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幻］青鸟探险队

　　从罗莎琳德那里得知自己因强大的魔法天赋被吸血鬼之王选为容器后，亚丝明的心绪顿时陷入一片混沌。震惊、困惑，还有一股深切的恐惧交织翻涌，让她几乎喘不上气。她努力保持平静，但微微发抖的手指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罗莎琳德坐在她旁边，专注地帮她整理笔记。虽然罗莎琳德主修治愈系魔法，但她在其它领域的知识也非常丰富，连作为学院优等生的亚丝明也自叹弗如。看着晦涩的理论在罗莎琳德笔下变得条理分明，亚丝明不禁暗自钦佩。
　　“罗莎琳德，你写的字真好看！”艾薇儿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看着笔记本真心称赞。
　　罗莎琳德抬起头，嘴角微扬：“谢谢。”
　　她很快修改完最后一处笔记，转向亚丝明：“塞勒内小姐，如果有不明白的地方，随时可以问我。”
　　“谢谢你，罗莎琳德。”亚丝明轻声回答，鼓起勇气接着说：“其实，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罗莎琳德眼神微微一动，却没有立即回应。就在那一刻，亚丝明第三次在她蓝色的眼睛里看到一丝愧疚，这让她感到困惑。在她记忆里，伤害过她的人只有小时候杀害她父母的疯女人。罗莎琳德的外貌和气质与那段血腥记忆中的身影完全不同，她无法将两者联系起来。
　　亚丝明疲倦地眨了眨眼，转头提醒艾薇儿：“时间不早了，艾薇儿，快去睡吧。”
　　“好。亚丝明，你和罗莎琳德也别学太晚。”艾薇儿听话地爬上床。
　　为了不打扰艾薇儿休息，罗莎琳德拿来纸笔，在纸上流畅地写道：“塞勒内小姐，你也该休息了。”
　　看到罗莎琳德在纸上还用这么正式的称呼，亚丝明差点笑出来。她很想直接问罗莎琳德为什么总是保持距离，又担心这样会显得冒昧。最后，她只在纸上回复：“还没到凌晨，我想再学一会儿。”
　　就这样，两人开始了无声的交流。亚丝明在纸上提问，罗莎琳德用笔回答。这种特别的沟通方式让亚丝明感到一种奇妙的亲近，仿佛她们共享着只有彼此知道的秘密。
　　不知过了多久，亚丝明的眼皮越来越重，最后趴在桌上睡着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有人轻轻把她抱起来，放在柔软的床上，还细心为她盖好被子。
　　清晨的阳光唤醒了亚丝明，她发现自己舒适地躺在床上。她立刻坐起来寻找罗莎琳德，却发现房间里没有人。
　　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眼前的景象让她惊讶地睁大了眼睛——罗莎琳德正静静睡在窗外大树的枝干上，金色的长发垂落下来，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亚丝明曾在书中读到，有些精灵习惯睡在树上，但亲眼见到还是第一次。或许是她体内鹿族血脉的缘故，让她更亲近自然。更何况，这个人正是她一直仰慕的罗莎琳德。
　　她轻手轻脚地从窗边来到书桌前，翻开罗莎琳德为她整理的笔记，随即愣住了。笔记不仅详细梳理了所有知识点，甚至标出了学院教学中存在的错误，还追溯了这些错误理论的来源。这样的学识水平，已然超越了人类的极限。
　　上午的会议结束后，罗莎琳德对贝雅特丽齐和亚丝明说：“下午我们出发去凛冬城邦。”
　　“太好了！”贝雅特丽齐高兴地拍了拍手，随即转头看向亚丝明，语气变得有些担心，“不过那里的气候对人类来说可能太冷了。”
　　亚丝明其实并不想去，但她知道自己没有选择的余地。既然已被吸血鬼之王选为容器，如果拒绝跟罗莎琳德离开，很可能会给圣光城带来灾难。更何况，她最好的朋友——布兰奇菲尔德帝国的莉泽洛特公主——也一定会因此陷入困境。
　　回到宿舍收拾行李时，亚丝明沉默地将一件件物品收进艾薇儿送给她的魔法戒指里。
　　“亚丝明，罗莎琳德，我会想你们的。”艾薇儿依依不舍地说。
　　“艾薇儿，你的作业还没写完呢。”
