枫叶树下

　　初冬的晨雾像揉碎的棉絮，裹着寒意漫过校门口的香樟树。浔江瑟把最后一本物理竞赛题塞进书包时，后桌的白晓晓正低头整理着书包带，指尖轻轻摩挲着背包上挂着的小铃铛，声音软软的却带着藏不住的雀跃：“都……都到齐了吧？再等五分钟就出发！”教室里还残留着上周月考的油墨味，却被这突如其来的出游计划搅得暖意融融。高三的周末本就被试卷和补习班切割得支离破碎，能凑齐一群人去青崖山月心寺祈福，简直是奢侈的惊喜。浔江瑟转头戳了戳霖瑾的后背，少年正低头整理笔袋，黑色的碎发垂在额前，遮住了大半眉眼，侧脸线条冷硬得像刻出来的。
　　“霖瑾，一起去呗？”浔江瑟的声音亮堂堂的，带着小太阳特有的鲜活，“你语文那么好，去拜拜说不定能稳拿省一，到时候给咱们班争光！”霖瑾的笔尖在练习册上顿了顿，墨点晕开一小片痕迹。他抬眼时，晨光刚好透过窗户落在他眼里，却没焐热那份疏离：“几点？”“上午八点校门口集合！”浔江瑟笑得眼睛弯成月牙，献宝似的拍了拍书包，“我带了薯片、巧克力还有牛肉干，你不用带别的，跟着我混就行！”霖瑾没说话，只是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的运动包，默默塞进两瓶矿泉水，拉链拉得“咔哒”一声，干脆利落。白晓晓坐在旁边，偷偷抬眼瞥了霖瑾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手指把书包带缠得更紧了，连耳根都悄悄泛了点红。
　　周日清晨的雾气比预想中更浓，浔江瑟背着鼓鼓囊囊的书包在校门口等，哈出的白气很快消散在冷空气中。远远就看见霖瑾穿着藏青色的冲锋衣，肩线挺拔，背着运动包，双手插在口袋里，步伐沉稳地穿过雾气朝他走来，周身像罩着一层低气压，连晨雾都绕着他走。白晓晓也背着小巧的背包赶了过来，看到霖瑾时，脚步顿了顿，才慢慢走上前。“霖瑾！这儿！”浔江瑟挥着手喊他，声音穿透雾气。霖瑾点头示意，走到他面前时，从口袋里掏出一罐热牛奶递过去，指尖碰到浔江瑟的手时，两人都下意识地缩了缩。初冬的凉意浸得指尖发僵，热牛奶的温度透过易拉罐传过来，暖得人心头发痒。“刚在便利店买的，”他语气平淡，没什么情绪，“你早上大概率没吃早饭。”浔江瑟愣了愣，接过牛奶笑得更欢了：“你也太懂我了！不愧是同桌！”白晓晓站在一旁，悄悄从背包里拿出一瓶温豆浆，捏着瓶身的手指微微用力，却没好意思递出去，只是小声说：“我……我也带了热的，大家要是冷了可以喝。”霖瑾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谢谢。”简单的两个字，却让白晓晓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她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笑意，耳尖在雾气里红得更明显了。霖瑾没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转头看向别处，耳尖却也悄悄泛了点红，快得像错觉。
　　“人到齐啦！我们坐公交去，直达青崖山脚下！”浔江瑟招呼着大家，白晓晓跟着人群上了车，特意选了霖瑾斜后方的座位，既能悄悄看着他，又不会显得太刻意。公交车颠簸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了青崖山脚下。雾气已经散了不少，远处的山峰隐隐约约地露出来，像一幅水墨画。山脚下的石阶蜿蜒向上，两旁种满了松柏，墨绿的叶子在寒风中挺得笔直，散发着淡淡的松针香。“走吧！我们争取在中午之前到寺庙，听说上午的香火最旺！”浔江瑟率先踏上石阶，脚步轻快得像只小鹿。白晓晓跟在霖瑾身后，走得有些慢，时不时会假装整理头发，偷偷看一眼霖瑾的背影。石阶上结着一层薄薄的霜，走起来有些滑。白晓晓不小心脚下一滑，惊呼一声，霖瑾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却见浔江瑟已经伸手扶住了她。“小心点！”浔江瑟笑着说，“这石阶太滑了，你跟紧我。”“谢谢你，浔江瑟。”白晓晓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目光却不自觉地飘向霖瑾，见他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转身继续往前走，心里难免有些失落。霖瑾走在前面，脚步却比刚才慢了些，偶尔会回头看一眼队伍，确保没人掉队，只是目光掠过白晓晓时，没什么停留，仿佛只是普通同学。
　　一行人走走停停，累了就坐在石阶旁的石凳上休息，分享带来的零食。浔江瑟把薯片分给大家，递到霖瑾面前时，霖瑾摇了摇头：“不用。”白晓晓连忙从背包里拿出一小袋坚果，递到霖瑾面前，声音细细的：“这个……这个是原味的，不腻，你要不要尝尝？”霖瑾看了看坚果，又看了看她期待的眼神，犹豫了一秒，接了过来：“谢谢。”他拿出一颗剥开，放在嘴里慢慢嚼着，白晓晓看着他的动作，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低头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零食，心里甜丝丝的。终于到了月心寺，朱红色的大门透着古朴的气息，院子里的青石板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的老槐树光秃秃的，却透着一股沉静的力量。正殿里香火缭绕，白晓晓跟着大家一起上香，双手合十时，心里默默祈祷：希望高考顺利，希望……希望能和霖瑾考上同一所城市的大学。她睁开眼睛时，刚好看到霖瑾也在祈祷，眉头微蹙，神情格外认真，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镀上一层金色的光晕，平日里的冷硬似乎柔和了不少。白晓晓看得有些入神，直到浔江瑟喊她，才回过神来，连忙收回目光。
