颠公颠婆剑器行

作者:奢侈贫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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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整蛋羹我不爱吃


      余泠泠闭着眼睛,额头紧紧贴着树干。

      初见烧得只剩房梁的废墟时,泠泠觉得痛苦,但抱着这棵树时,痛苦渐渐消失了。

      师父走后,剑器行已不算是家了,不过是她睡觉休息的地方。
      便疑似遭人一把纵火烧了,又何必痛不欲生?

      反而省的收拾那些陈年杂物,落得清闲。

      泠泠瞥了眼身侧的江清光,腾了个空位儿出来。
      “你也想抱,抱树求安慰吗?我给你。”

      “你,终于疯了?”江清光不忍心道

      泠泠恼怒,拿眼睛直瞪着江清光。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你,你又何必给我难堪?”

      不巧,江清光手拿的正是南朝宋临川王刘义庆的《世说新语》。
      他也凑巧刚看过。
      他恨恨的又寡凉道:“你,酸丁。”

      江清光起身走到了一边。

      “这场火,闻起来有阴谋的味道噢。”
      泠泠嘴唇动了动,把下巴磕出的血玄乎地抹到了树根上。

      他人滴血认神兽,她认歪脖子树。

      这棵树本是泠泠上月从军营讨来砍柴烧火的。

      一时疏忽几日,堆在柴房里受潮有些发霉。

      谁料天长地久的,它独倚在角落的腐泥里生根发了芽,也因潮湿,奇迹在火场里躲过了一劫。

      木犹如此,人何以堪。

      泠泠环抱着“树坚强”,心里琢磨,这场火指不定是老天爷刻意安排的。

      仿佛乱世出佳人。
      到底是先有乱世,后有佳人,还是先有佳人,后有乱世,谁又能说得清?

      “人像剑,剑啊,起码要经受的过淬火方能成形。”
      “你会淬火吗?江小弟。”
      泠泠笑眯眯的看江清光从废墟里翻出来一个铁砧。

      淬火,是剑胚置锻炉里高温加热,再投入凉水降温冷却的工序之一。这一步目的是为了提高剑胚达到“百炼钢”的硬度,属于高精技法,水平一般的锻匠可难做到的。

      “哦。”
      江清光挑了挑眉:“锻剑讲究三年学徒,五年伴作,你既连这招不会…那我家辟邪剑铺何尝不少个洗脚婢?”

      “洗脚婢!想得美~”
      泠泠吐舌头作了个鬼脸,“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是想知道,我们家的龙泉宝剑名扬天下,为何偏偏河西人不买账。”
      “龙泉一体龙骨,纹饰精美,难道真比不上你们塞北的‘老鼠尾’。”

      问题出在何处,余泠泠想不通,纳闷极了。

      “你骂谁‘老鼠尾’,人家叫尾铆式。”
      江清光无语。

      来自塞北的剑器,中原人往往称作“胡剑”,大多盛用于北方草原游牧民族的骑兵作战。
      游牧民族他们生来天性彪悍好斗,丰年猎兽,灾年抢掠,工艺,纹饰风格等无甚么讲究,自然粗犷简练些。

      尾铆式优点好在剑脊不易活动,且易拆易换,操作性更大。

      余泠泠不理睬他,她站起身也试着想从废墟下抢救些什么东西出来。

      “无敌”剑器行经历一场大火,倒不至于将铁打做的库存剑付之一炬,但若想求原价售贩怕倒有难度了。

      “其实,没人愿买龙泉的帐,是因为我们单价比你便宜。”
      江清光帮她从石块下翻出来一块废铁。

      闻言,泠泠“腾”得转过身怒瞪他。
      “阴险!”

      “阳谋。“江清光淡淡回道。

      “你,你们扰乱市场秩序……”
      泠泠气的手脚抽搐,忽然眼前昏黑,乱舞起了金星。

      江清光好似才看清她下巴的磕伤,面色一变。
      “余姐,你、你怎么一直在流血?”

