受损太重,需要暂时封住溃散的灵脉。"
剧痛袭来,谢囚雨咬紧下唇。他能感觉到女子指尖流转的灵力正在他体内构筑一个玄妙的封印,就像给即将破碎的琉璃盏镀上一层柔韧的水膜。
一刻钟后,当他终于能坐起身时,才发现自己靠在一处干燥的屋檐下。不知何时,女子已在周围布下结界,将凄风苦雨隔绝在外。
"能走路吗?"她问,声音依旧平静。
谢囚雨试着起身,双腿却软得不听使唤。就在他即将摔倒时,女子伸手扶住了他。触及她手腕的瞬间,他感受到那股浩瀚如海的灵力——这般修为,远在筑基期的禹晨之上。
"你要带我去哪里?"他哑声问,声音干涩得陌生。
"云缈宗。"她答得简洁,"你灵体特殊,需要专门的功法调养。"
云缈宗?谢囚雨在禹晨身边时听说过这个名字。修真界十大仙门之一,执正道牛耳。这样的地方,怎么会收留他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雨灵?
更何况是一个灵体即将溃散,一个几乎世上从没出现过的生物。
"为什么救我?"他忍不住追问“你知道我是什么?”
洛云渺撑伞的手稳如磐石,伞面始终恰到好处地为他遮去风雨:"天地生你这样的灵物不易,尤其是雨灵,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灵物。"她侧头看他一眼,目光落在他仍在微微发抖的指尖,"我姓洛,道号云渺。你若愿意,可唤我一声师尊。"
师尊?这个称呼太重,重得谢囚雨不敢接。他还记得禹晨说"我会护你"时的温柔眼神,记得那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洛云渺似乎看出他的戒备,并不强求:"不必现在回答。等你养好伤,自行决定去留。"
雨势渐小,长街尽头现出暖光。原来是个卖宵夜的小摊,旗幡在细雨中轻轻摇晃。
"吃完再走。"洛云渺带着他在摊前坐下,要了两碗馄饨。
热汽氤氲中,谢囚雨看着碗里浮沉的馄饨,突然想起某个雨夜,禹晨也是这样推给他一碗面。那时他还不懂用筷子,是禹晨手把手地教他......
回忆刺得他心口一痛。
"怕我下毒?"洛云渺忽然问。
他猛地抬头,对上她了然的目光。那双眼睛太通透,仿佛能看穿所有伪装。
"我......"他张了张嘴,却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份刻入骨髓的戒备。
洛云渺不再多言,自顾自开始吃馄饨。她的动作优雅从容,与这简陋的街边小摊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和谐。热汤的香气阵阵飘来,谢囚雨的胃开始不受控制地绞痛——他已经记不清多久没有吃过热食了。
犹豫再三,他终究小心翼翼地舀起一个馄饨。汤汁入口的瞬间,暖意从喉咙一直蔓延到冰冷的四肢。这是他被背叛后,吃到的第一顿像样的食物。
"修行之路漫长。"洛云渺忽然开口,目光落在远处朦胧的雨幕上,"你会遇到很多人。有的教你成长,有的让你痛苦,但最终,路是要自己走的。"
她转回头,眼神平静却有力:"别让过去的阴影,遮了未来的路。"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让谢囚雨鼻尖发酸。他急忙低头,假装被热汽熏了眼。
一碗馄饨吃完,雨已经完全停了。夜空被洗得澄澈,新月如钩,几颗星子散落天幕。
洛云渺起身,油纸伞不知何时已经收起。她结账时与摊主交谈了几句,语气平常得像是个常客。谢囚雨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位修为高深的仙子,对这样的人间烟火竟是如此熟悉。
"能走了吗?"她回头问。
谢囚雨点点头。虽然依旧虚弱,但至少有了力气。
二人一前一后走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时而交错,时而分离。路过那条差点让他丧命的死巷时,谢囚雨不自觉地加快脚步。洛云渺似有所觉,轻轻一挥袖,巷口便开出一片白色的野花,淡淡香气驱散了原本的腐臭味。
走出城门时,谢囚雨忍不住回头。滁州城在夜色中沉睡,那些痛苦的、屈辱的回忆,都被笼在温柔的月光里。
"准备好了?"洛云渺问。
他转回身,深吸一口雨后清新的空气:"好了。"
洛云渺颔首,纤指轻抬。一叶扁舟应召而出,通体莹白似玉,舟身刻着的流云纹样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小舟出现的瞬间,周围的雨露都向着舟身汇聚,化作细碎的光点。
"这是渡厄舟。"她率先踏上小舟,向他伸出手,"上来吧。"
谢囚雨犹豫了一瞬。舟身散发的灵气让他本能地感到亲近,可禹晨的背叛还历历在目。他抬头看向洛云渺,她伸出的手稳稳停在半空,既不催促,也不收回。
最终,他还是将手递了过去。
就在他踏上小舟的刹那,远处天际突然传来一声厉喝:
"站住!"
一道熟悉的剑光破空而来,带着他刻骨铭心的气息。剑光过处,尚未干透的地面又添新雨——那是禹晨功法特有的征兆。
谢囚雨浑身一僵,下意识地后退,却被洛云渺轻轻按住肩膀。
"无妨。"她声音依旧平静,转身将他护在身后。这个简单的动作,却让谢囚雨莫名心安。
从前是禹晨挡在他的身前,护他周全。
渡厄舟缓缓升起,在月下泛着圣洁的光。而远处,那道曾经让他无比依赖、又让他彻底心死的剑光,正急速逼近。
"囚雨!"禹晨的声音带着罕见的焦急,"跟我回去!"
谢囚雨紧紧攥住衣袖,指节发白。他看见禹晨手中捏着一个熟悉的玉瓶——那是当初被他在石洞里摔碎的丹药瓶。原来这人去找过他,在他最需要的时候不见踪影,如今却要来阻拦他唯一的生路。
洛云渺并未理会那道剑光,只是低头对谢囚雨轻声道:"记住,从今往后,你的命是你自己的。"
渡厄舟突然加速,化作一道流光划破夜空。身后禹晨的呼喊渐渐远去,最终消散在风里。
谢囚雨站在舟头,看着脚下山河飞速后退。
小剧场(杀青):
禹晨: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我为什么要让囚雨回去。。。
囚雨:我也是……
桉:为了给渺渺一个特写?
渺:大可不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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