　　拜完菩萨，大家去求平安符。住持递给每个人一个红色的平安符，白晓晓小心翼翼地收起来，偷偷看了一眼霖瑾，见他把平安符放进了口袋里，动作简洁利落。“我们去后院的许愿井看看吧，听说特别灵！”浔江瑟提议道，拉着霖瑾就往后院走。白晓晓跟着他们来到后院，许愿井的红绳上挂着密密麻麻的许愿牌，风吹过，发出清脆的响声。浔江瑟拿起笔，在许愿牌上写下“语文竞赛顺利”，然后递给霖瑾：“你也签个名吧，人多力量大！”霖瑾接过笔，在后面写下自己的名字，字迹清隽有力。白晓晓站在一旁，也拿起一张许愿牌，犹豫了很久，才写下“愿所求皆如愿”，落款处没敢写名字，只是画了一个小小的铃铛，和她背包上的那个一样。她把许愿牌系在红绳上，刚好在浔江瑟和霖瑾的许愿牌旁边，风吹过，三个许愿牌轻轻碰撞着，发出悦耳的声音。白晓晓看着霖瑾的许愿牌，心里默默想着：这样，算不算和他的心愿靠得近一点了？霖瑾站在旁边，目光落在浔江瑟的侧脸上，眼神复杂，有不易察觉的柔和，却没注意到白晓晓落在他许愿牌上的、带着羞涩与期待的目光。
　　中午在斋堂吃午饭，白晓晓特意坐在霖瑾对面，吃饭时总是不经意地看向他，见他吃得不多，就小声问：“斋饭是不是不合胃口？我带了些饼干，你要不要吃？”霖瑾摇了摇头：“不用，挺好的。”浔江瑟在一旁插嘴：“霖瑾吃饭就这样，不挑但也吃不多，不像我，怎么吃都吃不饱！”说着，还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霖瑾碗里，“多吃点，下午下山才有劲！”霖瑾没拒绝，默默把青菜吃了，白晓晓看着他们之间自然的互动，心里有些羡慕，却也没多说什么，只是低头慢慢吃着饭。下午雾气又开始弥漫，大家准备下山了。白晓晓走在后面，不小心崴了一下脚，疼得皱起了眉头。霖瑾听到动静，回头看了一眼，脚步顿了顿，却没停下来，只是浔江瑟跑了过来。“怎么了？崴到脚了？”浔江瑟蹲下身，查看她的脚踝，“还好不算严重，我扶你走吧。”“谢谢你，浔江瑟，我没事，能走。”白晓晓咬了咬唇，看向霖瑾的背影，见他只是站在前面等他们，没过来的意思，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霖瑾站在前面，雾气模糊了他的表情，其实他一直注意着身后的动静，只是不知道该怎么上前，只能默默等着。等浔江瑟扶着白晓晓走过来时，他才开口：“慢着点，小心脚下。”简单的一句话，却让白晓晓的心里瞬间暖了起来，她抬头看向霖瑾，刚好对上他的目光，他却很快移开了视线，继续往前走。下山的路雾气越来越浓，浔江瑟扶着白晓晓，走得很慢，霖瑾也放慢了脚步，跟在他们旁边，偶尔会提醒一句“前面有台阶”“小心滑倒”，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心。白晓晓心里甜甜的，虽然霖瑾还是很高冷，虽然他可能根本没注意到她的心思，但这样和他一起走在雾气弥漫的山路上，听着他偶尔的提醒，就已经很满足了。她偷偷看了一眼霖瑾的侧脸，雾气中的他，轮廓似乎柔和了不少，像初冬的阳光，虽然不热烈，却也能让人感受到一丝暖意。
　　浔江瑟在一旁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讲着学校里的趣事，偶尔逗霖瑾几句，霖瑾虽然话少，却也会偶尔应一声，气氛格外融洽。白晓晓听着他们的对话，嘴角忍不住上扬，心里想着：这样的时光，要是能再长一点就好了。走到山脚下时，雾气渐渐散了，夕阳透过云层洒下来，给山峰镀上了一层金色。白晓晓看着霖瑾的背影，心里默默祈祷：希望下次还能和他一起出来，希望……他能注意到我。霖瑾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回头看了一眼，白晓晓连忙低下头，掩饰住眼底的羞涩，却没看到霖瑾眼中一闪而过的、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
　　一行人坐上公交车往回走，白晓晓靠在窗边，看着窗外渐渐远去的青崖山，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红色的平安符，心里充满了期待。她知道，她对霖瑾的这份暗恋，就像这初冬的雾气，淡淡的，却也挥之不去，而今天的祈福，不仅是为了学业，更是为了这份藏在心底的、小小的心愿。浔江瑟坐在旁边，和霖瑾聊着物理竞赛的题目，两人偶尔会争论几句，却格外默契。白晓晓听着他们的争论，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有朋友，有喜欢的人，有藏在心底的期待，像初冬的阳光，虽然微弱，却足够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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