      泠泠软绵绵地朝他伸起手。
      “江江、江叔,快帮我、我叫急救车……”

      “急救车?”江清光愣了愣。

      “实在不行…白事从简,把钱全烧给我地下花!”

      ·

      月亮镇有条街历史悠久。
      前有“一品”楼,后有“三味”书斋,左有“辟邪”剑铺,右有“无敌”剑器行。
      还有家医馆名曰“二命一价”悬壶馆。

      徐郎中把银子悉数推还给了霍如羿,甚不高兴地指了指自家乌木招牌。
      不说话,装高冷。

      “什么意思老徐,不够?”
      霍如羿不好惹的皱着横眉。
      莫非老徐听说她从长安回来,想多要银子讨赏?

      世风日下啊!

      “你睁大眼睛看看。”
      老徐又指了指自家招牌。

      二命一价。

      二命一价?
      霍如羿“哎哟”一声夸张懊悔道:“怪离家太远,繁华长安迷人眼,我怎连咱镇子活神仙徐叔的规矩都忘了!”

      老徐往旧账本上划掉了余泠泠的名字,抬头理直气壮。
      “她公孙师父的命,我老徐是没能治回来,但若徒弟的命治好了,就算两不相欠。这是‘二命一价’悬壶馆的规矩。”
      “‘二命一价,买一送一’。”

      “夯呀,您老高风亮节,品行不愧如一盏明灯,照得小辈三冬春暖、春暖花开。”
      霍如羿赔笑,朝老人家钦佩的连连抱拳。

      接着她将耐人寻味的视线越过了不远处……

      出门前,余泠泠碰碰包扎好的下巴,逮住了正要离开的江清光。

      “江小弟,我最讨厌吃鸡蛋羹了,最好别多放香油,也不一定不要放成倍葱花。”

      “您搁着点菜?”

      “我付银子。”

      “……”
      江清光死鱼眼状的盯着她。

      “一手交货一手交钱?总账面清?”泠泠与他进一步试探。

      “……”

      “没葱,葱花也行。”泠泠与让步道。
      可,鸡蛋羹怎么能不加葱花?

      看来,她今天只能做这个违背祖宗的决定了。

      “没,没香油也行。”

      “成交。”

      江清光答得太利索果决,反倒叫泠泠心里暗觉得小亏。

      鸡蛋羹啊,要付银子的一碗鸡蛋羹啊。
      早知道她这张笨嘴就不该提钱。

      夜幕四合,一辆马车轧过石板道,停在了两座乌烟瘴气的废墟前。
      从镇衙门问清失火缘由的江海凝赶回来了。

      “问明白了?”

      “问明白了。”

      “真问明白,我何必问你。”
      霍如羿懒洋洋地靠着藤椅望着江海凝,眼神藏着看热闹的意味。

      一旁有名唤“劲夫”的男仆侍候,不时为主子霍如羿倒茶揉肩,殷勤得很。

      霍如羿私以为,定是镇里有人狼狈相谋,才起了大火,唯余泠泠平白烧了剑器行,成了最可怜无辜,牵扯进来的倒霉蛋。

      人心这回事啊,一旦彼此选择欺瞒,灾祸便接踵而至。
      她脑内凭空升了个念头。
      或许离开长安后,她该转身下江南潇洒。

      江海凝没回话,往两家相挨的断壁残垣去看。

      余泠泠已靠着歪脖子树支撑起了营帐,翘着二郎腿,事不关己的吃鸡蛋羹。

      “她到底有什么来头,心,可真不一般的大。”

      江海凝一回头,和似笑非笑的霍如羿对上了视线。

      许是天黑,他莫名觉得她瞧着瘆得慌。
      “喏,这是二十两,镇长发好心补偿她的堂屋修缮费,你转交给她。”

      二十两?
      呵,打发叫花子呢。

      霍如羿狐疑,“莫非纵火犯人没抓着?”

      “什么没抓着,你少乱猜。”

      江海凝压低了声音。
      “罪人早抓到了,也半死不活伏法了,是个财迷心窍的更夫。”

      “更夫?哪个更夫?孙大哥、还是刘大哥?”

