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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带着一身金丹大圆满的修为,以及魔焰虎“灼”与已成神兵的奇石剑,云疏终于彻底脱离了那困住他许久的“前生”幻境,重新回到了那片由无数镜面组成的秘境核心。
四周镜光闪烁,映照着无数个世界的浮光掠影。他看到了他曾经熟悉的现代都市,也看到了前世与寒渊纠缠的点点滴滴。他匆匆掠过这些已知的过去,心中有一个更强烈的渴望——他想看看未来。
在迷宫中兜兜转转,他终于来到了所有镜面的最深处。那里,孤悬着一面最为古朴、气息也最为晦涩的镜子。
云疏深吸一口气,凝神望去。
镜中呈现的,并非他想象中自己掌控一切、逍遥天地的景象。
他看到的是……成功杀死了寒渊后的自己。
时光似乎已流转了数年,镜中的“云疏”立于孤绝的山巅,衣着华贵,修为深不可测,俨然已是天地间的至强者。然而,他脸上再无半分意气风发,只剩下无尽的疲惫与空茫。
在无人可见的寂静时刻,他会蜷缩起来,眼神涣散,如同梦呓般反复喃喃:
“你到底想怎么样……”
“不要再这样了……我会坏掉的……”
“我不该杀你的……我不该……真的不该……”
那声音中的痛苦、悔恨与濒临崩溃的绝望,穿透镜面,狠狠撞进了云疏的心口。
就在这时,镜中那个未来已然崩溃的“云疏”,仿佛感知到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视线精准地穿透时空,死死锁定了镜外的他!
未来云疏的嘴唇一张一合,用尽全部力气,传递过来一句无声的警告。镜外的云疏凭借唇语,清晰地读懂了那几个字:
“你要谨慎,不要轻易杀了寒渊。”
“轰——!”
仿佛因泄露了这禁忌的天机,整个镜面无法承受巨大的反噬之力,瞬间布满了蛛网般密集的裂痕!
在镜面即将彻底崩碎的前一刹那,镜中那个未来云疏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笑容。
那笑容里,有痛苦,有疯狂,有解脱,最终化为一片虚无的平静。
云疏死死盯着他的唇形。
这一次,他读懂了那句无声的呢喃。
未来云疏说的是——
“我……自由了。”
“砰!”
镜面彻底炸裂,化作无数闪光的碎片,消散于虚无。
云疏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凉。
那句警告,和那个“自由”的笑容,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构成了一个让他毛骨悚然的悖论:
杀死寒渊,带来的不是解脱,而是一种能将他自己都逼疯的、更可怕的囚笼。而镜中的“自己”,竟将“死亡”视为了最终的“自由”?
他一直以来的目标,他以为的破局之路,难道从一开始……就是一条通往自我毁灭的绝路?
夙命秘境外。
魔族护法玄武看着眼前被天雷劈得焦黑破碎的阵基,以及几个躲闪不及、已化为焦炭的手下,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这趟差事,真是亏到姥姥家了!】他心头在滴血,【追踪寒渊,本尊手下精锐折损近半,如今连压箱底的高阶阵法都搭了进去!再守下去,怕是要把命也交代在这里!】
可若是就此空手而归,暴戾的魔尊炎执绝不会轻饶他。
进退两难之际,一个阴毒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那双魔瞳中闪过一丝狡诈的光。
【既然动不了寒渊……那他身边那只刚刚成长的云疏,总能动得吧?】
玄武的算盘打得噼啪响:若能擒住或杀了云疏,一来可以对魔尊有个交代,二来必定能极大地刺激寒渊,将他的怒火引向魔尊。届时魔尊自顾不暇,哪还有功夫来追究他办事不力之罪?
简直是一举两得!
