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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总之，周晨风也被调进了组里。
她记得发生了什么，但没什么用，第二次爆炸时她什么都看不清，而第一次爆炸时她虽然看到了火光，但由于不熟悉小区，也不知道到底有多远。
她提着东西跟着赵明澈一路从会议室去了办公室。
“你好利索了吗？你们队长就叫你回来上班？”
赵明澈收拾着旁边的办公桌，给周晨风腾个地方。
周晨风手忙脚乱地放下东西帮忙，连忙开口：“我没事了，医生也说没事。”
“害不害怕？差一点就死了，害怕吗？”
周晨风不知道怎么回答赵明澈，也不清楚赵明澈这话是幸灾乐祸还是单纯好奇心爆棚。
收拾完，周晨风刚贴着赵明澈坐下，赵明澈面前就晃出来一个大活人。
“小赵，这份——”
“我没时间，新案子。”
“啊？新的？又死人了？”
“嗯。”
好诡异的对话。
但周晨风也很想有一天对着孙骞说“我没时间”。
那人刚走出去，赵明澈看向周晨风：“我看过你的笔录，你在案发之前就认识陈盼盼？”
“对，她之前跟现在不一样。”
“看她被跟踪的视频也知道。你觉得她有什么不太一样的地方？”
周晨风想起那天晚上消失在黑暗中的盼盼，想起看着她背影的盼盼。
“她好像……她好像因为我是警察想让我替她做点什么，但是又因为我是警察很讨厌我，甚至可以说恨我。”
周晨风停顿了一下：“她总是嫌我多管闲事，每次都跟我说‘不用你管’。”
“你管了？”
“嗯。”
“她有没有说过谢谢？任何一次都算。”
“说过，我送她晚上回家的时候说过。”
赵明澈思索着，手指在键盘上轻轻敲了几下。
不多时，她重新看向周晨风：
“你觉得她是什么样的人？在案发之前？”
周晨风回想起盼盼的手捏住她衣服的时候：
“感觉……就是个边界感有点重的好孩子。”
赵明澈意味深长地“嗯”一声：“嗯，好孩子，我知道了。”
她不信？还是信了？这是什么意思？
周晨风疑惑着，她接过赵明澈递过来的耳机。
赵明澈电脑里是盼盼从枪伤出院之后的全部审讯录像，最长的一个足足有十个多小时。
眼看赵明澈要点开录像文件了，办公室另一侧的电脑后面突然出现一个人。
“明澈，上次的记录你写完了吗？”
“没有，我写了一半，发给你了，我没时间写了，你继续吧。”
……赵明澈这么忙？
周晨风不由得有一种看到牛马同类的心酸，原来赵明澈也……
“写完交上去之前给我看看。”
“……”
认错人了。
-
审讯录像基本上全是倍速和快进看的，赵明澈甚至还很频繁地拉进度条。
偶尔，她也会放慢速度看盼盼的神情，然后在思考中重新把速度加快。
而盼盼几乎从头到尾就没有配合过。
挑衅、怒骂、大笑……她用一切方式对抗警察的问讯，甚至不断讽刺和质疑警察，要求和逼迫警察刑讯逼供。
只有在问她犯罪事实时，她会稍微配合一点。
盼盼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承认自己杀了很多人，制造了爆炸，并直言“我本来还会杀更多人”“他们死了活该”“我唯一后悔的就是还有人没死透”。
问到动机或者细节，盼盼就开始对抗，抵触警察的任何问讯。
她完全不接警察的话茬，无论话术是同情还是谴责，她只会说“因为好玩”“想杀就杀了”。
问到同伙，盼盼会笑得非常刺耳，她大声讽刺警察“愚蠢”，并几乎是炫耀地告诉警察，自己一个人就做了这一切，并数次否认有人同她一起作案。
最长的一条审讯录像中，盼盼极度亢奋，甚至因为审讯时间过长中途更换了一组审讯警察。
而盼盼就一直这样保持清醒和亢奋，直到她毫无预兆地突然晕了过去。
唯一一次让盼盼的情绪有激烈波动，是问她：“你爸爸是罪犯，所以你也要当罪犯？你觉得自己的基因浪费了很可惜吗？”
这一句话让盼盼的情绪极度激烈，她在愤怒的吼叫声后，却突然更放松、更讽刺地笑着告诉警察：“对啊，这怎么办，你们要不要提前逮捕陈耀龙？”
-
时间很快过去，天色暗了下来。
周晨风想起自己好像没拿胃药，而且看这个情况……赵明澈不去吃饭自己怎么敢去吃饭。
正想着，赵明澈突然微微侧过脸去，像是在听谁说话。
随后她打开手边的一个柜子拿出了一盒果味牛奶放在了桌面上。
——然后就没有了。
她没喝，也没说要干什么，就突然像上供一样放在那。
察觉到周晨风困惑的目光，赵明澈反应过来。