      江海凝摆了摆手。
      “在你走之后才来镇子的,你不认识。”

      “装相。”

      霍如羿盯着他的眼睛,又奚落地撇过了头。
      “我人虽走了一年,但比你们呆在月亮镇的时间可久得多了。”
      “根本不可能是镇民对剑器行下的手!”

      江海凝无奈:“可能不可能,该烧的烧完了,不该烧的也烧完了。别忘了,这次我家连带着也遭了殃!”

      ·

      入夜里天冷,余泠泠去霍家投宿。

      霍如羿自小跟着奶奶住。
      她家中阔绰,曾因开过药馆,父母是郎中。然他们在十七年前一场从镇外传染的疫病里丧生了。

      公孙老人对泠泠提起过,说那场瘟疫死了很多人,死的死病的病,挖坟的人都没有几个,后面镇民们只好把尸体搬到荒地曝干。

      那时候,月亮镇比现在要繁荣的多。
      盘踞着好几大家族豪绅,结果都没幸免遇难,元气大伤,剩下的子嗣索性举家迁离了月亮镇……

      “咯咯咯~抱的我这么紧啊。”
      霍如羿笑了笑,被窝里推不开泠泠章鱼缠足般的手脚。
      “难道,是叫我熄灯后带你一块起夜?小心我啊把你丢粪坑里。”

      “如果是粪坑,也好。”泠泠微微笑着。
      “我更怕你,怕你半夜背着我独自去当大侠。”

      “放心放心,咱‘异灵’双侠姐妹一心,有难同当,有福同享。”如羿近乎自语的叨念着。
      她亦很怀念那段做过梁上君子,潜入镇长家劫富济贫的日子。但是她的苦衷,泠泠不会明白。
      “你休夫的事给我讲讲呗,你娶的那个男郎,他,好看吗?”

      霍如羿暧昧的把热气吐到了泠泠脸颊,她觉得腮帮子都烫烫的,下意识松了手。
      “褚痴师兄,很好看啊,还很好、好骗。”

      泠泠想起来褚师兄在剑器行的日子。可惜,他有他必须需要去做的事情,泠泠也没法凭着自私留下他。

      “那你干嘛休他,留着他气寒沙凌不行吗。”

      “气,寒沙凌?”
      泠泠从未想过,脑子宕机的一片空白。
      他,一个利益为上的商人,怎么可能因一个曾为他死心塌地爱过的小姑娘生气?

      “这又不是在演追妻火化场的话本,再言我是有几分姿色,但他也没瞎眼……总之不可能啦。”泠泠搔搔头。

      “少嘴硬。”

      霍如羿凤眼一挑,饶有兴趣继续道。
      “但你想,若他来年风风光光娶了个比你好的年轻姑娘,见你一个人还孤孤单单,指不定在心下偷着乐:‘瞧那傻姑娘,钱当年被我骗了,心也被我勾走了,准是现在还没放下!’”
      “咱起码不争男人争口气呀。”

      “我哪有闲气想那么多。”
      泠泠吸了吸鼻子,如羿闻起来香香的,她喜欢。

      “我要锻剑,锻剑使我开心…”

      “男人,只会影响我的手速……”

      她在被窝翻了翻身,睡着了。

      泠泠梦见自己坐在剑器行的歪脖子树下。

      她穿件孩子穿的红花小袄,晃着双条小肥腿。

      门外,闯进来一个穿白衬衣、黑正装裤的大哥哥问路。
      她没见过那么奇怪的人,她也不认识他。
      泠泠结结巴巴地朝他笑。

      大哥哥说,她的舌头只要一种很烫的火燎一下,说话就能治好。

      于是,她跟着他穿过了一扇大门。

      泠泠问他,你是替我爸爸妈妈来找我回家的?

      大哥哥很惊讶:你还记得你爸爸妈妈?

      泠泠说,她的爸爸妈妈都是很厉害的人。

      大哥哥点点头:我知道,你告诉过我,我以前还和你一起上山摘过果子。

      泠泠觉得他的话不可信,心里落寞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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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别整蛋羹我不爱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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