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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怨气
一只鬼总不能大摇大摆地跟在人后边。
周轻飏从木偶傀儡腰间扯下一个乾坤袋,将翠花放进里面。
*
幻境中的青阳镇虽说也是家家户户大门紧闭,却也能看出其中富庶,而不是像眼前这般货架箩筐东倒西歪,好不破败。
此地风水甚佳,适宜居住,多年以前也是来往商贩络绎不绝,却突遭变故,转瞬沉寂下去。
若是邪祟横行,怎的不见修士来降服?
周轻飏再次走上这座小镇的长街之上,神色淡淡,浑不在意。
只是长发顺直垂在腰间,发尾被安沉雪轻轻捻起,缠绕在指尖。
“我怎么觉得有人在跟着我们?”南宫泷忽然说道。
喜欢玩这种把戏的翠花还安安静静地待在乾坤袋里,闻言,略有不满地翻了一个身。
周轻飏随口一说:“回头看看不就知道了。”
“哦。”南宫泷当真回头。
“临安?望舒?你们怎么在这儿?”
回头却见幻境中的那两名茗荷宫弟子,站在他们身后不远处。
那两位一动不动,目光呆滞,好像根本没有看到南宫泷。
南宫泷走进两步,“望舒?临安?”
突然,这两名弟子咧开嘴冲着南宫泷呲牙一笑。
然后噔噔噔转身便跑了。
木偶傀儡大手一挥,二人便被一道灵力捆了起来,不由自主朝着他们过来。
随后停在他们面前,离近些才发觉,这两名弟子的眼睛都是闭着的。
如同睡着了。
南宫泷一头雾水。
周轻飏善解人意,三言两语向他转述了店家小二的话。
“那那那,那我岂不是被他们盯上了?!”南宫泷惊呼。
周轻飏拍拍他的肩膀,道:“怕什么,被盯上的那些人都死在自己家里,你在这儿有房子吗?”
“那真没有。”南宫泷呼出一口气,又紧张道:“望舒和临安是怎么了,他们……”
他浑然不觉,自己已经将周轻飏当成了定心丸一般的存在。
“去鬼屋就知道了。”
“哦。”
越靠近鬼屋,周遭气温便越低,阴森森的,叫人心底发毛。
周轻飏虽心中早有猜测,可感觉到熟悉的气息,还是下意识脚下一顿。
他侧眸看向木偶傀儡,却发现对方也在看着他,并回之一笑。
“告诉他,我的耐心就到这里了。”
在他们正面前的便是鬼屋。
灵力从周轻飏指尖溢出,一把将准备推门而入地南宫泷扯得后退数十步。
“拉我干什么?”南宫泷诧异。
周轻飏眼皮耷拉着,烦躁到了极点,冷声道:“后退。”
“…哦。”
而后,周轻飏只不过抬脚向前进了一步。
霎时间,寂静无声的小镇忽然阴云密布,电闪雷鸣,鬼屋里传出成千上百种叫喊声。
“疼啊,我好疼啊。”
“我杀了你们!”
“放我过吧,求求你了,放过我吧…”
“我的!都是我的!谁也别来和我抢!”
屋子里忽然燃起了光亮,明明灭灭,落在窗户上的影子,是密密麻麻的人头。
“好重的怨气。”南宫泷下意识退后一步。
“这里怎么会有这么重的怨气,是有人故意将他们搜集困在这儿的。”
南宫泷脸色忽地煞白,轻声喃语:“我只在一个人身上见过这么重的怨气。”
是那个早就死了二十年的魔头,周轻飏。
怨煞之气会不断冲撞生人,南宫泷被压得喘不过来气,然而这只是与周轻飏身上的千分之一。
可想而知,周轻飏本人年纪轻轻,实力有多可怖。
大雨倾盆而下,南宫泷打出一个挡雨结界,雨势模糊了视线,他一时竟没看到周轻飏的身影。
“修之!修之!你在哪儿呢?!”
