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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师弟
慕云珩已经习惯进出李书眠的幻境了，然而这次他却是一点也动不了。
狂风将他的眼睛吹得都睁不开，等艰难地看清自己现在是处于一个什么样的状态，慕云珩都快要原地犯PTSD了。
因为他此刻正悬在魔涧入口的前方，阵法在他的背后和脚下悠悠运转。
他背后的金色法阵中，伸出来了由灵力凝聚而成的铁链，将他的四肢成“大”字型捆绑。
再一看，他的好徒儿立于虚空中，在他的三尺开外，正神情淡淡地看着他。
慕云珩都想呕血了。白天那副神经兮兮的样子也就算了，为什么今天晚上的幻境是他身死的那一天？
而且，当时的李书眠还没有长这么大，但是眼前这个分明就是白天的版本。
慕云珩半垂着脑袋，一边快速琢磨现在要说什么台词，一边求着赶紧天亮，好让他脱离这次的苦海。
“……你误会为师了。”
慕云珩半天只能想出这么一句话。
下巴忽然多出来了一只手，骨节分明，冰凉至极。
李书眠将他的头轻轻抬起，不知从什么时候，他已经靠得这么近，慕云珩瞳孔骤然紧缩。
他咽了一口唾沫，接着就听见李书眠笑了。
他的手指向下，虚掐住慕云珩的脖子，指腹重重碾过他的喉结。
“原来师尊也会紧张，那您可想过如今这一天？”
他看向慕云珩脖子的视线骤然上抬，和猝不及防的慕云珩对视上：
“徒儿很喜欢师尊的眼睛，在师尊想好如何狡辩之前，我就先收下这双招子吧。”
和当年如出一辙的对话，只是那个时候的李书眠是用剑指着他说的，没有靠得这么近。
“错了就是错了，”慕云珩回忆起自己当初说的话，“如今我在这儿，是我失败了而已。”
他冷笑一声：“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好端端地站在这儿？你的灵骨会被我挖掉，然后埋在我小徒儿的身体里。”
本来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应该是李书眠怒极，神情十分悲伤地挥出一剑，然后慕云珩就会失去他漂亮的眸子。
但现在是在幻境当中，李书眠也不再是当初那个李书眠了。
他直接用虎口卡住了慕云珩的下巴，手指捏在他的脸侧，李书眠此刻眼中完全没有被不当回事的愤怒，反而有种诡异的兴奋。
他制住了慕云珩的脸，直接凑过去将嘴唇轻轻地碰在他的眼皮上，只稍微一顿，就如同品尝到了什么仙果，伸出舌尖舔尝吮含。
慕云珩浑身都僵住了，因为李书眠的靠近，他下意识就闭上了双眼，但是此刻眼皮上传来湿漉漉的感觉，让他无法像上次那样选择逃避。
他都已经完完全全按照系统任务虐主角了，还多收了几个徒弟，为什么他和众师尊一样，走上了绿晋江的路！
李书眠见人没有反应，停下了动作，两指用力一掐，慕云珩的思维被打断，腮帮子都酸疼：“嘶。”
他睁开眼睛，看见因为自己这一声，表情顿时愉悦了许多的李书眠。
疯了，他徒弟彻底疯了。
李书眠掐着慕云珩的下巴，左右转了转看他：“师尊怎么不说话？是不喜欢我这样吗？”
他用他那俊美的外表，做出了一副黯然神伤的表情：“师尊从来都不待见我，你也从来都不会看我，还是说因为我想要你这双眼睛，你生气了？”
刚刚还情绪高亢的他，此刻又莫名地低沉了下来，他松开了钳制，视线落在慕云珩紧抿的唇瓣上，稍微动了一瞬，又很快遏制住了自己。
他举起了两根手指弯向自己，对着左眼珠：“如果我把它抠下来……”
正常人应该是将后面的话说完再有所动作，但李书眠现在很显然和正常人一点也不搭边。
他的手指已经戳到了眼珠上。
“阿眠……！”
慕云珩瞪大了眼睛，张口就想阻止他，这个时候整个幻境一震，李书眠那哭兮兮的表情立刻就沉了下来。
唯有慕云珩心中暗自松了口气，这大晚上的不知道是谁找李书眠，总之打断了他的施法，真的是再好不过。
慕云珩意识下沉，跌落在柔软的床褥上，他猛地睁开眼，大口大口喘着气，恨不得现在就收拾包袱连夜滚蛋。
什么忍辱负重完成任务，什么因果循环报应不爽，现在要命的是他！
李书眠如今封了山，他修炼什么功法，顾让尘他们一点儿也不会知道。
就算凭借自己这张脸，他们会有所记挂，但李书眠会放他们进来吗？谁又能来救他？
他心有余悸，猛然睁开眼睛坐起身大口喘着气，眼皮上那阴湿粘腻的触感却始终挥之不去，赶忙在自己脸上抹了好几把。