她摘下自己的耳机，按了暂停，然后又拿了一盒放在了周晨风面前。
“饿了？”
周晨风不太好意思地接了过来，但她觉得自己可能不应该喝，总感觉赵明澈不是准备给人喝的。
她看着赵明澈点了两份外卖，刚要戴耳机又被赵明澈拦了下来。
“陈盼盼把她弟弟锁在家里，是保护他还是要他死？”
赵明澈突然老师似的提问，周晨风马上就感觉到饱了，这辈子都不用吃饭了。
稍微思考了一下，周晨风说：“也许是……保护？相依为命的唯一一个人？”
“可她承认自己制造爆炸，而且她对小区里的人没有全部死亡感到十分遗憾。”
“会让她弟弟因为‘被姐姐谋杀’看着可怜点？这样救助者就会好好对他？”
赵明澈笑了一声：“你的意思是‘盼盼’觉得‘耀龙’需要可怜？”
-
赵明澈带着周晨风下楼拿了趟外卖，又回了办公室。
可能是觉得录像看得差不多了，也有可能是吃饭很难集中注意力，赵明澈开始询问张景承案时钱进峰的情况。
“钱进峰……油嘴滑舌，很圆滑的一个人，脸皮厚到我都不好意思打他。”周晨风尽量保持细嚼慢咽，“很会装傻，而且除了给钱让他做违规行为的受众之外，他的其他受众都认为他是个好人。”
“他朋友都怎么评价他？”
“他以前有个徒弟，叫乔勇，张景承作案的时候给捅死了，至于其他朋友，网友比较多吧。”
“非要说大众对他的印象的话，大部分人觉得他是个‘傻好人’，别人骂他他也不生气。”
说完，周晨风又忍不住吐槽：“他生气什么，他要生气了不就坐实他有些视频不是无心之举了。”
赵明澈笑了起来，她点点头：“他的新号似乎就没有那些擦边内容了？我看只提到他的新号里有跟另一位被害人的视频。”
“哪没擦边啊，擦着呢。”
周晨风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黑名单把钱进峰的新号从黑名单里拉了出来。
她点开钱进峰的主页，那些“精心制作”过的封面立刻映入眼帘。
“你看，这叫不擦边？只要是女嫌疑人就……”
周晨风还没往下划，一根手指按住了屏幕，把页面停留在了主页顶部。
她顺着手指一路向上，看到了赵明澈的眼睛，赵明澈的目光停留在了“林渔案”的封面上。
她想看一下这个吗？
周晨风没有动，把自己的手指从屏幕上挪开，看着赵明澈似乎试探着想要点开那个视频。
“赵明澈？”
办公室外，陈程叫了声赵明澈的名字，赵明澈迅速将屏幕下滑，大致扫了一眼之后将手机还给了周晨风。
“我在这。”
赵明澈转身出去了，留周晨风自己在桌前坐着。
她对着屏幕看了又看，想不明白赵明澈为什么对这个案子这么关注。
毕竟这个案子就是市局办的。
……总不能真的另有隐情吧？难不成钱进峰真的知道点什么？
-
凌晨一点，周晨风头疼得有些受不了。
只觉得两侧鼓膜都在朝外怦怦跳动，颈侧的疤像是被人拧着向下扯。
她忍不住想把自己放平在地面上，然后侧过身去缩成一团，抱着自己的脑袋哭一哭。
办公室里灯火通明，鼠标声、键盘声、翻页声、叹气声……就是没有哈欠声。
周晨风摘下耳机揉了揉太阳穴，手指稍微触碰到皮肤就又传来一阵刺痛。
很快，一张毯子直接从她头上落下来，把她严严实实盖了起来。
“睡吧。”
脸颊接触到毯子的一瞬间，柔软的触感就让周晨风合上了眼睛，但她的手还在胡乱努力把毯子扯下来。
“我……还没看完……”
“我自己看就行了，你睡你的。”
-
周晨风做了个梦。
她梦见自己没躲开盼盼全力以赴的一刀。
冰冷的刀刃深深扎进她的肌肉，涌出的鲜血顺着她气管流进去，她不停咳嗽，不断挣扎，拼尽全力想要站起来。
她突然感觉很懊悔，为什么要当警察，为什么要听话去读警校。
为什么上次跟爸妈吵架的时候要顶嘴？他们说自己应该等等，自己不能这样空着手冲过去。
那自己是怎么说的来着？总不能眼睁睁看着有人死掉，因为自己是警察。
啊，对了。她没有死在盼盼刀下，不然她为什么还记得在医院里跟爸妈吵架的模样。
她看着盼盼，那张当时模糊不清的脸此刻如此清晰。
盼盼脸上、手上……红褐色的血污盖满了她的身体，然后顺着鼻尖落在周晨风脸上的，不只是别人的血，还有盼盼自己的血，还有她眼眶中蓄满了、再也装不下的泪水。
就这样一滴滴，一股股，全都落在了周晨风的脸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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