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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赤璃回过神,眨眨眼收起发散的思绪,笑得有些疏离:“没事。”
说完便不再看他,转头对跟前秋、冬二人聊起了别的,那等姿态,仿佛生怕与他有多余的闲聊。
墨淮唇角对她不自觉泛起的弯意一时凝住,定定瞧了几秒,才又若无其事垂眸喝起茶来。
原本浅淡的笑容已然全部散去,他心口掠过一丝不悦。
躲着他?
这可不像是她一贯的作风,堂堂沐阳郡主,说爱便爱说恨便恨,何时竟也有了这样模棱两可的性情。
短短两日,赤璃对他的态度变化如此之快,难道是还在忧心贪污案?
可圣旨已到,按理说也该放心了,以她的聪慧怎么会猜不到陛下在其中的安抚之意。
还是说,是在担忧案子里的谁。
比如,董自心。
那双漂亮的凤眸轻轻眯起,却并不如从前一样为朝政而思,倒是破天荒琢磨起了女子心意。
毕竟,他实在是不喜欢事情脱离他的掌控。
墨淮端着茶杯慢慢晃动着,看浅碧色的水波在瓷白器皿中来回微漾,只觉后脑连着脊骨又开始隐隐发冷。
眸中轻思乍然消散,取而代之的一整片骇人的深寒。
体内密密麻麻泛起狂躁,他无意识吞吞喉咙,死死收紧了五指,却在内力即将爆发之时猛然清醒,一点点松开了捏着茶盏的手。
这里不是他的密室。
墨淮强迫自己收起体内那股惊人的破坏欲,轻轻放下了茶杯。
他呼吸有些粗重,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纯靠意志力忍耐已有些不管用了。
不得已,墨淮强行调起内力压制,这才堪堪免于失态。
身体逐渐放松,他心烦地掸了掸肩膀。
今日,旧疾已隐有二次发作的预兆,若半年内再寻不到根治之法,他就会彻底失去意识,变成一具只会呼吸的活尸。
“姑爷,晚膳已经备好,还请移步内殿。”冬雁行至他面前,缓声道。
墨淮抬起头,发现不知何时,秋萱已先领着赤璃离开了。
他嘴角挂起一贯得体的浅笑:“知道了,多谢嬷嬷。”
起身时耳边传来短暂的嗡鸣,墨淮无视掉这点微浅的后症,神情自若跟着引路的婢女走出了厅门。
待他离开后,冬雁听见桌上墨淮用过的茶盏发出极轻微的一丝裂响,若不是她耳力极佳,只怕还不得发觉。
她生出警疑,执起茶盏一看,见全新的瓷底果然悄悄裂开了一道细缝,正缓慢往外渗着茶水。
冬雁蹙起眉头,朝墨淮离开的方向深深看了一眼,随即吩咐婢女将这一套茶器立即销毁,且不得将此事对任何人提起。
*
王府的厨娘是当初夜幽王出宫建府时向先皇讨来的,手艺全京城只此一处。
墨淮将口中嫩笋咽下,清鲜中浸着微麻酸辣的咸香,倒的确别致。
他看了眼第四次将筷子伸向那碟蟹粉浇汁豆腐的赤璃,眸光微微一顿。
看来光口感鲜软还不足够,她似是更喜欢味料丰富些的膳食。
赤璃不是没察觉到他隐约探究的目光,虽觉得奇怪却也并未多想,权当他在朝为官的微许习惯。
她暗自思忖着,最终还是不打算将国公府与他再牵扯进来,这桩案子背后的事她自己去查就好。
先前向他询问本也是无奈之举,如今圣旨一到,她身边便有了熟悉的帮手,又何苦自私地将旁人拖进这不相干的漩涡里。
至于从墨淮身上闪过的那道未知思绪,赤璃暂时把它归咎为心里仍有留存的悸动。
她用婢女递来清茶漱了漱口,擦干嘴角残余的茶渍后对冬雁道:“嬷嬷,我及笄那年埋的那坛子桃花酒呢?”
冬雁一愣:“自从被您亲手埋下后就再未动过,郡主,是现在想喝?”
“对。”她说着看了墨淮一眼:“那可是我亲手酿的,今天,就请你来尝。”
墨淮慢条斯理放下手中巾帕,轻问道:“桃花酒?”
“是啊,”赤璃神色中透出几缕微不可察的落寞:“就是用我院中的那棵桃花树所酿。”
闻言,冬雁的眼神在二人身上转了转,露出一抹了然的笑:“郡主既决定了,老奴现在便去取。”
随后扯了扯秋萱的衣袖,在她顿悟的表情中拉着她一起离开了。
“听说体弱之人可以适当喝些温酒以健体魄,可没想到你身体如今越来越好,早就用不上这个了。”她转而轻快一笑:“今日就当为我王府庆贺,一起喝!”
女子眉眼弯弯,眸中亮的晃人。
墨淮喉咙一紧,觉得自己嘴唇发干。
这才是他熟悉的沐阳。
活得快活恣意,明媚不可方物。
秋萱和冬雁回来得很快。
酒坛不大,说是酒罐也未尝不可,莫说以她二人常年习武的力量,就是寻常婢女也能轻易提来,何至于两人都为此离开。
赤璃心知肚明,却没有戳穿她们的心思,只有些兴奋地凑近闻了闻,又倒出满满一杯献宝似的递到墨淮跟前:“这可是我跟宫里最会酿酒的大师偷学到的手艺,你快尝尝!”
墨淮直直盯向她,笑着道:“好。”
只是从接过到仰头咽下,他的目光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眼前的女子。
“如何?”
看她脸上带着几分紧张,墨淮心下失笑,表面却未有所动,他终于移开视线轻抚着杯身:“入口绵密醇厚,桃瓣化酒意,可谓佳酿。”
早见二人畅聊,秋萱与冬雁就已带着屋内侍婢退下,赤璃便自己斟了一杯,小口品酌着,闻言还不忘略带得意挑眉看他。
屋内静然,几杯清酒下肚,赤璃瞧着身旁正襟危坐的男人,兀自笑出了声。
在墨淮略带疑问的目光里,她停了半晌才轻轻问道:“你寻常在外头,都忙些什么?”
“参与议政,协理六部,起草文书。”对她的提问有些意外,但墨淮依旧作了回答,只是语气极淡。
赤璃也并未就此细究,她笑了起来:“那会在外沐浴吗?”
这句话像是一粒石沙落在屋内,于安静的空气中漾起些细微的波纹。
方才的温和尽数褪去,墨淮锦衣之下肌肉紧绷,眸底薄冷:“郡主,何出此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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