　　艾薇儿俏皮地改口：“重来——罗莎琳德，我会想你的。”
　　亚丝明忍不住笑了。
　　站在传送法阵前，亚丝明最后看了一眼圣光城明亮的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踏进了光芒之中。
　　刹那间，冰冷的空气将她完全包围。
　　……
　　凛冬城邦，永恒都。
　　刚一抵达，亚丝明便被一股温暖的治愈系魔力笼罩，周围的寒意顿时消散。她感激地望向罗莎琳德，发现对方正专注地维持着这个防护结界。
　　“这天气对人类真不友好。”贝雅特丽齐搓着手说。
　　“所以这里才成为非人种族的聚集地。”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随后，一位气质出众的男子走了进来。他深色长发中夹杂着几缕闪着金属光泽的发丝。
　　“许久不见，雷米领主。”罗莎琳德优雅地向凛冬城邦的领主雷米·瓦勒里厄斯行礼。
　　亚丝明和贝雅特丽齐也连忙行礼。亚丝明能感受到雷米身上散发的龙族气息，但他的外貌不像典型的龙裔，应该是后天被龙族赐予龙之血的特殊存在。
　　前往住处的路上，亚丝明一直沉默。她对罗莎琳德和雷米讨论的政事毫无兴趣，就连贝雅特丽齐热情介绍的当地风土人情也未能引起她的注意。
　　直到抵达雷米为她们准备的房间，亚丝明才对这个陌生地方产生了一丝好奇。
　　罗莎琳德和雷米在屋外继续交谈，亚丝明和贝雅特丽齐则留在屋内。
　　“亚丝明，你看起来心情不好，是不习惯陌生环境吗？”贝雅特丽齐关切地问。
　　亚丝明点点头：“这是我第一次来到离圣光城这么远的地方。”
　　“等处理完塞莱斯特的事，我让罗莎琳德带你好好逛逛。”
　　尽管对远行仍有抵触，但“与罗莎琳德同行”这个想法本身就让她的心情好了一些。
　　亚丝明立刻显得很期待：“真的吗？可以带上莉泽洛特吗？”
　　“公主的话得先问过国王。”
　　“也是。现在莉泽肯定在忙政务。”
　　“不过说起来，罗莎琳德好像刻意和你保持距离。”
　　“不是好像，确实如此。”亚丝明苦笑。
　　贝雅特丽齐歪着头：“虽然我有时候不太着调，但我也理解不了罗莎琳德为什么一直叫你‘塞勒内小姐’。”
　　“总不可能是她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我的事吧？”
　　“有可能哦。”贝雅特丽齐认真思索，“罗莎琳德的经历太丰富了，光是在真理学院那十年就发生了很多事。”
　　“能跟我说说吗？”
　　“当然可以！”贝雅特丽齐兴奋地开始讲述，“罗莎琳德当年在学校特别受欢迎，学习能力强、乐于助人、气质出众、容易相处都是她的优点。”
　　“可她为什么要来真理学院读书呢？”亚丝明追问。
　　“据她说是因为感应到暴食魔王的气息出现在圣光城，所以便进入真理学院寻找暴食魔王的下落。”
　　“照这么说，罗莎琳德是不是可能早就知道塞莱斯特会成为暴食魔王？”
　　“这我就不清楚了。”
　　亚丝明陷入沉思：“我总觉得，塞莱斯特就是诺尔……”
　　“嗯？”贝雅特丽齐疑惑地看着她。
　　“罗莎琳德为什么一定要保护塞莱斯特？”
　　“她说如果塞莱斯特死了，诺尔就回不来了。”
　　“那么……”
　　贝雅特丽齐突然懊恼地打断：“别做这种荒诞的假设，塞莱斯特怎么可能是诺尔？她绝对不可能是诺尔。”
　　见贝雅特丽齐情绪激动，亚丝明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这时罗莎琳德推门进来，手中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红茶。她的目光在两人之间流转，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紧张气氛。
　　“两位在聊什么？”
　　“没什么。”贝雅特丽齐立刻恢复平静，“雷米领主那边怎么说？”
　　“雷米领主说塞莱斯特已经吞噬了一百多条生命，但近来，她猎食的频率明显降低，似乎在痛苦地抗拒着本能。”
　　“抗拒吞噬？”亚丝明惊讶地问。
