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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班子夜入奉天老马猴真身亮相
“小四!走!”章斯年眼前一亮,起身脱下警服换上便装,拿上配枪藏在里怀便冲出了门。
“走哪啊?头儿,你等等我!”陈小四嘴里还嚼着一块炉果,正噎得伸长了脖子,被章斯年的大动作吓了一跳,赶快也脱下警服换上便装外套,又拿上几块点心揣在兜里,跟着跑出了门。
两人开着车走在奉天夜晚颠簸的土路上,深一处浅一处。
“头儿,咱们去哪?”小四问道。
“西门脸儿,德莱茶楼。”
小四还在吃着兜里的炉果,用大拇指揩了揩嘴上的油渣,道:“你是怀疑——”
“案发当晚赶着宵禁前进城,随后就有案子发生,就算不是凶手也形迹可疑,查清楚准没错,况且他们万一知道咱们要找的东西能提供些线索呢。”
谈话间,德莱茶楼的幌子就到了眼前,两人利索地下了车,茶楼刚刚打烊谢客,所以门还没来得及关严实。
章斯年是一个极其懂规矩的人,但这次他却示意刚准备敲门的小四住手,自己则轻轻推门走了进去,小四犹豫了一下也跟在后面进了门。
茶楼并不算大,进门就能看清简单的陈设,无非是一些陈旧的木桌椅和一个简易的戏台子,戏台上有两个装扮着的年轻生角演员正在搬道具,脸上白白的油彩,配合着眼周的红色,在冷光下衬得他们像纸扎的人一般诡异。
二人见有人进来便放下手里的活儿,道:“客官,今晚已经打烊了,想听戏明天再来吧。”
“嗷,是这样,我们走到这儿有些口渴,想买壶茶喝,兄弟们行个方便吧。”章斯年找了个借口。
台上的两人相视一下,示意彼此,其中一个便说:“您二位稍等,我去给您沏一壶,水得现烧,恐怕需要些时间。”
“有劳了。”章斯年连忙点头,身后的陈小四却已经四下打量起环境。
待那两个小生都到后台去了,章斯年和小四开始试探寻找线索。
正当他们东瞅瞅西看看准备摸到后台时,一声清亮的女旦声从里面传来。
“自古大将无战马,怎能交锋把阵临——”婉转悠扬,瞬间吸引章陈二人注意。
章斯年示意小四继续小心行事,自己则走到后台帘布前,小心翼翼掀开来,走了进去。
“哎呦,这不是章大人吗?什么风把您吹来了?”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顺着这熟悉的声音寻找来源,不出所料,正是何明远。
“你怎么在这?”章斯年不答反问。
“是你未经允许闯人家后台,怎么还能问我为什么在这儿,你又是什么留洋的博士,又是什么巡捕房的大探长,这点儿规矩都不懂?”何明远巧舌如簧,章斯年竟一时不好答什么,于是便不再理会他。
就是因为不再理会他,章斯年得以看清楚后台这间屋子的面貌,四处堆放着杂物,多半都是一些道具和服装什么的。
对面有一方桌子,桌子上面摆着一个展开的大木制梳妆匣子,匣子的盖子里面嵌着一面大镜子,镜子前的椅子上坐着一个正在卸妆的女子。
那女子正是旦角扮相,身穿素色帔,头戴包巾,面容清秀,章斯年不懂京剧所以认不出这是什么角色。
女子明知道有陌生人闯入,却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仍然按照自己的节奏摘着耳环和头饰。
何明远就坐在女子身后的道具箱上,翘着二郎腿,用眼神没好气地瞥着章斯年这个不速之客。
因为没得到招呼,章斯年两步走到女子身边,鞠躬示意:“不好意思,姑娘,冒昧打扰,这是我的证件,我是奉天巡捕房的警探,我叫章斯年。”说着,他拿出证件给女子检查。
岂料她并没有想理睬他的意思,继续做着自己手里的事,待一切结束,章斯年先看见的是一双眼睛。
那女子比他矮一头多,站在他面前,微微抬头,一双平行开扇的大眼睛,眼尾自然上挑,瞳仁在灯光下泛着光晕,神色平静,却如同狩猎的猎人一般带着几分审视和狡黠,章斯年觉得自己的心像是被刨了开来。
“华宁儿——”她伸出手,示意他握上来,待章斯年礼貌地握住以后,她又开口道:“这是你们西洋人的礼仪吧——章探长——”一语落,她竟自顾自笑了起来,看起来就像是在逗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章斯年竟然真的出了神,就握着她的手两眼直勾勾地望着那双眼睛,何明远在一旁赶紧推了推他,道:“哎哎哎,差不多得了,握起来没完啦?”
