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路有熙

　　深秋的雨总带着化不开的凉，秦氏集团总部楼下的梧桐叶被打湿，黏在青灰色的石板路上，像极了秦熙此刻沉在心底的旧事。她刚结束董事会，手里攥着一份烫金的文件——是法院送来的秦峰案最终判决书，无期徒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文件边角被她指尖的冷汗浸得发皱，却迟迟没有翻开。

　　“大小姐，车备好了。”陈助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冷小姐已经在车里等您了，她说……给您带了热的姜撞奶。”

　　秦熙点点头，脚步却没有挪动。她抬头看向顶楼的落地窗，那里曾是父亲办公室的位置，小时候她总喜欢趴在窗边，看父亲伏案工作的背影，而秦峰就站在父亲身后，笑着递给她一颗水果糖，说“熙熙要乖，等哥哥忙完带你去游乐园”。那些画面像褪色的老照片，明明带着暖意，此刻想起来却只剩刺骨的凉。

　　冷奚黎在车里等了十分钟，终于看见秦熙的身影。她撑着一把黑伞，白色大衣的下摆沾了雨水，脸色比窗外的天空还要苍白。冷奚黎立刻推开车门，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绕在秦熙颈间，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怎么站了这么久？手都冻凉了。”

　　秦熙没有说话，只是靠在冷奚黎肩上，把脸埋进她温暖的颈窝。车里的暖气很足，姜撞奶的甜香漫在空气里，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奚黎，我看到判决书了，秦峰……判了无期。”

　　“嗯。”冷奚黎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在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动物，“这是他应得的，他伤害了那么多人，包括你，包括叔叔，还有念念……”

　　“可是我想起小时候，”秦熙的声音带着哽咽，眼泪打湿了冷奚黎的衬衫，“他偷偷把我从钢琴课上接走，带我去吃冰淇淋，帮我瞒着爸爸偷偷打游戏。那时候的他，明明不是现在这个样子的。”

　　冷奚黎沉默了。她懂这种感受——就像她想起组织里的“影子”，想起那些一起训练、一起挨打的日子，明明是彼此唯一的温暖，最后却要刀兵相向。人性从来不是非黑即白的，那些曾经的美好和后来的罪恶，都真实地存在过，无法否认，也无法轻易抹去。

　　车子驶回秦宅时，念念正坐在玄关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一幅画，看到她们回来，立刻蹦蹦跳跳地跑过来：“姐姐！你们看，我画了我们和秦峰叔叔的画！”

　　画纸上，四个小人手牵着手，站在开满栀子花的院子里。秦峰的脸上带着笑容，手里拿着一颗糖果，递给年幼的秦熙。秦熙看着画，眼泪瞬间掉了下来，蹲下身抱住念念：“念念，秦峰叔叔……做错了很多事，以后我们再也不能和他一起玩了。”

　　念念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把画递给秦熙：“那这幅画，我们收起来好不好？就像收起来爸爸的照片一样，想他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

　　秦熙接过画，紧紧抱在怀里。冷奚黎走过来，轻轻摸了摸念念的头：“对，我们收起来，把那些好的回忆收起来，然后好好过以后的日子。”

　　晚上，秦熙在书房里找到了那本尘封的相册，里面夹着她和秦峰的合影。从蹒跚学步时被秦峰抱着，到小学时一起在游乐园的合照，再到初中时秦峰送她第一支钢笔的照片，每一张都记录着曾经的温暖。冷奚黎走进去时，她正坐在书桌前，用纸巾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照片上的灰尘。

　　“其实我今天在董事会上，听到有人说秦峰罪有应得，我心里竟然有点难受。”秦熙轻声说，“我知道我不该同情他，他做了那么多坏事，可是我控制不住地想起以前的事。”

　　冷奚黎走过去，从身后抱住她：“这不是你的错，熙熙。你只是记得他曾经的好，这说明你善良，不是软弱。”她顿了顿，继续说：“我们不需要强迫自己忘记那些美好，也不需要强迫自己原谅他的罪恶。把回忆放在心里，然后继续往前走，这就够了。”

　　秦熙靠在冷奚黎的怀里，慢慢平静下来。她把相册合上，放进书桌的抽屉里，和父亲的照片放在一起：“你说得对，我要好好过以后的日子，为了爸爸，为了你，为了念念，也为了那些曾经的美好。”

　　窗外的雨渐渐停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相拥的两人身上。秦熙知道，和解从来不是原谅，而是放下。放下对过去的执念，放下对人性的纠结，带着那些温暖的回忆，好好拥抱属于她们的未来。而冷奚黎会一直陪在她身边，陪她走过所有的迷茫和难过，直到她真正放下过去，真正开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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