　　“尚未恢复魔王力量的宿主会保留部分人性意识。”罗莎琳德闭上眼睛，轻叹一声，“看来这次又得我亲自出手了。”她睁开眼，将手中的红茶递给亚丝明，“塞勒内小姐，喝点茶暖暖身子。”
　　亚丝明接过茶杯，指尖不经意碰到罗莎琳德的手，感受到一丝凉意，轻声道：“谢谢。”
　　“罗莎琳德，你说的亲自出手，该不会是打算凭你一个人的力量去净化塞莱斯特吧？”
　　贝雅特丽齐作为罗莎琳德的朋友，即使十六年的分离也没能模糊她对这位半精灵的了解——那灵魂深处不为人知的执着，哪怕她每一个看似固执的选择背后，都是为了创造一个更好的世界。
　　“不，”罗莎琳德轻轻摇头，声音柔和却坚定，“还有你，贝雅特丽齐。”
　　“我？”
　　“是的。”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喝红茶的亚丝明轻轻放下了茶杯。她小心地斟酌着词句，不愿显得过于冒犯：“罗莎琳德，恕我冒昧——早在会议室里我就一直想问，为什么你如此坚持要由你和贝雅特丽齐来处理塞莱斯特的事？这不像是个理智的决定。”
　　“她说得对。”贝雅特丽齐接过话头，眉头微皱，“我对七宗罪魔王的了解仅限于学院教授的常识和他人的转述。坦白说，就算我们两人联手，恐怕也难以对抗塞莱斯特，即便她现在尚未恢复十六年前那令人恐惧的模样。”
　　罗莎琳德沉默着，目光飘向窗外飘落的雪花，仿佛在凝视着某个遥远的、只有她能看见的景象。壁炉中的柴火噼啪作响，填补着这段令人不安的寂静。
　　“算了，”贝雅特丽齐最终叹了口气，伸手覆上罗莎琳德的手背，“我不逼你。”多年的友谊让她懂得，当罗莎琳德选择沉默时，任何追问都是徒劳。
　　“在来凛冬城邦之前，”罗莎琳德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要被炉火声淹没，“我向雷米领主说明过我的计划。但千星之城萨沙塔尔的城主拒绝出借神器‘永恒晨曦’。”
　　贝雅特丽齐的嘴角立刻浮现出一丝厌恶：“塞莱斯蒂娅？你去找她求助，十有八九会被她抓起来处以火刑。”
　　亚丝明打了个寒颤。在前往凛冬城邦的途中，她特意重温了关于这个北方国度的知识。千星之城萨沙塔尔坐落在凛冬城邦北部，其城主塞莱斯蒂娅以刁难外来者而闻名。据不可靠的小道消息，这位精灵城主对非纯血精灵怀有极深的偏见，甚至有传言说，曾有混血精灵因触犯城规而被施以火刑。
　　“火刑……太可怕了。”亚丝明的声音微微发抖，“罗莎琳德，你就非借‘永恒晨曦’不可吗？”
　　罗莎琳德再次陷入沉默，只是轻轻转动着手中的茶杯，看着杯中深红色的液体泛起细微的波纹。
　　亚丝明注视着这位神秘的半精灵，心中的疑问越发强烈——明明可以寻求更强大的援助，为何罗莎琳德如此固执地要将这个重担压在自己和贝雅特丽齐肩上？
　　这个疑问一直萦绕在亚丝明心头，直到当晚贝雅特丽齐去外出探查情况，她才有和罗莎琳德独处的机会。
　　“塞勒内小姐知道镜光湖吗？”罗莎琳德头也不回地问道。
　　亚丝明怔了一下：“知道。传说那里的湖水能映照出未来的碎片。”
　　“十六年前，在我封印塞莱斯特之后，我去过那里。”罗莎琳德转过身，“我想知道，未来该如何彻底净化塞莱斯特。”
　　亚丝明倒吸一口凉气。镜光湖、预见的未来、以及她固执的坚持……瞬间，所有这些线索串联起来，她明白了罗莎琳德所有反常举动背后的原因。
　　“所以……这就是你坚持要这样做的原因？你在湖水中看到了特定的未来？”
　　“没办法，在所有可能的未来中，这是牺牲最少的一条路。”罗莎琳德的唇角浮现出一抹苦涩的微笑，那笑容中蕴含着难以言说的沉重，“就算事后所有人都要找我算账，我也认了。”
　　“罗莎琳德……”亚丝明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却不知该如何继续。
　　在摇曳的烛光中，她第一次在这位总是镇定自若的半精灵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痛楚与决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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