他顶着偌大的威压,抬脚艰难地往前走。
挨得近些,才看见周轻飏就定定地立在鬼屋门前,那些威压仿佛特意绕开他似的。
而那位柏谟仙君身姿挺拔,依旧站在周轻飏身侧,为他撑起一道挡雨结界。
柏谟仙君实力惊人,自然不怕小小怨气,可宁修之只是一个没了金丹的普通人。
南宫泷望着周轻飏的背影,一时愣在了原地。
他总觉得修之不一样了。
周轻飏抬手轻轻推门。
“修之!住手!太危险了!”南宫泷惊地大喊。
咯吱——
门开了。
南宫泷没亲眼见到过魔头周轻飏怎么为非作歹,可眼前,一个小小的木屋里尽是乌黑怨气,交缠着,嚎叫着。
它们欲破门而出,周轻飏恰好挡了它们的路。
这些怨气在这里困了太久太久,好不容易有个口子,争先恐后地往外冒着。
不知是不是南宫泷的错觉,他总觉得,那些怨气故意绕开了宁修之。
周轻飏闭上眼眸,随之青阳镇上空的黑云压的越来越低,狂风四起,雨势加大。
犹如黑夜降临。
这些是他的怨气,曾经围绕在周轻飏身上的怨气。
周轻飏运转灵力,脚尖轻轻一点。
怨气好似被吸引了一般,卷入狂风,挣扎不得,向着一个方向袭去。
那是周轻飏站立的位置。
*
暴雨洗涤过的上空,更加明亮,青阳镇百年内再也不会气死沉沉。
庞大的怨气陡然进入周轻飏的身体,一时间还不适应,竟与体内的灵气打了起来。
周轻飏紧闭双眼,眉头紧蹙。
安沉雪抱着周轻飏,跪坐在一个巨大的法阵中央,他抬手轻轻撩开怀里人垂在脸颊上的发丝。
额头抵着额头,他贪恋地深吸一口气。
“阿飏…”
将人拥得更紧了。
周轻飏往安沉雪怀里拱拱脑袋,寻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体内怨气与灵力争斗太狠,周轻飏疼得快要哭出来。
然而他只是抬起一只手,搭在安沉雪胸前,攥紧衣襟。
安沉雪轻轻吻着周轻飏,顺着额头,一路吻在眉眼、鼻梁、脸颊、似是舍不得,他只离开一点儿距离,吻便落在了周轻飏唇角。
周轻飏睫羽颤动。
最后一个吻印在嘴唇上。
“你干什么。”
安沉雪微微抬起,那张刚刚吻过的唇上下翕张,动作间,薄唇似乎还扫过他。
他没有说话,双臂用力,将人揽进怀里,下巴搭在周轻飏颈窝,低头。
周轻飏任由他抱着,语气里带着愠色:“这会儿不让你那个破木偶出来了?”
“我好想你。”
他感觉到安沉雪稍微侧头,唇角贴着他的耳朵,紧接着低沉嘶哑的嗓音便钻进去,丝丝麻麻。
周轻飏将手落在安沉雪腰间,又恶狠狠道:“你最好给我讲讲清楚!”
为什么这些怨气里会藏着他的一丝魂魄,又为什么这丝魂魄没有随他重生在宁修之的身体上。
安沉雪拿起周轻飏放在自己腰间的手,环绕一圈,“抱抱我好不好。”
周轻飏双臂收紧,环绕着拥抱安沉雪。
“你还是要讲清楚的嗷!”
阵法在周轻飏醒过来的时候便停止了运转,他与安沉雪相拥着。
他们好久没这么抱过了。
“不对,你是怎么知道这具身体是我的?”那具木偶傀儡可是在他饿晕过去时将他捡回去的。
也就是说,安沉雪不仅早早就知晓他会以宁修之的身份重生,还预先去到幻境中守株待兔,难不成就连醉妄都和他合起伙来骗他?!
周轻飏语气沉了下来:“你早就知道。”
也对,毕竟二十年前封印魔尊的就是面前这位正道楷模,他的灵魂,他的尸体,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在哪儿。
“阿飏...”安沉雪叹息。
这是承认了。
周轻飏脸色黑到了极点,“你知道我会回来,不仅不去找我!还弄一个木偶傀儡出来糊弄我!”
他用力欲推开安沉雪的怀抱,谁要和他抱着!谁稀罕和他抱着!没一个人会想他!没有任何一个人!
往外推的力越大,安沉雪双臂的禁锢就越紧,怎么也推不开。
“阿飏!”安沉雪慌慌张张,哪里还有柏谟仙君高不可攀的样子,他语气焦急,说道:“没有不去找你!我......自那以后,一直都在找你。”
周轻飏心里清清楚楚安沉雪省略的话中,是什么意思。
赴西之地,他入魔失控后,与安沉雪大打出手的地方。
只不过那时,他神智全无,只在弥留之际清醒了片刻,睁眼便见到安沉雪提着剑,浑身是血。
他就站在对面,看着安沉雪。
他不知道这次能清醒多久,更不知道下次失控时,又会做出什么事儿来。
如果每次一睁眼,只能见到他的爱人旧伤未愈,再添新伤,还是出自他之手......
周轻飏根本不敢想,也绝对不允许有这样的可能存在。
那时,天刚微微亮,晨风吹起发梢。
他震碎了手中的剑,说:“你放过我吧......”
话落,他眼神飘忽,看了看面前的一座焦城,又看看安沉雪顺着长剑滴落的血珠。
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
安沉雪终于松开了禁锢,双手捧着周轻飏的脸颊,看着他的眼睛。
“我怎么可能不去找你,”他轻轻抚过爱人的眉眼,像是对待一件易碎的宝物,闭上眼,哽咽出声:“我怕你不要我......”
滚烫的泪珠砸在周轻飏的手腕上,烫得他的心仿佛被火架起来烤。
他从来都只有他,也唯一舍不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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