“完蛋了，早知道不拜他为师了。”慕云珩瘫坐着喃喃，“非要我那剑干嘛呢，我为什么不让顾让尘给我准备一个无人能敌的大宝剑呢。”
他颓然向后仰倒在床上：“怎么百年不见，变化这么大呢。”
那边，远在楼阁之上的李书眠半睁开眼，眼中光华流转，他面前几只心魔化作慕云珩的模样。
一只趴在他腿上仰头看着他，一只在楼阁边缘，想去栏杆近处望望风景，却被地上和墙上符文一闪，震得跌坐回去。
还有一只在他背后搂着他脖子，在他肩窝低头胡乱蹭着——一如当初中招后神志不清的慕云珩。
趴在他腿上的那只弯着眼睛笑，像只狐狸：“你想通了？”
在栏杆那边的心魔坐在地上，背对着李书眠，头却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发丝在脖子上都绕了几圈：“徒儿道心换了个目标。”
在他背后那个抬起头，眼眶红红的，像是被欺负过，李书眠转过头看向肩膀上搭着的脑袋，那个“慕云珩”眼角微微湿润，带着点哭腔：“为师还以为，你当真要修无情道了。”
那个脑袋转过来的笑了一声：“他要是有那本事。”
腿上趴着的“慕云珩”眼珠滴溜溜地转，笑得狡黠：“哪里还会有我们？”
“寻回他，拿下他。”
“锁其魂魄，复其肉身。”
“千千万万年相伴永不离。”
李书眠支着腿从蒲团上起身，腰间一直在闪烁呼唤他的玉牌飞起，悬在他面前。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心魔纷纷散成黑雾，笑着往他心口钻，楼阁整层符文鼓动的速度越来越快。
李书眠笑着吐出一口长气，周围闪烁的金色符文停下，玉牌被他连接上。
顾让尘疑惑的声音传来：“书眠？怎么这么久才接。”
李书眠转身一步步下楼，黑暗中，玉牌跟在他身边，散发着莹润的光明。
“怎么？”他没解释自己在干什么。
顾让尘在那头沉默了片刻：“李澜轩，找到了。”
李书眠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停在了顶层楼梯的最后一级台阶上，看着这一层黑洞洞的空间：“哦？劳烦师叔告知，我那亲爱的小师弟在哪。”
月光刚好从云中现身，从窗格照了进来，李书眠抬眼看去，正对着他的，是占据了一整面墙壁的巨大画像，四周还散落着许多卷轴，凌乱无比。
只有那幅巨大卷轴前方空地干干净净。
慕云珩一袭白衣，手握逐月剑，嘴角浅笑，身姿飘逸，肩头上还落了一瓣桃花，高马尾自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顾让尘差点捏碎了杯子，只有这种时候，李书眠的话才会变多，才会用上敬词。
但事关慕云珩当年，顾让尘喝了口水，默念对面这人是晚辈：“……他进了魔涧。”
李书眠眯起眼，咔嚓一声攥碎了扶手，木屑碎片刺进他的掌心，他低头摊开手心。
“倒是胆大。”
慕云珩在那边想通了，左右李书眠始终都是一个任务目标而已，让他自愿挖出心脏有很多种方法呢。
比如用顶级魅术催眠他，那要修为压得住他才行；比如用感情融化他，他现在如此木头，哄骗一番人间风月情，不就万事大吉了；再比如……
假装练了莲花诀，一天比一天迷糊，让“自己”痛斥他，令他悔过。
慕云珩笑容稍淡，有些迷茫，手在虚空抓握了一下，告诫自己。
不能心软，回家才是他唯一的目标。
后面时日，他在玉竹峰过得十分快乐，原本他选择如此僻静的地方作为自己的山峰，就是图一个安静。
他已经拿到了新弟子服饰和令牌等物，前来送东西的小童嘴巴撅得老高。
“我最讨厌来玉竹峰了。”
他一点也不开心地为慕云珩服务。
他认得这个小童，顾让尘那边的，就他话多还懒惰，顾让尘和慕云珩都喜欢逗他。
慕云珩笑呵呵地，在怀中摸了摸，打算和以前一样给小童点糖果，他因为觉得瞎逗孩子不太好，每次欺负完都会给点小零嘴。
什么也没找到，他动作一顿，这才想起，他的辉煌时代已经结束，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弟子。
小童歪歪脑袋，叼着食指，看慕云珩神情僵硬，他眨巴眨巴眼睛主动说：“哥哥，你好漂亮。”
慕云珩回过神，怅惘地笑了一下：“你也很可爱，哪家的？要不要来峰上陪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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