椿姜

　　“椿姜？”
　　……
　　“椿姜！”

　　“啊？”椿姜猛地坐直。
　　同事诧异看她：“干嘛呢你，都复工了，还魂不守舍的。心还在放假？”
　　椿姜干笑两声没接话。

　　这要怎么接？
　　说其实被陈锦问到了，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都没有真正的投入一段恋爱？
　　以前也不是没有男朋友，但是似乎一直以来都没有怎么心态变化过。
　　在她自己看来，她就是个上头快下头也快的人。
　　一开始谈恋爱是因为当时喜欢，后来能谈，就纯靠有素质和要负责任了。
　　椿姜掰着手指头数，其实一共也就谈了两个。时间都不是很长，都没有超过半年。
　　陈锦问她有没有发生过关系。
　　椿姜说没有，就几个月的关系，她还没有彻底打开过自己。
　　陈锦又问有没有接吻。
　　椿姜：有的姐妹，这个有的。

　　问她什么感觉。
　　她说好像没什么感觉，就是贴一下。
　　陈锦：你不会心跳加速或者手足无措吗？
　　椿姜皱眉：两块肉贴一起那么紧张干什么，又不是两块钱贴成一块钱了。

　　陈锦深吸气：那你谈恋爱开始到分手，什么感觉？
　　椿姜想了想：上下课的感觉。

　　上课的时候心想终于开始了，我要好好听课。
　　下课的时候一颗心不知道在哪里，魂不守舍，心想终于下课了，走！

　　她当时给陈锦说了，陈锦听完沉默灌了一大杯茶，说椿姜你实在不行报个恋爱班吧。
　　椿姜说我谈过恋爱的啊你不要小瞧别人。
　　陈锦当时长叹一口气，颇有一种任重道远的意味：“你是谈过恋爱，但实际上你根本没喜欢过谁。”

　　你只是被人追求，恰巧对恋爱关系有好奇心，所以愿意投入一段恋爱。支撑你维持关系的是你受到的教育和你的素质，并不是你的喜欢。
　　所以开始对你来说波澜不惊，结束对你而言如释重负。

　　椿姜懵懵懂懂听完，没再说话。
　　结束的时候，陈锦语重心长对她说：“其实很多事，你不要用耳朵听，你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用脑袋去思考，你会发现不一样的。
　　“虽然这样说不尊重傅见青，但是，把他和你的那两个男朋友摆在一起，对比一下。你就知道了。”

　　椿姜歪头；“对比一下外在条件和做的事情？”
　　陈锦摇头：“对比一下你的感受。”

　　这一句话，几个字。
　　直接困扰了椿姜小半个月，过完元宵复工了一周有余，还会时不时想起这句话。
　　这要怎么对比？

　　感受不都是那样子吗？

　　她问王璐。
　　王璐这家伙更不着四六：“你去约几个模子就有数了。”
　　这都什么和什么。

　　椿姜懒得再问。
　　实在不行自己想，反正事情也就这样了。慢慢来也不会有问题。

　　同事又拍拍她肩膀：“椿姜，回神了，开会了。”
　　年后复工大会，无非是展望未来，制定新计划。

　　椿姜的工作是会展策划，她目前是在执行组。
　　公司策划部，细分成多个项目团队，每个团队又细分为策划小组、设计小组，以及执行小组。策划和设计，一个做场地规划设计，一个做对接项目的IP设计；执行小组和前两者不尽相同，这个组要跑场地。
　　策划部主任下面是各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项目内各组又有各自的组长。
　　各组分类后又有策划大组长，设计大组长和执行大组长。
　　总之一个部门进去，三步一小官，五步一大关的。

　　执行组的大组长去年年底升职成了策划部长。
　　椿姜的组长升上去补位。
　　于是他们组里，组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

　　今天开会还会确定这件事。
　　一众人乌泱泱朝大会议室过去，个个都好奇谁会胜任。

　　椿姜进门之前，同事突然喊了她一声：“椿姜，年前主任把你叫到她办公室去了，是不是和你说过这事啊？”
　　人来人往的，那同事一句话，把所有人的视线都吸引过来。
　　椿姜顿住，笔夹在指尖，她转了一圈，又用笔敲敲腿，咧嘴笑：“不清楚啊。”
　　同事有些不依不饶：“不会吧，这么重要的事，你不记得啦？”
　　“唔……有个事倒是记得，”椿姜沉吟，莞尔，“她和我说，肯定不是你。”
　　这话多少带点私人感情。

　　同事脸色一僵，尴尬笑笑，先一步进去了。
　　椿姜晃晃悠悠跟在后面，找了个位置坐下。她刚坐下，又一个人挤到她边上：“椿姜，主任真和你说了？”
　　“没有。”椿姜摇头。
　　同事挨过来，眨眨眼睛：“那和你说了什么啊？”
　　椿姜盯了她一会儿，视线掠过她的脸，又收回视线：“你鼻翼卡粉了，这个色号假白。”
　　同事：……

　　椿姜垂下眼帘，想起年前主任和她说的话。
　　她说椿姜我知道你很有能力，也很聪明。但是很多事情不是你能干，你厉害，就会轮到你的。你也知道，余东他来咱们这里也有半年了。