他收敛气息,如同最耐心的猎手,死死盯住了秘境出口,只待云疏现身。
玄机派,掌门静室。
玄苍听着心腹关于“魔族玄武在秘境外的动向及损失”的汇报,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讽。
“魔修之辈,果然一如既往地狡诈卑劣。”他轻声自语,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也罢,他们既然想对云疏下手,便由得他们去。”
他眼中精光一闪,仿佛看到了棋局新的变化。
“正好……借此机会,看看寒渊对他这小徒弟,究竟重视到何种地步。”一个平静而冷酷的计划在他心中成型,“若他当真如此在意,那这云疏,倒是一枚……可以用来牵制甚至操控寒渊的绝佳棋子。”
想到此处,玄苍脸上露出了一个几不可查的、却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
就在这时,一名弟子在门外恭敬禀告:“掌门,月仙子……今日咳疾又加重了。”
玄苍脸上那丝算计的笑容瞬间消失,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关切,但更深处是一抹无法言说的凝重。
“本座知道了。”
他挥退弟子,起身便朝着月无漪所居的“月阁”走去。
月阁清幽,一如它的主人。
在得到屋内人轻柔的许可后,玄苍推门而入。
只见月无漪正坐于窗边茶案前,身着蓝白衣裙,宛如月华织就的薄纱,勾勒出她清瘦而绰约的身姿。长长的青丝被编成一条松散的侧麻花辫,垂在肩前,发间点缀着几朵幽蓝色的蓝雪花,与她苍白的脸色相互映衬,更显出一种动人心魄的、易碎的美丽。
她正执壶斟茶,动作优雅而从容,仿佛外界一切纷扰都与她无关。见玄苍进来,她抬起那双清澈如秋水的眼眸,浅浅一笑,声音柔和得如同梦呓:
“师兄来了,请坐。”
她将一盏清茶推至玄苍面前,茶香袅袅,氤氲了她平静无波的眉眼。
玄苍沉默地坐下,接过茶盏,目光却落在她比往日更加缺乏血色的脸上,那句关乎天下大势的算计,在喉间滚了滚,终究是没能说出口。
月阁内,茶香尚未完全散去。
月无漪看着玄苍欲言又止的模样,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声音柔和如常:“师兄,你有何事?师妹可愿为师兄排忧解难。”
玄苍看着眼前这张苍白却始终平静的脸庞,那股混合着愧疚与烦躁的情绪再次翻涌。【她是对自己最好的师妹……】这个念头让他几乎无法迎视那双清澈的眼睛。
他不能让她知晓那些阴暗的筹谋。
于是,他脸上那和煦的微笑没有丝毫变化,自然地转开了话题:“无事。只是……师妹,今日可有好好喝药?我听弟子说,你的咳疾又重了。”
月无漪闻言,缓缓垂下眼眸,唇边勾起一抹极淡、极轻的弧度。当她再次抬眸时,眼中已是一片令人心安的释然。
“师兄,我这身体,本来便是如此。”她声音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淡然,“不必再为我浪费那些珍贵的药材了。”
玄苍眼中闪过一丝剧烈的愧疚,快如闪电。他语气带着强装的责备,更显温和,命弟子送来了数个盛满珍稀药材的玉盒。
“这些是师兄为你寻来的,温养身体极好。师妹定要好好养护,莫要……再让师兄担心了。”
“多谢师兄费心。”月无漪微微颔首,神情依旧是那般平静无波,仿佛收到的只是寻常物件。
玄苍又细细叮嘱了几句,这才转身离去。
直到那身影彻底消失在月阁之外,周围再无旁人。
月无漪脸上那层温顺平和的面具没有丝毫变化,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药材一眼,只对弟子轻声吩咐:“收起来吧,入库房。”
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
弟子依言将药材撤下。
当室内终于只剩下她一人时,她依旧维持着端坐的姿态,背脊挺得笔直,如同风雪中不肯弯腰的青竹。只有那紧紧攥住袖口、指节泛白的手,和微微颤抖的肩头,泄露了她正在承受的痛苦。
她死死咬着下唇,将涌到喉间的腥痒与剧烈的咳嗽硬生生咽了回去,苍白的脸上甚至因这极致的忍耐而泛起一丝异样的潮红。
【不能……绝不能……】
在她仇人面前,她不允许自己流露出半分难堪与脆弱。她是月无漪,曾是玄机派最耀眼的天之骄女,即便坠落尘泥,她也必须维持最后的体面与优雅。咳嗽、喘息、病弱的丑态……这些都不该属于她。
良久,那阵撕心裂肺的冲动终于被强大的意志力压下。
她缓缓松开已然被指甲掐出深痕的掌心,取出一方素白的手帕,极其优雅地、一点点拭去额角因忍耐而沁出的细密冷汗。她的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只是一次寻常的静坐。
做完这一切,她才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向夙命秘境的方向。
阳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苍白却依旧倾城的侧脸上,那挺直的脊梁,不曾因任何磨难而弯曲分毫。
【药材……】她心中一片清冷明澈,如同山巅积雪,【治得了病,医不了命,更慰不了肮脏的魂灵。】
她需要的,从来不是施舍而来的“关怀”。
她需要的,是重铸锋芒,为自己报仇,完成夙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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