何明远急地围着两人上窜下跳,好像生怕他们生出爱情的火花。
章斯年回过神来赶忙松手,解释道:“华小姐您说笑了,我和您一样是民国人,何来西洋人一说。”
何明远在旁不忘补刀:“二鬼子,装什么大尾巴狼。”
章斯年剜了一眼他,不屑再费口舌。
“刚才在外面听到华小姐开嗓,真是妙极了,不知小姐您唱的是哪一出戏?”章斯年借机套近乎。
“《长坂坡》,我唱糜夫人,但今天章大人是要和我演一出《包公案》吗?”
“不敢,只要不是《空城计》其他都成,我不是一个喜欢兜圈子的人,所以今天就和姑娘实话实说了,我是来向贵班了解情况的。”章斯年便将自己的来意和想要了解的东西告诉了华宁儿。
华宁儿坐在桌前,目光低垂:“所以你是怀疑我们咯?就因为我们班子是在那日夜里进的奉天城?”
“我们只是在排除这个选项,并不是说姑娘您是嫌疑人,还望理解。其实我此行的最大目的是,听说戏班子走南闯北,见识的珍奇异兽一定不少,想问问姑娘可曾见过老马猴子。”
何明远一听,眼睛提溜转了起来,他也在查孩子的下落,所以多一点线索都是有利于自己发这笔财的。
“哼——”华宁儿闻言鼻子一哼,浅笑了起来:“章探长,我也是个直言的人,你怕是不够诚实,我们刚到奉天城就赶上宵禁是因为原本预备第二天上午进城,但不想干粮路上被野狐狸偷了,我们没办法所以连夜加急赶到的。至于您说的那个什么老马猴子,耍人耍猴的确实不少见,但耍老马猴子的从没见过。”
“章大人,人家宁儿说了原因了,你可以安心了吧,差不多回吧,别打扰人家休息。”何明远又开始接话。
见章斯年没有动静,华宁儿又开口:“章探长若是不信,大可以查我们,但是丢失的孩子可等不了那么久,我劝你把眼光放在值得的地方,奉天我们准备常驻,所以咱们来日方长呢——”她眼里含笑,嘴上笑容却消失了,但不知怎得她好像天生嘴角上扬,看上去似笑非笑,就像是在挑逗章斯年。
“我有些累了,就不留几位喝茶了,如果两位对戏感兴趣哪日闲下来可以来听——”她说完,冲着何章二人笑了笑,随后冲后面屋子里的人叫了一声:“玉面,送客!”
刚才台上的另一个小生从屋里面出来,示意二人离开。
主人送客,章斯年只好鞠躬告辞,何明远却好像很失望,满脸堆笑着和华宁儿告别以后,白了旁边的人一眼。
“这是茶钱,有劳了。”章斯年把钱递到这个叫玉面的小生手里,茶一口未动,但茶钱他分文未少。
两人在门口和小四汇合,小四冲着章斯年点了个头示意没什么发现,而何明远还沉浸在对他的埋怨中:“你要是不去,我还能宁儿多聊一会儿,就怪你坏我好事!”说着他还用食指戳了戳章斯年的胳膊。
“你们怎么认识的?”章斯年语气平静,边查看被何明远摸过的袖子是否脏污边说。
“怎么?你吃醋了?我告诉你,你不许和我争,宁儿她不稀罕你,你太......那个词怎么说,什么梅?”
“冒昧——”
“对,冒昧,她不会稀罕你的。”
“我是说你冒昧,第一你别总动手动脚,第二你凭什么觉得她会在你和我中间选择一个人?争这个词让她听起来不像一个人而像一件物品,你少点坏心思比什么都重要。”章斯年似乎认真了。
“我今天在茶楼喝茶的时候听她唱戏来着,哎呦,你没见到,那叫一个漂亮,然后我就说想和她认识一下,她一下就同意了,奔儿都没打!”何明远双手合十握在胸前,来回搓着,闭上双眼,心已经飘回茶楼了。
“那只能说明她同意和你做朋友,并不能说明她喜欢你,你太自以为是了。”章斯年虽然嘴毒了点,但胜在说的完全正确。
“你——”何明远食指指向章斯年,还没等这句说完,他发现眼前这人目视前方表情一瞬间变得惊诧,随后章陈二人便如同离弓的箭一般齐发出去。
“快,小四跟上!”
何明远刚反应过来,两人已经快没了踪影,他看到跑在最前面的人,身形高大围着头巾穿着花袄,抖机灵的他瞬间明白了。
老马猴子真身即将亮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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