　　椿姜提醒她：我来了三年，主任。
　　主任噎了一下，又说：椿姜，你明白我的意思。
　　椿姜也不接茬：听不懂。

　　最后主任叹了口气，语重心长：机会有很多。但是椿姜，不要矫枉过正。
　　她说你知道财务部主管吧，他姓余。

　　那天椿姜走出办公室的时候还有些恍惚。她看到余东那张肥头大耳的脸都心烦。
　　真想把他送去减肥训练营，看他一眼都感觉眼睛在吸油烟。

　　说曹操曹操到，肥头大耳的那位推门进来了。
　　正正好坐在椿姜对面，冲她挤出个褶子堆出来的笑，见牙不见眼，小人得志的模样，看得椿姜一股火。
　　余东冲椿姜抬抬下巴：“新年快乐啊椿姜。”
　　椿姜深吸气，面无表情：“嗯。”
　　余东人逢喜事精神爽，也不纠结她态度了。乐呵呵说：“啊呀你这样可不行，咱们还共事呢，你得多笑笑。这成天苦大仇深的，看着都不喜庆。”
　　“你喜庆，我看见你就想到过年。”椿姜呛他，“跟个年猪似的。”

　　“噗”
　　周遭有同事埋头笑出声，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忍笑忍得辛苦。
　　余东脸涨得通红，恰巧一众领导姗姗来迟。他只能吃下这亏。

　　几个领导拿着蓝色文件夹，站在最前面，白板上从黑笔讲到蓝笔，再到红笔，圆圈画了一个又一个。椿姜看着一个字眼被蓝色红色圈了好几回，没由来想起路边摊的丢圈小游戏。
　　要是在路边摊，这个肯定是特等奖。

　　她百无聊赖，把板上几个被圈起来的字眼写在本子上。
　　然后看看白板，看看自己的笔记本。
　　嗯。领导的字没她好看。

　　正巧领导说完，和她对视一眼，很快移开。
　　接着又扫了一眼余东。

　　椿姜一怔——什么情况，她和余东这小打小闹，这些高层都知道了？
　　是财务部那位一手通天，还是这事儿闹大了？
　　不至于吧，一个部门的小组长。小学生班长竞争都比这个激烈。

　　“好，接下来一个月时间，是余东，余组长的试岗时间。大家相互磨合，多多沟通。”
　　结会的最后一句话。

　　椿姜那些本子和笔晃晃悠悠走出会议室，拿起手机看已经是十一点多了。
　　一个会从九点开到十一点，不知道的以为要赚成五百强龙头企业了。
　　她腹诽。

　　傅见青的消息弹出来：
　　【见手青：吃饭了吗？】
　　椿姜点开准备回复。

　　忽然被人撞了一下。
　　她一个趔趄，手机掉在了地上。
　　走在前面的人似乎才察觉到，转过来面带歉意：“不好意思啊椿姜。”
　　是余东，他笑着：“我赶着去搬工位呢，今天还有几个新的小伙伴入职。我得搬到部长那边去。”

　　她看他是太好意思。
　　椿姜没吭声，把手机捡起来。
　　再站起来，余东居然还在。

　　“你不是着急？”椿姜问。
　　余东又笑：“啊呀，你知道的，我来的时间不长，你是老员工，你干的时间长，你给我说说，部长办公室在哪里啊？”
　　椿姜哼笑，抬手：“那边。”
　　余东装模作样转头：“啊？哪里啊？你这么熟悉，是不是看了很多……唔噗！椿姜！”
　　椿姜抬腿，一脚踹在他屁股上，把他踹得趴在地上。

　　“不好意思啊，”椿姜笑得真心实意，“腿抽筋了。”
　　余东脸臭得像吃了苍蝇。他怒目圆睁，点名道姓：“椿姜！”
　　“你奶奶在此！”椿姜拔高了音调应声，引得一众人围观。她也不拒不避，“整个组里多少项目是大家做完，挂名变成你。我不说你心里有数。你就看看，这位置你坐的上去，坐不坐得稳！”
　　她说完，蹬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风风火火，仿佛谁挡着都会被她一脚踹开。
　　一群人不由自主给她让道。

　　椿姜坐到工位，这才想起来刚刚气上头了没回傅见青消息。
　　她打开手机，男人的消息依旧停留在刚刚那条。
　　她没由来心虚，回复他。
　　【生姜：没吃。】
　　【见手青：震惊！正在输入了这么久，打出来两个字！】
　　【生姜：。】
　　说到底有些心虚，椿姜把刚刚和余东的矛盾给他说了，算是解释。
　　傅见青缓了几分钟，才进入正在输入的字样。

　　【见手青：是否需要帮助？】
　　【生姜：需要。】
　　【见手青：我帮你把他弄下来，不就是关系户，谁不能当似的】
　　【生姜；谁说这个了】
　　【生姜：十二点下班，请我吃饭】

　　一条语音冒出来。
　　她想也没想，点开贴近耳边。

　　“以为是生气了，原来是饿了。”傅见青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他的声音有几分清润，像春盛时长出的青色韧性极强的树枝，叫人眼前一亮。
　　不等椿姜拿开手机，他又发了一条消息，语音播完以后，自动播放了下一条。
　　“知道了，等我。”

　　最后两个很轻。
　　像一支羽毛扫过椿姜耳廓，听得她不自觉坐直坐正了，耳朵有些痒。
　　椿姜放下手机，抬手搓搓耳朵。

　　她生怕别人听见，有些心虚抬头。
　　周遭的人面色如常，各自在工位上忙碌。
　　椿姜松了口气，再一抬眼，正好对上余东怨毒的视线。

　　椿姜极其挑衅地冲他笑了一下，看他脸色难看，心情好了，低头给傅见青发消息。
　　她下意识略过了傅见青的语音，继续刚刚的话题。

　　【生姜：真烦，想把高跟鞋踩他脸上】
　　【见手青：为什么奖励他？】
　　【生姜：？】
　　【生姜：你有病吧。】

　　她坐在位置上，好久没动。

　　“椿姜？”有人喊她。
　　“嗯？”椿姜抬头。
　　“妈呀！你脸好红啊！”

　　脸红？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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