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秋岁

　　午后微风习习，方缘心血来潮要与李妄舒比试一番。

　　李望倾在屋檐下站了一会儿，破天荒的叫人把琴搬到了屋外，一曲终了，二人胜负未分。

　　“哈，痛快。”方缘接过李妄舒递过来的帕子，“倾倾的琴艺又长进不少，怕是宫里的乐师也难以超越。”

　　“阿姐刚刚弹的这支曲子和以往不太一样呢，是新得的谱子吗？”李妄舒在一旁坐下，伸手戳了戳琴弦。

　　李望倾拂过琴弦，发出“泠泠”的声音，“前些日子阿祖送来的残卷，缺失了一些，我试着自己补全了一下。”

　　“泠泠七弦上，静听松风寒。”方缘回想了一下，“后面那段温婉的调子就是你补的那部分吧，与前面的肃杀之气并不冲突，相反还让这曲子韵味更加悠长了。倾倾果真才华横溢。”

　　“那，再弹一次可好？这曲子刚补全没多久，正好多多练习一下。”

　　李妄舒拿起剑正准备继续，闻言回头，眼睛亮晶晶的：“好啊！最喜欢阿姐的琴声了。”

　　剑出鞘的瞬间，李望倾拨出第一个音。

　　“铮——”

　　利剑划过石头，留下一道深深的印记。男人收剑入鞘，声音从背后传来：“砚之。”

　　他转身看向来人微微蹙眉：“走了？”

　　“是，已经回到了关内，约摸一个月内便能回到京城。”

　　“哼，一群没用的东西。”男人冷哼一声，带着嫌弃与不屑，丝毫没有顾忌他们谈论的人是从京城派来的将领，“以为拿了道圣旨就能来关外作威作福？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他们把北疆当什么地方了！领兵打仗不会，京城那套倒是学了个十成十。”

　　他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脸上是少有的疲惫：“云山，我们还有多少人？”

　　被称为云山的男人摇摇头，面色很是难看：“粗略估计，还有不到五千人。”

　　“五千？哈。”男人笑的很是难看，“将军留下的人，如今剩下的连一半都没有？”

　　“那位的意思……还是想……议和。”云山说的很慢，语气中带着隐忍。

　　“锵——”

　　话音刚落，剑锋再次出鞘，方才的石头又添了一道痕迹。

　　“放屁！”男人怒斥，“乌纥哪里有半点想要议和的样子？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看着城内的百姓沦为阶下囚他们才高兴吗！”

　　……

　　“昭昭姐姐，你带这个！带这个一定很好看！你就收下嘛。”

　　扬州今夜举办灯会，喜庆的日子，温维拜托方缘带姐妹二人出来玩玩，放松一下，又在首饰铺子遇到了王曦。

　　王曦的父母不放心王曦自己出门，便叫王澈跟着看着点侄女，眼下又碰到了李妄舒她们，王曦说什么也不走要跟着李妄舒，王澈无奈，只能拜托她们帮忙看护，又看到方缘带着一把剑，这才稍微放心了一下，在王曦一句句“我肯定按时回家”下离开了灯会。

　　没了看管的王曦更加肆无忌惮，她仗着自己有钱大手一挥买下许多漂亮玩意儿要送给三个姐姐，三个人推脱不过，不一会儿头上便插满了王曦买的簪子，腰上挂着一个又一个的配饰。

　　方缘悄悄碰了碰李妄舒，用极小的，只有李妄舒勉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不是这小丫头这么有钱呢？”

　　李妄舒扯出一抹笑，她感觉头上有些坠坠的，但对她来说又无伤大雅，于是她悄悄把姐姐头上的簪子取下来了一些放入袖中。

　　这边四个人还在闲逛，另一边人潮突然涌动起来，李妄舒还在疑惑，以为是什么热闹，刚想去凑一下，下一秒尖叫声打乱了原本还算有序的人群。

　　“有水匪啊！快跑——”

　　一瞬间所有人都往这边涌来，李妄舒和方缘对视一眼，一人捞起一个就跑。

　　“巡逻的官兵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老师，怎么办？”

　　方缘看了眼身后的人群，又回过头观察着四周，“跟我来！”

　　她们把李望倾和王曦藏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确保二人不会被发现后，方缘把佩剑丢给李妄舒。多年的默契让李妄舒一瞬间便知晓了方缘的打算，她接过剑，与方缘一起逆着人流冲进了水匪所在的地方。

　　一个小摊旁，凶神恶煞的男人正拔刀看着一个老人：“把钱交出来，大爷我可以考虑饶你一命！”老人苦苦哀求，说已经把身上所有的钱全都给了他，“这灯会上那么多人，老东西给这点钱糊弄鬼呢。”话音未落便举起了手中的刀。

　　“铛——”一声巨响，男人手中的刀被赶来的李妄舒一剑挑飞，随后一脚将他踹翻在地，“还不快滚！”

　　“啧，哪来的死丫头，敢坏你爷爷的好事！”他从地上爬起，又捡起刀向李妄舒走过去，“死丫头长得倒水灵，不如跟了我，我可以放……呃。”

　　李妄舒手中的剑锋一转，瞬间划破了他的喉咙，尸体又被李妄舒一脚踢开，“真恶心。”她扶起地上的老人：“老人家，快走吧。”

　　等官兵从另一边赶来时，水匪已经被二人处理的差不多，尸体东倒西歪了一片，只有两三个跪地求饶：“女……女侠饶命啊，我们再也不敢了！”

　　“……”

　　官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做什么。还是方缘先注意到了他们，对他们招了招手：“各位大人，他们就交给你们了。”说罢拉着李妄舒头也不回就离开了。

　　“嘶……”走到半路，李妄舒突然痛呼，借着残存的灯光，方缘这才注意到李妄舒被她拉着的胳膊在流血。

　　“？！什么时候伤到的？”她松开手，撕下一块衣料给李妄舒简单止了血，“先去找她们两个，回去给你上药。”

　　“应该是刚才那几个人一起围上来的时候不小心被碰到的，老师，我们先走吧。”

　　王曦像头受惊的小兽蜷缩在李望倾怀里，又时刻盯着外面生怕有人过来，直到李妄舒的声音传来才松了一口气，她扶着李望倾慢慢走了出来，一眼便看到李妄舒绑着布料的手臂：“姐姐！你受伤了？”

　　李望倾随即有些担忧：“昭昭，怎么了？”

　　“没事，受了点小伤，阿姐，小曦，我们先回去。”李妄舒对王曦摇摇头，示意她不要再问。

　　四个人略显狼狈的回到了归园，夫妇二人早已得了消息焦急的在院中来回踱步，他们在躁乱平息后便找来了大夫，摁着几人一通检查，最后确定只有李妄舒受了皮外伤，李望倾与王曦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修养几日便无大碍。

　　大夫开了药便起身告辞，沈韵指挥着侍女煎药，方缘在一旁为李妄舒上药，温维唤来下人，让其去王家走一趟，告诉王家的人王曦一切安好，明日会把她送回去。

　　“小曦今晚便留在这里吧。”温维拍拍王曦的头，示意她不用害怕。

　　等忙完已近半夜，提心吊胆了一晚上的几人第二日不出意外晚起了半个时辰。

　　饭还没吃完，就有下人来传，说王家的人来了，没等温维出门迎接，王寒慈已在下人的带领下小跑过来，他回头，对后面的人招手，“快点！都拿过来。”

　　这把温维整的一头雾水：“王老，您这是做什么？”

　　“温先生，我都听说了，多亏遇到了昭昭她们啊，昨天本来只有王澈陪着小曦，他又不会武，真碰上水匪两个人说不定会有什么好歹呢。

　　“我差人备了些药材补品，给孩子们补补，可一定要收下啊，这是我给孩子们的，你不能拒绝。哎对对，都放在这。”

　　王寒慈让人放下几个盒子，又对他们摆摆手：“好了，你们先回去吧。顺便去趟仁济坊，告诉阿深，那批药材今日务必再次检查准备妥当。”

　　下人得了令离开，王寒慈在温维的邀请下入了座：“说是昨晚昭昭和另一位姑娘联手制服了那些水匪，孩子们没事吧？”

　　李妄舒张了张嘴，刚想开口，被王曦抢了先：“爷爷，昭昭姐姐受伤了，他们是坏人！”

　　“小伤，没事的。”她补充了一句，“先生不必忧心。”

　　话虽这么说，但终归是李妄舒第一次持剑杀人，回想起来不免有些后怕。几把刀从不同的方向不长眼似的向她挥来，那是一群亡命之徒，动起手来甚是狠辣。幸运的是他们只知道蛮力挥刀，李妄舒跟着方缘学习那么多年，平日里又常与方缘对练，偶尔会被方缘带到有野兽出没的地方进行训练，日复一日下来，昨日面对那些水匪时，竟有一丝丝的激动。

　　现在想想真是刺激，她接过方缘的剑后提着剑先方缘一步进了水匪所在的街道，本想着他们识相点便放他们离开，却低估了他们的恶念，于是手中的剑一次次的扬起，尸体一具具的倒下。

　　“嘶——疼！”伤口传来的阵痛拉回了李妄舒的思绪，她回过神，手臂上的纱布被拆开丢在一旁，方缘手中拿着药瓶正在给她换药。

　　“忍忍吧，这个药效果最好了，还不留疤。”方缘晃了晃药瓶，“诶？这瓶快用完了？等下写信给你师叔让他再送几瓶过来。”

　　“老师。”

　　“嗯？”

　　“我本来想……放他们一命的。”李妄舒摇摇头，“可是他们铁了心的要我死，还说那些污言秽语。”

　　她眉眼间流露出厌恶：“真是，让人作呕。”

　　“你做的没错。”方缘给她换上了新的纱布，打了个她认为很满意的蝴蝶结，“放任他们，也许会有更多的妇女儿童受害。这几日多休息一下吧，不必再练剑了。”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